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潮初起（2）

然而这种平静中带着一点愉悦的生活……似乎只在古特兰能存在。

按照导师的名言来说，“古特兰和谐美好，世界的其它地方水深火热”。

……

四月二十日清早，一个震撼了整个古特兰的消息从南方传来：三位鹰派公爵在米兰城遭到刺杀，其中米兰公爵当场身亡，卡隆西尼公爵在被送去米兰大教堂的路上不治身亡；唯一逃过刺杀的萨沃亚公爵连夜赶回了自己的领地，并拒绝了一切外界势力的探视请求。

《钟楼街日报》再次卖脱销了。只不过这次没有什么专访，甚至都没有详细的介绍。整个头版头条只印了一张图画——那是一顶斗笠。

斗笠是一种很不常见的东西……或者说，在古特兰，它有着高度的象征意义。谁也没有提及这场震动南方的刺杀案是谁做的，但大家心里似乎都已经有个答案了。

《钟楼街日报》的第三版上还刊登了以“思想者”为笔名的一篇评论员社论。这篇社论里没有一个词提及“刺杀案的真凶是谁”，只是梳理了一下最近几周以来布列塔尼亚的不稳定局势，认为“无论是谁发动了刺杀，最终目的都是要阻止南方雇佣军干涉布列塔尼亚局势”。

米兰公爵在生前没有留下任何遗嘱，他的四个儿子很可能会给整个公爵领带来许多麻烦。年轻的卡隆西尼公爵没有儿子，唯一的女儿也还没有嫁出去，但是身上背着一个婚约，婚约对象是奥斯特里希公爵；恐怕此时又会有许多人为了卡隆西尼公爵领的独立性而掀起血雨腥风了。

这样一来，原先这三位准备干涉布列塔尼亚局势的鹰派公爵，如今就只剩下一位萨沃亚公爵了。其中米兰是南方最重要的狮鹫产地，而卡隆西尼则是号称“制造了南方五分之二的远洋船只”的船舶业巨手。如果没有了船只和狮鹫，教宗陛下无论怎么组织起一支新的远征军，都不可能跑去干涉布列塔尼亚的海岛格局了——毕竟那是一个远离大陆的岛国，和大陆之间还隔着一条相当深的亚加拉海峡。

不过，此时教宗陛下还有一种选择，就是向那些住在西边的“肮脏的兽人们”买船。如果出的价格足够，这帮兽人们甚至连自己的首都都能卖了。

关键就在于……教宗陛下能不能下得了这个决心了。

……

然而不管教宗陛下能不能下决心，古特兰公共安全委员会反正是下了巨大的决心。

二十一日上午，古特兰方面派出的兽人外交官冈西先生抵达了兽人帝国的首都巴里亚。在巴里亚城的一家小酒馆的包间里，兽人这边的皇室全权代表和古特兰的外交官进行了一场“亲切友好的会谈”。

谈判的双方都是熊族兽人，于是这一顿宴席上免不了的“保留节目”就是喝酒。

冈西先生一看端上来的这些烈酒，心里就开始冷笑。这也是兽人们常用的谈判技巧——和人拼酒，把人灌醉，然后趁醉套话。如果换了别人来的话，这顿酒就是一个大杀招；但冈西先生当年考入外交官序列的时候，很重要的一项技能测试就是酒量。别说喝五六瓶这种酒了，就算喝五六桶也只是多上几次卫生间的问题——啊，当然，古特兰有遍布全城的卫生间，兽人帝国可没有。他没准还需要到酒馆后面的荒地上随便“疏导”一通，滋润一下地表那可怜的低矮植被。

“为我们法兰克帝国和古特兰贸易都市的长久合作，干一杯！”帝国皇室全权代表伍尔特先生假惺惺地举起了酒杯。

冈西先生的脸上也堆满了笑容。“祝皇帝陛下健康长寿。”

“祝公共安全委员会主席先生健康长寿。”

两人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开始倒酒。

……

吃了一点下酒菜，连喝了半个小时，全权代表伍尔特先生都已经开始有点脸红了，古特兰这边的外交官冈西先生还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的脸既没有发青，也没有变红，就好像刚才喝的全都是普普通通的水一样。中途他去“解手”过一次，但很快就回来了。

