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乐章（4）

虽然很想就这样休息下去，可是靠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行李上被炽热的太阳烤着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尽管不情愿，也还是得把帐篷给打起来。

夜沫歆带来的是方便搭建的简易型帐篷，虽然没有什么功能，空间也不算非常大，但是同时容纳我们两个人是绰绰有余了。

我纯粹是出于礼节性地向她询问要不要来帮个忙什么的，希望的是她也能同样出于礼节性稍微来帮我一些，但这也只是虚幻的希望罢了，在我搭帐篷的期间她一句话没有说就跑开了，一个人在沙滩上窜来窜去，也不知道在兴奋个什么劲，可能是在车上睡美了吧。

再简易的帐篷也还是需要劳动力的付出，再加上我其实没太有过搭帐篷的经验，小时候来海边操心这些的都是年长的人，那种感觉就像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从收压岁钱的人变成了发压岁钱的人，苦不堪言。

忙乎了半天，身上已经被太阳晒得燥热不堪了，但好歹算是把帐篷搭出了基本的形状来，拉开了拉链朝里面望了一眼，没有阳光照射的阴凉空间让我的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倒在了里面，而身下感受到的更是沙滩的柔软。

“就让我这样去死吧……”

“这可不好呢，莫扎特同学，动不动就说死什么的。”

我已经无力去吐槽她的话了，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诸如“你就经常说死吧！”之类的话。

我翻了个身，像是被烤干的咸鱼一样，望着屈膝站在帐篷入口前的她。

“你该不会是掐着表过来的吧，刚把帐篷搭好你就……等一下啊！你拿着的那是什么东西啊！”

“这个？小螃蟹啊。”

“什么小螃蟹啊！那是什么鬼海虫啊！个头也太大了吧！快扔掉啊。”

“诶?啊！”

“别往我这边扔啊！哇！”

我最后的一点精力也被她给彻底磨灭掉了。

纯粹的疲惫感让我想要休息一会，夜沫歆也不是个完全不顾他人感受的女孩，她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没有来打扰我，自己又不知道一个人跑到哪去了。狭小的帐篷里也慢慢变得闷热了起来，可躺在这里听着海浪的声音也是一种别具风味的享受。

她一个人在外面做些什么呢。

一个人在外面……

一个人……

“呀，你醒了吗？”

我最终还是被她给击败了，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我想到了这位大小姐换衣服的随意，抓海虫的随意，这一切最后化作了成的强烈的任感让我的睡意全无，在帐篷里换好了泳裤后立马跳出去。

夜沫歆就在离帐篷不远的地方，跪在沙滩上用沙子在堆着什么建筑物，旁边放着还剩一半海水的水桶和红色的塑料小铲子，如果她的身边有几个小孩子的话，这一幕看起来会是非常和谐，温柔的大姐姐陪孩子们玩耍什么的，可只有她一个人的情况下，这一幕看着就有点……

“把我拽过来，折腾了我半天，就是为了堆沙子？”

“什么都要回忆一下嘛，你小时候没有堆过沙子吗？”

“可能吧，我反正是没有什么印象了。”

走过去后我跪在了她的旁边。

“你这堆得的是……某种大型的陵墓？”

“太过分了！这是城堡！”

“呃……我觉得你还是和别人说这是陵墓比较好。”

她的优点之一就是不管之前聊过什么话题，只要沉默个几秒钟，和蔼的神情一定会重新浮现在她的脸上。

我们的帐篷的位置比较孤立，附近都没有什么人，而其他人也是一样，谁都希望自己来享受海边美好的同时不受他人打搅，这也就使得每一家的帐篷之间都是心照不宣地主动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反正这偌大的海滩也没有多少人，也就给我们任性的机会。

这里不是什么商业地区，自然也就没有太多能够消费的地方，进来的时候看见路边有几家小旅馆和小卖部，基本上没有什么大型的超市，靠近石滩的那边有一台自动贩卖机，但刚才过去看了一下，从其老旧的程度而言，里面就算还有饮料，八成也都是文物级别的了。

这里对那些只想看看海，但不想全身心地去接触的人而言，并不是什么友好的地方，那些著名的商圈海滩更能满足绝大部分的人对海洋的好奇心。可能这也是为什么这里来的基本上都是本地人的原因，只有对海洋有了解，并且心怀敬畏和怀念之情的人，才能在这种地方找到安心和快乐。

“哦哦，不错。”

“很像城堡了吧。”

“这规模，是帝王陵墓吧。”

“是城堡，城堡！”她噘着嘴抱怨道。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把头发剪成这样，回家后你家里人没有说什么吗？”

“这个时候才问，莫扎特同学是不是太迟钝了一点呀。”

“我这不是……不是一直在犹豫吗，但果然还是有些好奇。”

其实我就是给忘了，因为她这样随心所欲的性格，实在是叫人想象不到这样随心所欲的后果真的会遭到谁的谴责，我会猜测，她的家庭很温馨，父母知书达理，对她没有任何过分的限制，更别提，是在这种时候了。

可就在此刻，跪在她的身旁，看着她那被拂过的海风撩动的发梢我又不禁意识到，如果我都这般震撼了的话，那她的父母，她的家人，在见到她这样改变了自己的形象后，内心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死亡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了，这话可能不太好听，但我觉得她的父母想要的已经不再是去探索拯救她生命的方法了，而是到底该让她抱着一个什么样的心态离开这个世界，也正因如此，她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的一丁点变化，都会影响到一切在她身边的人。

“哭了。”

“啊？”

“我的妈妈。”

夜沫歆温柔的话语间却夹杂着一丝苦涩，那份平淡的笑容都掺上了无奈，但却没有后悔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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