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女神

“佩达是人民的英雄，他聪明而睿智，勇敢而顽强，自毫末而起，带领人民消除了持久的南北对立，使得天下重归一体。在他坚定而有力的执政理念下，帝国政体稳固，百姓和乐久安。他凭自己的伶俐口才，帮助人类和精灵达成百年和约。我为这个时代能拥有如此豪杰而庆幸。”

“佩达也是贪婪而不知满足的，他妄图以一己之力，取代阿尔泰亚女神的尊崇地位。事实上，他也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本人失去踪迹，他的王国分崩离析，他的支持者遭到暗杀。并由此，引出下一个乱世。”

“我不知该赞美还是痛骂自己的胆怯，我不敢像他一样，放下已有的一切，去寻觅神的踪迹，并试图取而代之。”

“或许他会失败，或许他会成功，就好像野心勃勃的赌徒。”

“当女神以手中的长剑刺入这名愚蠢而弱小的挑战者的胸膛时，他或许会后悔，但不必像我一样，空度青春的年华来犹豫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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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琳将佩达牢牢绑在教堂大厅的女神雕像前，令他跪伏在地上，使他动弹不得，在绳子的压迫下他不得不面对阿尔泰亚女神低下他的头颅。

随后雪琳去后院取来水和面包，摆放在佩达眼前，但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使食物可望而不可触，令佩达在内心的渴求与其现实的无力中反复挣扎。

忙碌了一天，雪琳亦是浑身疲惫。她盘膝坐在一旁，嚼着面包喝着水，打量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两人静静地在这空寂无人的教堂大厅中对视。

直到月上树梢，直到佩达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雪琳方才取下佩达口中的布料，“你知罪吗？”

“何罪之有？”佩达还是嘴硬，只不过他那咽口水的声音在整座大殿内清晰可闻，很是狼狈。

雪琳打量着他那破烂的衣袍下掩盖着的嶙峋瘦骨，摆弄着手中的半块面包，故意在佩达眼前晃来晃去，并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佩达紧锁牙关，面上表情逐渐狰狞。

这种跪伏的姿势令他反复察觉自己的弱小和无能，这个女人的**裸的视线令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强烈的侮辱和侵犯，这个女人手中的面包使他在一次次的求而不得的心理挣扎中暴怒而失去理智。

他已然聪明地明悟这个女人的目的，她想让他屈服，但他不肯屈服，他心中盛满了对虚无的所谓神祗的讥讽与嘲笑，对这个从未回应过自己呼唤的女神的冷漠，对这个信仰着虚无缥缈的女神的老女人的鄙夷与轻蔑，他不想屈服，不想屈服在被自己如此卑视的老女人的脚下。

都说少年人总有两分桀骜不驯的傲骨，他在拥有少年人的这种特质的同时还具有同样不服驯化的灵魂，但他确实难以压制身体发出的渴求食物的叫嚷。

他痛恨这个女人如此践踏自己的尊严，他痛恨这个女人的一切，如果不是绳索的缠缚，他定会让这个女人知道得罪他的代价。

“女神是不会向恶魔施以同情的，年轻人，我很遗憾你的选择。”长久的试探之后，雪琳率先失去了耐性，将面包和水放在女神雕像的脚部，“年轻人，只要你肯向女神发出真诚的忏悔，这面包和水就是你的。”

“哦？”佩达露出一丝讥嘲，而雪琳抢在佩达说出话之前按住他的头把布料再次塞入他口中，让他说不出话，“狂言是恶魔的行为，我是不会让恶魔在女神身前猖狂的。”

佩达费尽力气，狠狠瞪了雪琳一眼，就好像月夜下的孤狼那泛着荧荧绿光的凶狠凝视，如果可以，他一定要让这个女人付出得罪一名王亲贵族的代价。

可怜的佩达哪怕已经被贬为奴隶，仍在试图维持自己曾经身为王亲贵族的，身为一名试图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尊严。

“晚安，愚蠢的佩达。”雪琳打了个哈欠，脱下身上镶金边的教士长袍，挂到讲经台旁边的衣架上，将一头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穿着宽松的睡袍，回到后院自己的居所里的柔软的大床上睡觉去了。

