寝殿里,曲无容正站在半敞的窗子前面,望着院子里的一棵芭蕉树想心事;花花安静地伏卧在她的脚边舔毛,尾巴还一甩一甩的,模样上去十分悠闲自在。
察觉到有人进来,花花警觉地抬起头来,在看清楚来人之后,它一双猫眼儿中的防备之色慢慢退去,重新伏下身子,继续舔着爪子上的毛。
沈无岸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伸开双臂将望着窗外发呆的人儿拥入怀中,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本因为怀孕而丰腴了一些的人儿,在不过才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便又重新瘦了回去,看来这些天里倍受煎熬的人不只有他自己。
想心事想得入神的曲无容,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直到自己落进了一双结实的臂弯里,她才猛地回过神来,身后传来温暖而且熟悉的气息,她慢慢放松僵硬的身体,往后放心地倚进了沈无岸的怀里。
几天没有见面的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偎依在一起,那些令人心烦的事情在这一刻仿佛消失不见,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以这样亲密的姿态一直站到天荒地老。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无岸突然把脸埋进曲无容的脖子里,重重地叹息道:“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曲无容闻言转过身子,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我只要你好好的。”
“你如果不留在我的身边,我怎么可能会好好的?”沈无岸执起她的手,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尽是无奈与不舍。
听到他的话,曲无容勾起一抹轻笑,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位置,“只要你心里有我,不管我们相隔多远,我的心总是与你在一处的。”
沈无岸与她对视许久,然后闭上眼睛长纾了一口气,“如此,我便依你。”
“嗯。”听到他对自己的妥协,曲无容心里的一块儿巨石终于落了地,她知道沈无岸做出这个决定有多难,可是她却不后悔这样做,因为只有他们都好好地活着,才可能有再相见的一天,不是吗?
曲无容要去百辽国和亲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朝野上下,众位大臣们都为此松了一口气,毕竟如果沈无岸真要坚持亲自带兵前往边关打仗的话,他们也是阻拦不住的,现在他总算是改变了心意,那他们也终于能够放下心来睡个安稳觉了。
萧南笙在接到消息之后,为表示自己的诚意,他立刻派出了使臣前往大梁商议结盟的事宜,而且他在得知曲无容刚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尚且不适宜舟车劳顿之后,便将迎娶的日期定在了一个月之后,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调养身体。
香雪殿。
几个丫头算是比较晚才得知这个消息的了,而且还是金玉出门办事的时候,从其他宫女们的议论中听来的,原本以为不知道是谁传出的谣言,结果回来一问,曲无容竟然承认了,这对她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可是她们再怎么不能接受,曲无容要离开也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不是她们几个丫鬟说句话或者哭一场就能够改变的,所以她们只能抓紧最后这一个月的时间跟曲无容相处,对于每一个时辰都分外珍惜。
寝殿里,曲无容端坐在桌子旁边,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什么东西,在她的面前摆放了一堆各种颜色的布料,还有一套精致的小衣服和一双小鞋子,而她手中的明黄色布料,则是一条已经能看出模样的小裤子。
“嘶——”由于太过专注的缘故,曲无容一个不小心把针刺到了自己的手指上,她把渗出血珠的手指放在口中吮了一下,确定不再流血之后,便又拿起针线继续忙活起来。
“小姐,你歇一会儿吧。”旁边的金玉终于看不下去了,伸出手去抢夺她手中的布料,“你别忘记了你还在坐月子,针线活儿做得时间长了对眼睛不好!”
曲无容一边护着自己手中的东西,一边试图跟她讲道理,“我哪有做多长时间啊?就连一条小裤子都还没有做好呢!”
“那也不行!”金玉没有商量地把她手中的布料和针线夺走,“小皇子的衣服自然有司衣坊的绣娘们做,你又不擅长做针线活儿,何必这样难为自己呢?”
说曲无容不擅长做针线活儿,其实已经是委婉的说法了,其实她原先一丁点儿都不会,就连拿个针,金玉都还要担心她会伤到自己!可就是这样,她却执意让人叫了司衣坊的绣娘过来教她如何做衣服,学会之后就非要自己亲手给儿子做,而且还不许几个丫头帮忙,无论她们怎么劝说都没有用。
刚开始学的时候,她几乎每一针都能扎在自己的手指头上,在不放弃地练习了好几天之后,总算是能开始缝制衣料了,虽然现在还是时不时地会伤到自己,不过比起前几天来已经好很多了!
