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大地之剑

102.大地之剑

“这样下去，结界早晚会支撑不住吧……”一位手持炮筒的兽人无奈地注视着不停闪烁着的破碎天空。

“大概……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另一位兽人艰难地从满是废墟的泥土中爬起，地平线的尽头是一座座小山般的弩车，就像犬牙交错的山峦般密密麻麻地坐落在世界的尽头——仅仅只是一次射击就险些让结界崩碎，那第二次、第三次呢？？

绝望的气息再一次笼罩了所有人。“已经回不去了……”一位兽人武士正感叹着，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

“最后的战士们哟，请跟随在我的身后！！”

嘹亮的喊声高高地回荡在整座村子的上空，翻飞的瓦砾、滚滚的尘烟，在烈火中化作灰烬的族人们的灵魂，似乎都汇聚在了那道巨大的白色光柱之中。

“族长大人？！”

“那是？！”

在废墟之上互相搀扶着的人们都在此时纷纷抬头，在那个突然出现的巨大光柱上方，翻飞着白发的兽族老者正高高地“悬浮”在空中，数不清的蓝色光点如同海潮般涌起，仿若映衬星之内海的巨大湖泊，巨浪从白光中飞溅而出，汇聚到白胡子老者手上的银白色长刀上，让此时的老者如同掌控海潮的霸者一般。

“这就是灵脉的力量！”白胡子老者突然露出一丝坏笑，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排山倒海般的敌军而是孤零零的弱小野兽一般，他随手翻转起长刀，赤色天空之上的一缕太阳光折射在长刀之上，紧接着便放射出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微光狠狠地怕打在了巨大的白色光柱表面，顿时，如同翻滚海潮般弥散而出的魔力之泉立刻变得如同岩浆一般耀眼，成片的光芒放射而出，连同老者本身一样化作无数颗流星般的光芒直飞向了远方——

空气中弥散着老者最后的吼声：

“所有人即刻逃离村落，战士们随我一起冲锋！！！”

“那是灵脉的力量么？！”

“太好了！！”

颓丧地趴倒在地上的武士们顿时精神一振，拿起手中的武器、跟随着头顶的流星，他们在废墟与火焰的包裹中向着势不可挡的人类武装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那是……怎么会？！”站在一辆巨大弩车上的帝国士兵惊讶地喊叫道，跟在士兵身后的同伴们也纷纷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45度发射巨弩！！”麦格曼将军反应极快，立刻朝在场的所有士兵怒吼道。

“大人，已经来不及了！！我们……”

最前方的士兵还没说完，巨大的流光就从天空倾泄而下，瞬间将孤零零的士兵连同小山般巨大的弩车嘭地一声炸成了碎片！！翻滚的火焰四处纷飞，溅起的金属碎片如同流弹般飞散向四周，其中一处击穿了麦格曼将军厚厚的盔甲，将他的左肩直接凿开了一个血口。

原来如此，是利用太阳光的折射将光精灵汇聚的魔力之泉打散，引导至百米之外的高空么……看来是我小看这些愚昧的家伙了。

“撤退吧！”那道声音略微带着一丝遗憾，实际却无比坚决。

老迈的帝国将军没有一丝表情地站在原地，目睹着一辆辆弩车在自己的眼前爆炸开来，强烈无比的光风如同海潮般在火焰大地中汹涌而起，麦格曼仿佛身处在暴风雨中的孤舟一般，静静地拔出腰间的佩剑，似乎已经坦然接受了失败的现实。

“也好，我这样犯下无数罪行的家伙，就算回到帝国也会被菲利斯那家伙推出去交给那群高高在上的家伙问责吧，所以……”麦格曼微微露出一丝疲惫的微笑，他注视着前方被截断的风浪，注视着滚滚烟尘中朝自己疾驰而来的身影，下意识地喃喃道：

“终于来了么，野蛮种族的头领，今天就让我们痛快地较量一番吧！”