空寂无人的大教堂只剩下佩达一个人跪伏在女神的雕像前忏悔，皎洁的月光从教堂高高的窗户上洒落在坚硬的石板地面，铺洒在这名少年的身旁。

第二天，佩达是被雪琳拿着法杖敲醒的。

感觉到自己的脑壳不时传来阵阵抽痛，佩达在心里痛骂雪琳这个该死的老女人下手没轻重。

“佩达啊，你还是个孩子啊。”雪琳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

“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呢？”雪琳见佩达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继续道，“你以后想成为一名本领高强的冒险者吗？”

佩达往女神雕像前吐了一口唾沫，“怎么？愚蠢的老女人准备向本少爷求饶来了？”

雪琳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声音也冷了下来，“你四肢被绑缚了这么长时间，可还有知觉吗?如果一直被这么绑着，恐怕你的梦想也要破灭了呢。”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只有她在别人面前逞大小姐脾气，还少有人在她面前这么高傲。

这种的谈话并不是雪琳所期望的，她希望能感化佩达，能让佩达站在全镇人面前忏悔，这样就能有更多的人去信服女神的荣耀，就会有更多的人去尊敬智慧善良勇敢大方美丽善良的雪琳小姐。

“你想为你父母报仇吗？”雪琳看佩达的神色终于发生了变化，不由得暗自赞叹一句自己的机智，“如果你想要松开你身上的绳子，你就必须忏悔自己的罪行，如昨日史蒂芬镇长所言，不仅在女神面前，还要在全镇居民面前。”

见佩达仍然十分顽固，好似还在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雪琳轻轻拿起面包，涂上了蜂蜜，靠到佩达的鼻子前，“小孩子一直饿下去，会把身体饿坏的。倘若饿坏了身体，说不定你以后都无法成为一名强壮的独当一面的棒小伙了，更不用说为你父母报仇了呢。”

“想解开绳子吗？想吃面包吗？很简单，认真地如史蒂芬镇长所言忏悔你的罪行即可。”

在雪琳为佩达认真分清利弊之后，佩达承认自己罪行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雪琳并没有关心佩达是真的良心发现还是想蒙混过关。

她满意地解开佩达身上的绳子，扶着他虚软的身子坐在教堂前排空着的座椅上，等待他填满自己的肚子。

雪琳很高兴自己取得了显著而有成效的结果，她认为这是对她身为一名虔诚的女神信徒的肯定，这是她用自己的德行感化迷途的少年的典例，是通过自己的正义行为对少年心底的善的成功呼唤。至于他对于报仇的执念，雪琳已经有了一个长远的教导目标，她要教会佩达去体会人世间的喜怒哀乐，而不是单纯地为了满腔仇恨而活。

“除了完成史蒂芬镇长所言，你还要和我一起研习女神教义，直到我认为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女神信徒，你才能自由地在北部王国生活。”雪琳拿起法杖敲了敲正在费力嚼咽面包的佩达的脑袋。

佩达被她这么一敲，差点噎住，偷瞟着沉醉在自己将要如何教导佩达的想象中的雪琳，小小的拳头使劲儿地握紧，又松开。

他想起了面前的女人不仅是一名迂腐的传教士，还是一名强大的魔导师，仅凭目前自己的实力，一定打不过她。

不知不觉，佩达对雪琳已经产生了淡淡的畏惧。或许他不怕雪琳，但他一定不想再去触怒这个迂腐的老女人，以免她再把自己绑的像一条狗一样强迫自己跪在这破石像面前忏悔整夜。

但佩达亦不想在大庭广众前如此丢脸，倘若真按史蒂芬镇长所言，跪在全镇人面前忏悔，那不出三天，估计整个北部王国都会津津乐道他的名字，以后自己走在大街上，随便遇见个人，估计都要被他们讥嘲，“呦，这不是跪在全镇人面前忏悔的佩达吗？”

虽然我被贬为奴隶，但我仍想保留自己作为一名普通人的尊严，佩达心想。所以他面对雪琳的话语，一声不吭，专注于手上的面包，生怕雪琳突然把它从自己手上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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