伍尔特先生感到很奇怪。他暗中派人去盯着冈西先生，看看他有没有把喝了的酒都吐出来。结果探子回报，冈西先生真的只是浇灌了一下酒馆后面的野花。这就更令人诧异了。

一想到这个对手是个比自己还能喝的家伙，伍尔特先生就感觉不能再喝了。他偷偷做了个手势，让人多上点菜、少拿点酒。他的脸上呢，则照样堆着笑容。

“哎呀，冈西先生远道而来……咱们这也喝得差不多了，该谈谈正事了。”

冈西先生也不准备反过来把对方灌醉了。他只是礼貌地说：“求之不得。”

“哦哦，那就很好。请问，这次古特兰方面……有什么想要谈的内容？”

“内容嘛，自然是关于近期的一些敏感事件。”冈西先生说，“布列塔尼亚的事情，想必贵国皇帝陛下也有所耳闻吧。”

“那是自然。我听到的版本，就是西部山区的猎户和农民……对东边的那个国王有意见嘛。”

大概是为了防止直接谈崩，这位全权代表没有用“暴动”之类的词汇，而是说了一句相当温和的“对王国有意见”。

“关于这个事情，似乎很多势力都想出手，在布列塔尼亚这个泥潭里插一脚。”冈西先生笑了笑，“不过，古特兰海军并没有放任这些人干涉的打算。”

“这是何意？”全权代表伍尔特先生的眼里放出凌厉的光芒。

“意思就是……古特兰公共安全委员会抱持着一种坚决的态度，在必要的时刻可以动用武力。”冈西先生的嘴角真正快乐地扬了起来，“不过呢……本着我们一贯和平友好的态度，我们希望先和兽人帝国的朋友们谈一谈。我听说教宗陛下希望从贵国皇帝陛下这里购买船只？”

“我不清楚有这样的事情……你们可能搞错了。”伍尔特先生的声音有点发冷。他知道帝国内部肯定是出了间谍了，而且是等级非常高的间谍。

“不管有没有……”冈西先生说，“如果以后某一天，教宗陛下真的来买船了，无论他出价多少，我们古特兰人出双倍。您看怎么样？”

“这个……”一听到双倍钱，伍尔特先生有点犹豫了。教宗陛下的使节现在就还在城内，尚未离开帝都。如果这事情运作得好的话，两边都可以敲诈一大笔也说不定……

“您最好不要想着怎样把船卖出双份钱……”冈西先生突然把脑袋凑了上来，就好像是在读取他的心思一样，“当然，您真的要愚弄教宗陛下的话，我们倒是无所谓，但是船必须被我们拿走。如果您愿意在皇帝陛下面前为我们古特兰美言几句的话……”冈西先生拿出一个小盒子，“我这里有一点不成敬意的小礼品。”

伍尔特先生眯起了眼睛。他知道这是对方要贿赂他了。那个盒子里肯定是价值连城的回扣金。

“啊，您太客气了。不过呢，我们帝国有规定，这样的国事礼物呢，我是不方便收的。”伍尔特先生假意推辞。

“您理解错了，这当然不是送给您的。”冈西先生正色道，“这是我家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直仰慕您那还未出嫁的小女儿，所以为您女儿的生日献上的一些小小的祝福……这是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伍尔特和冈西两家在之前根本就没见过面，何谈什么“儿女之间的仰慕”？这纯粹是冈西先生为了行贿而胡扯出来的一通屁话。但伍尔特先生很满意——这意味着古特兰的外交官很上道。这一番表态其实就意味着古特兰人不拘泥于具体送礼的形式，可以以多种方法把回扣金安全地塞到伍尔特先生的手里。

“啊……原来是这样，真是令人感动。”伍尔特先生假惺惺地表演了一番，“那些名贵的礼物就免了吧，送一个奶油生日蛋糕就好了。”

冈西先生也听明白了这个暗语。送蛋糕的意思，就是把大量金币埋在蛋糕的奶油里面，直接送上门。

真是贪啊……冈西先生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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