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改观

她不该抱着疑问去面对白洛，这是在切身体会到这股强大的力量后，卡莲娜所察觉到的自己的错误。那是货真价实的，比她以往见到的任何力量都要真实，都要强大，于来自后天修炼的不同，那是与生俱来就拥有的强大。

然而，在那之前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只是一昧忽视并否定了这份真实。

“咳……咳咳……”

“站起来。”

冷漠地盯着匍匐在地上颤抖着身子的卡莲娜，白洛毫无慈悲地说道。

“你不该只有这点程度，站起来，我们继续。”

“真是个急性子啊，白洛先生。”

她不会说出“恃强凌弱”这种无意义的话，即便那股力量是与生俱来的，她也明白想要完全掌控就必须经历一段腥风血雨。白洛那幅眼神告诉了她，这的确是发生过的。

“明明拥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不早些解决我呢？”

“……”

见对方丧失战意，白洛突然有些失语了。在那张白净的脸上他竟看不见半点光泽，反倒多出了些无言的绝望与释然。

白洛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就算自己不杀她，就算她还会继续杀人，在不久的将来她也一定会惨死在一片无人知晓的土地上。那是她早就接受的宿命，也是她自己所决定的事情。

“事到如今你还在被那个混蛋拘束着，一想到这里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漫步朝着卡莲娜走去，在她跟前停下，白洛就这么俯视起了她来。

“那家伙着实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这是在我小的时候就看清的事实。以至于我认为跟随他的人都是些脑子出了问题的家伙。”

接着，他蹲了下去，一把将卡莲娜揪到了跟前。

“现在看来的确是那样。”

“呵，呵呵呵，来吧。”

对此，卡莲娜并未反抗，她只是张开双手，敞开胸膛，像是在欢迎白洛似的将自己的胸口迎了上去。

“杀不杀你由我说了算，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那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来惹怒你的，在那之前你最好还是把我杀了，白洛先生。”

“这一招你对拉娜有效，对我起不了作用。”

“啊，是么？”

冷汗沿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盯着面前这个神情严肃的白洛，卡莲娜竟然有了一丝畏惧。

“我知道你不杀我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关于那位魔王大人的事情，对吧？”

“我不否认。”

又望了望身后的拉娜，白洛深吸一口气，悻悻地说道。

“但你和那个奎兹特克不同，那些被你关在地牢里的人质早就在几天前就该被处死，留到现在并不是你想拿他们作诱饵，而是真的想放了他们。”

否则，他们这次的行动也不会如此轻松。

“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动机，以及有关于拉娜她父亲的事情，还有几天前，那些冒险者们的事情。”

“我和你没有任何要交代的……”

“你身上的诅咒和周遭的监视魔法在刚才已经全部被我剔除干净了，但说无妨。”

松开卡莲娜，白洛朝后仰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双金色的瞳孔中再没了之前的血光，反而透出了些纤细的柔和。

“……”

而卡莲娜则是将信将疑地盯住了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了看头顶那仍旧昏暗的天空，她长叹了一口气。

“唉……”

接着，她苦笑了起来。

“为什么你老是那么爱多管闲事呢，白洛先生？”

“我没法对一个自欺欺人的伪恶者坐视不管。”

“……”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了些许光明，也是她第一次听到了有人如此称呼她。

“真是败给你了。好啦，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挠头抱怨了两句，身上的魔力全然消失，卡莲娜就这么坐在了白洛对面，谑笑着与他坦然对上了视线。

“先拿最近的事情说吧，既然那个魔王的子嗣，你应该知道第七阶位魔法，《叹息之死》吧？”

“知道。”

“那就好说了，其实发动那个魔法的施法者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是贝尔芬格么？”

“你怎么知道……啊，说的也是呢，既然那个人类已经死了，你从他口里套出了这么点情报也是应该的。”

她没想到白洛是知道了贝尔芬格的存在才来找她的，这并不像个巧合，但也却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战争中炮兵才是主力，步兵不过是清扫战场的，这是贝尔芬格他对军事行动的观点。若是要最大化减小风险的话，先用魔法对王都进行轰击，再派遣大部队无缝衔接进行无差别扫荡，这样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先确认第七阶位魔法确实要起到效果。”

“所以才派你们潜入王都侦察情况，是么？”

“啊，不过那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呐，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完美主义者。实际上人类潜伏在魔族的间谍也是有的，只不过大部分只到‘观测魔族军队的动向’这一步，再深入些例如‘监视魔王’这种程度的，基本想是想都不敢想。”

她又环视了两下，小心翼翼地把脸凑到了白洛跟前去。

“但这也并非必要，而是迫不得已的手段。若发现人类并无抵抗之力的话，贝尔芬格还是想保留‘活人’进行试验和饲养。但一旦发现到威胁，他会毫不犹豫地采取这个方案。”

“那你的同伴……”

“当时奎兹特克已经知道了柯瑟夫的计划，然后禀报了贝尔芬格。如果我不杀了他们，王都城内所有人都会变成‘死者’。剩下的便只有你和她们，还有在王都城里柯瑟夫的手下。”

“那么，关于几天前的事情呢？”

“我中途有给过三次机会让他们逃走，但是那些热血上头的家伙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直到最后都不会明白自己的死到底有多么的无意义。”

说到这里，卡莲娜默默低下了头去。

“连自己在为谁卖命都不知道，只是一昧地被眼前的利益懵逼了双眼，到头来还不如加入王都的军队打着‘保家卫国’的旗号和魔族军队战斗，真是蠢到家了。”

“那，拉娜……”

“等她醒了之后你自己问她吧，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评价她的家人。”

谈及拉娜时，卡莲娜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此话题感到无比厌恶了起来。

“比起这个，我再确认一下，白洛先生，你能确保我的安全，是么？”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因为接下来我要谈你妹妹的事情。那位魔王大人……”

但正当卡莲娜要开口时，她突然杨起了头来，紧盯住了那片昏暗的天空。

然后，那双黑色的眼珠轻微抖动了起来。

“为……为什么……”

“卡莲娜？”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为什么会……”

她突然注意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有些脱力地扑倒在了地上呢喃了起来。

“因为我身上的诅咒和监视魔法失效了么？贝尔芬格，你这家伙……难道一开始就打算——”

“哦，看样子已经开始发动了啊，那个第七阶位的魔法。”

但比起卡莲娜那幅惊慌失措的模样，白洛却显得无比镇定从容。那简直就像是一早就知道这会是必然的结果似的，丝毫不感到惊讶与意外。

“继续谈吧，卡莲娜，正谈到关键的地方。”

“继续……谈？你这家伙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么！？现在那个魔法要是精准发动了，不仅是王都城，方圆百余里的区域都会变成一块死地的你知道……”

“我知道。”

伸出大拇指来指着突然从王都城中央涌现出的一束金色的光柱，白洛面无表情的说道。

“所以我留了个解决方案在王都城里，以防万一。”

“欸？”

刹那间，那道金光冲破了即将聚集的昏暗的云层，拨开了一片拂晓的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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