“哼，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剧烈的烟尘中，白色的长发微微摆动，将军面前的老者不自觉地放慢了疾驰的脚步，仿佛从地狱归来的使徒瞪着疾风般凛冽的双目，银白色的长刀如同一颗白色彗星横握在老者的手中，成片的爆炸依旧接连不断地在老者身后上演，但老者的出现却如同一颗即将坠落的星星般盖过了所有的风头，他冷哼了一声，停在了距离帝国将军十米开外的弩车上空。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么？”麦格曼笑道，“明明摧毁了所有的弩车，却唯独放过了我脚下的着一座，想必你一定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吧？”

“哼，有什么对话的必要么？”白胡子老者冷笑着说道，“我只是想亲手割下你的脑袋悬挂在村子最高的巡逻塔上，好告慰那些因你而死去的无辜同胞们罢了。”

“正好，我也想在死后被追封为帝国的战争英雄，所以我必定会战斗到最后一刻。”麦格曼将手中的剑贴在胸前，大声喊道：“克伦特帝国菲利斯公爵领直属骑士团团长，克伦特帝国第三军团大将军，麦格曼·达诺里尔，参上！”

“哼，真是无耻的名号。”白胡子老者冷笑道，“我并没有什么值得赞颂的称谓，仅仅只是个想要守护巨狼一族的无名剑士而已，如果不打倒你，我就没有脸面再去见我的族人了。”

“很好。”麦格曼立刻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不过有些可惜的是，我并不是此次战争的真正领头者，即使你打败了我恐怕也无法拯救你的族人。”说到这里，老迈的帝国将军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你们的失败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落后的愚昧者们！在山崩地裂面前，你们这些只会匆忙逃窜的野兽们毫无选择！”

“我知道。”出乎帝国将军预料，老者只是平淡地说着，“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配合那个家伙吧。”老者仰头看向火红色的天空，战场上弥散的烟雾正飞速消散，成片的云雾被一点点地被撕碎在空中……而在两人脚下的大地之上，更多的魔力之泉正从大地的裂缝中喷涌而出……

白发苍苍的老者不由分说地朝自己的背后大喊了一声：

“赤，村子那边就交给你了！”

“明白了！”

嘶哑的喊声在老者的背后响起，麦格曼惊异地看着一个满身疮痍的少年正摇摇晃晃地从满是硝烟的战场上站起，他全身的肌肤都如同黑炭一般，点点的血痕包裹着数不清的伤口，让此时的少年如同行将就木的活死人般令人侧目。他颤颤巍巍地奔向白色墓碑所在的远处，就像一个已死之人在地狱之中奔向一心所念的归处。

少年的手臂此时正被一团耀眼的金光包裹，上面的狼头印记即使距离遥远也依然能清晰地看清楚。

“那个人类叛徒竟然还活着？！”麦格曼将军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那个标记难道是……”

“哼，没错，他就是此次争夺圣杯的Berserker。”白胡子老者也笑了，“现在的你还觉得巨狼一族会乖乖认输么？”

“哈哈哈哈哈！！”麦格曼大笑道，“输赢与否对现在的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来吧，兽人族的长老，就让我们在这片烈火之中共同化作历史的尘埃吧！！”

嘭地一声！剧烈的火花瞬间出现在距离麦格曼的脖子仅有几厘米的地方，强烈的剑风将满是尘埃的空气扫荡一空，麦格曼将军看见无数道凌空的幻影在空中纷飞，如同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风浪，一瞬间就自身用力格挡在身前的长剑打出了七道深浅不一的划痕。从刀身出传来的剧烈震动让将军不由得踉跄退后了几步，连紧握住剑柄的手心都划开了一道血口。

“没想到兽人竟能将剑术精研到如此地步，真让人佩服。”麦格曼将军大吼一声，将长剑用力甩出，在第二波刀风即将到来之时突然一跃，从弩车的顶端跳到了操纵杆的上方……他即刻拉动起早已等候多时的摇杆，巨大的发射弩床猛地倾斜了70度角，扬起无数沙尘，让站在弩车顶端的老者瞬间滑倒，从弩车的一头猛烈地向下滑了下去！老人手中的长刀也在滑落的途中被甩在了地上。