曲无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不能看着他长大,总要留些什么东西在他身边才行,这样他长大以后看见我亲手为他做的这些小衣服,就不会忘记世上还有我这个娘亲了!”
“害怕他忘了你,那你就不要离开他啊!”金玉撇撇嘴道,她至今仍在为和亲的事耿耿于怀,“我真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去那什么百辽国和亲,难道那些人比你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重要不成?”
“那些人当然不会比儿子更重要!”曲无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可是有一个人,对于我来说却跟离儿一样的重要!”
她口中的这个人,指的自然就是沈无岸。
“皇上他也舍不得你走!”金玉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都收拾起来,以免得她再不顾自己的身体辛苦操劳。
这个话题在最近几天里已经不是头一次被提起,曲无容也懒得再解释了,反正她还有一些时间,在离开之前总能把那套小衣服做完,于是便也不再纠结这件事情,转而问道:“离儿呢?”
“奶娘刚刚抱去喂奶了,这会儿大概睡着了吧。”金玉想了想回道,“要我把他抱过来吗?”
曲无容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用,我待会儿过去看他。”
小家伙别看年纪小,脾气可还真是不小,尤其是他睡觉的时候,如果有人把他从睡梦中惊醒,小家伙的哭声简直能震踏香雪殿的屋顶,而且谁都哄不住,就连曲无容这个做娘的,也要使尽浑身解数才能换得他一时安静。
这么几次之后,丫头们都怕了他的“魔音”穿耳,因此在小家伙熟睡的时候,大家就连做事都比平常小心了好几分,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来惊醒了睡梦当中的小祖宗,那大家的耳朵就要再次遭殃了。
所以在听到金玉说小家伙可能睡着了的时候,曲无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要惊动他,“这孩子的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还能像谁呀?”金玉抿着嘴笑道,“肯定是像你跟皇上呗!”
“我们两个的脾气哪有这么坏?”曲无容不服气,她跟沈无岸的脾气都是再好不过了,要不然也不能让几个丫头在他们面前这么放肆了。
金玉歪着脑袋看她,“可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倔啊!”
知道她说的是前几天自己跟沈无岸赌气的事情,曲无容的俏脸微微一红,“这明明就是两码事好不好?”
“别管是几码事,反正你们现在和好了就行。”金玉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
曲无容闻言抿了下嘴巴,没有接话。
自从那日沈无岸答应让她去百辽和亲之后,便再也没有踏进香雪殿半步,就连晚上就寝也只是宿在勤政殿里,让人去请也只说是要忙着处理朝政以及边关的战事,可曲无容却觉得他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她能够理解沈无岸的心情,可是却不赞成他这样的做法。她的离开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在仅剩下的这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她不希望自己跟沈无岸之间是这样一种隔阂的状态,她希望他们能够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利用仅剩的这一点儿时间给彼此制造出更多甜蜜的回忆,而不是让时间白白地浪费掉!
可惜,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
“我走了以后,你们几个千万要好好地照顾皇上,要记得提醒他按时用膳,天气凉了要提醒他加衣裳;不要让他熬夜,那样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不要让他太过劳累,朝中的事情就让大臣们去做,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着……”
寝殿外面,正准备进门的沈无岸听到这些话,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这些天来他都处在矛盾的心思当中,既想抓紧最后的机会跟曲无容缠绵温存,却又怕自己见到她之后就会改变当初的决定,所以他才一直拖着不敢来见她,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过来,却又在进门之前听到了她嘱咐金玉的这些话,这让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这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香雪殿。
阳春本来看到他站在寝殿外面不进去还觉得奇怪,正想出声询问却又看见他匆匆地离开了,于是便抓着刚从寝殿里出来的金玉问道:“你刚才在里面都跟娘娘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呀!”金玉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刚才皇上过来了,他本来是想要进去找娘娘的,可是都走到门口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主意离开了。”阳春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纳闷的表情,“我还以为是你们说了他什么坏话,让他给听到生气了呢!”
“你在想什么呢?”听到她的话,金玉满是无奈地看着她,“我们怎么敢说皇上的坏话?你再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不过她心里却跟阳春一样的疑惑不解:既然皇上都已经来了,为什么不进去呢?难道他不知道,小姐一直都在等着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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