“糟糕！”

被发射弩床甩出的白胡子老者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一道巨大的缆绳，在空中旋转了三圈后，老者借助缆绳飞起的惯性冲向了弩车中央的摇杆控制室！

在老者的身影抵达发射弩床的正下方时，麦格曼毫不犹豫地再次拉动摇杆，巨大的发射弩床即刻朝相反的方向倾斜70度角，白胡子老者仰头看着头顶的弩床如同一堵钢铁幕墙般飞速压了下来，连忙用脚蹬在前方的铁壁上！高速移动的缆绳即刻朝相反方向飞了出去，剧烈的冲击力让老者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花……

“哎呀哎呀，卑鄙无耻的人类头领还真会给我找麻烦呢。”老者趁缆绳距离座台最近的那一刻跳到座台上，捡起落在地上的白色长刀，气喘吁吁地仰头看着控制室里的人类，冷笑着说道：

“现在……你没有……任何办法了吧？”

“当然不是，我还有最后的一招！！”麦格曼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疯狂的神情，他用手中的剑将面前的摇杆砍断，然后毫不犹豫地按动了手中的爆破装置！

嘭！！宛如平地巨雷般的一声巨响，连接着发射弩床与弩床台座的关节被即刻炸开！白胡子老者仰头看着数不清的缆绳在空中绽开、机械臂飞速旋转，巨大的发射弩床立刻失去了平衡，宛如一个从空中坠落的钢铁巨人般压倒性地从空中倾覆下来！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再逃开了……

“没办法，这样的话，就只能使用这一招了。”

白胡子老者的脸上突然变得异常冷静了下来，在巨大的弩床即将坠落到台座上时，一道银光如同流星般放射开来！喷涌的火花像星空一般绽开，瘦骨嶙峋的白发老者，竟然在此时用一柄小小的长刀整个抵在了巨大弩床之上，阻止了弩床的进一步倾覆……简直就如同一只蚂蚁用触角阻挡了大象的进攻！

“这怎么可能？！”

坐在控制室里的麦格曼惊讶地大吼了一声，“这还是人类么？不，这还是存在于大陆之上的生物么？”

“竟然把我逼到了如此地步，那么，就让我用最后的一击来结束这一切吧！”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老者的嘴角涌出，翻飞的电火花也将老者的身躯烧灼得千疮百孔，老者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手中的长刀即刻化作了一道白色的奔流！

轰地一声，如同风暴一般的气浪从台座上蔓延开来！在麦格曼震惊的瞳孔里，巨大而沉重的发射弩床竟然被老者一刀劈向了高空！！而老者却早先一步跳入了高空，如同一只化作飞箭的雄鹰般直冲向云霄——

“村子里的通灵者可不只有齐格弗里德一个人，我，也是，承载着先祖之魂的最强剑士！！”

在不断上浮的过程中，老人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幕幕记忆，有关于多拉的、也有关于赤的，但更多的却是那些几乎已被遗忘的往事……那些早已被岁月模糊了的音容相貌，此时却清晰得如同就在眼前……一个个亲人的离去、一代代族人的牺牲，那些从荒凉的冰川跋涉千里的记忆，仿佛时间的传承一般散发着久远的气息，磅礴的云海将老者的身体包裹，他望向脚下的大地，燃烧着烈火的荒原下似乎露出了成道冰川，每一道冰川都如同刀尖般锐利，遍布整个地下的散发着寒气的冰刺与崎岖不平的地貌似乎连一只麻雀也无法找到落脚之地……

那就是祖先所生活着的地底世界么？紧握着长刀的老者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既然如此，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巨狼一族都一定会继续向前迈进的吧。”

在成为族长之前，老者从未有过想要承担起什么崇高的使命……与其赴死一搏，还不如将自己的性命延续到最后；单纯的比拼力量是毫无胜算的，兽人族的保守与愚昧使他们注定会迎来这一天的毁灭，即使到生死存亡关头，那些人大概也不会醒悟过来吧……

但是经过仅仅几日的战斗，他便明白了这份责任的可贵……即使我们在人类的眼中落后而又愚昧、即使我们的力量在人类的军队面前弱小不堪一击、即使我们为之奋斗的信念不可能有实现的那一天，可我们却依旧存留与这片荒凉的大地之上，存留于世界的夹缝之间，哪怕背负着无数伤痛、哪怕承受着一次次的绝望也依然继续前进……我们同样也是世界的主人、是族人们一代代奋斗至今的画卷，我们给这片大地带来的绝非伤痛，而是饱含爱与守护的一切！

无关人类和兽人，那是生命所拥有的至高的力量！

脚下的大地又开始轰隆隆的震动了起来，剧烈的强光也从村子的方向猛烈地绽放开来，战斗仍在持续，从村子冲杀而来的兽人们正与早一步逃过弩车爆炸的帝国士兵们近身搏杀在一起！数不清的鲜血在烟火纷飞的战场上继续飞洒，每个人都毫不退缩，似乎都想要在生命的最后燃烧自己所剩无几的力量。

“那边的对决也已经开始了么……那么，赤，村子的未来、还有那个让人头疼的外孙女……以后，就全交给你了。”

老者沉默地说罢，便从高空中一把俯冲而下，银白色的长刀在空中绽放出一道流星，将巨大的弩床挑起，再如同圣枪一般狠狠地刺向了剧烈的强光所发出的方向！

完成了这最后一击的老者从空中坠落下来，满身是血地倒在了控制室的前方。因为遭到炸药波及的缘故，整个弩床已经开始不住地冒出火光，麦格曼将军从控制室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肩膀的伤口与被刚刚的爆炸所炸伤的额头已经开始不住地冒出血花，几乎要将老将军的最后一点生命都消耗光……他握住长剑慢慢地走到老者的面前，满足而又凄惨地朝老者笑了笑：

“一切都是为了帝国……”

说罢，麦格曼将军便举起手中的长剑想要结果老者的生命，但紧接着，一股深深袭来的疲倦就令他止不住地瘫倒在了地上……两人就这样躺在相距不远的弩台之上，在巨大的爆炸声中与弩车一起化作了荒凉峡谷中绽开的火焰巨浪。

……

于此同时，村落的方向。

白色的光柱化作了无数道喷涌而出的冰川岩浆，隆隆的山脉将被树海包裹的村子切割得四分五裂，手持一把黄褐色大剑的老骑士如同创造这片大地的神明般默然站在凭空冒出的群山之上，与无数奋力攀爬到小山丘上的兽人武士们隔空对峙……

“大地骑士阿尔萨德·摩洛拉克。”老骑士的表情仿佛与群山联结在了一起，岁月的纹路仿佛无可动摇一般印刻在每个人的瞳孔之上，沉稳的剑士如同凛冽的雪峰一样开口说道：

“放弃挣扎吧，这个世界拥有着你们所期盼的一切，但唯独，没有希望。”

老骑士挥舞起手中的大剑，一道道如同深渊般的巨口从群山之中不停地裂开！喷涌而出的银蓝色魔力不住地从地底涌出，缠绕到男人手中的大剑之上，男人只是轻巧地挥舞手中的大剑，每次都有一批愤怒的兽人武士被一道裂谷般的惊雷直接劈开，像破碎的气球一样坠落向无底的冰川。

直到一个满身疤痕的少年默默地走向了一处高高的山峦，蓝色的惊雷从天而降，被少年用长刀反手劈开，他睁大着如同熄灭火焰般的灰暗眼眸，朝着不远处的骑士默默说道：

“那么，就请让不曾拥有过希望的我们，来让你感受一下何谓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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