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

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早晨。

总算是起床的墨若荷被徒儿领到楼下用餐。对于一直闷在升仙阁嚼草药根的她而言，每天的饭点是最享受的时光。任劳任怨地照顾她，同时负责一切开销的叶轻泉今天也让小二端上一些墨若荷从没见过的菜式。

不过……

“哼哼哼……嘿嘿……”

面对着托着脸盯着她，还不断发出奇怪笑声的叶轻泉，墨若荷迟迟不敢动筷。

今天的叶轻泉有些不对劲，对自己的照顾已经超出了正常人标准的无微不至。

当年让若雪帮忙穿衣服，就被她以“不能这么纵容师父父”念叨了很久，而今天的叶轻泉，从整理亵衣亵裤开始就没有让自己动过手！

慵懒成性的墨若荷也是开心地接受了这巨型婴儿的待遇。不过，从叶轻泉为自己梳理头发时那怪异的抚摸手法，到现在这痴汉般的笑容，随性如墨若荷也感受到了一丝贞操危机。

记得苏子琪也超喜欢摸我的头来着，而且还喜欢一头埋进我刚脱下来的贴身衣物上呼吸。千丰年告诉我，这种类型的人随时可能变成狼！

“徒、徒儿，有什么事吗？”

她战战兢兢地询问道。

“嗯？什么也没有呀～师父不用管我，做您喜欢的事情就行了！”

当年苏子琪也是同样的回答！

苏子琪说出这种回答后没几天，终于忍不住了，扬言要把师父吃掉并流着口水朝那尚未发育并且不可能再发育的酥胸上扑去。

顺带一提，那位女禽兽被惊吓过度的墨若荷一掌拍断全身筋骨，靠着千丰年前往深渊找回来的幽谷天露才捡回一条命。

所以两人间的师徒关系，正在两人完全预料不到的地方经历着巨大考验！

叶轻泉依旧痴痴地笑着，那梳成马尾的秀发欢快地摇动着，双脚有节奏地拍打地面。女生的感性很容易随着心性变化而变化，现在的叶轻泉，感觉整个世界都闪耀着光辉。

苦练天剑门功法，年仅十九便达到金丹的她一度被地位与天赋捧得高高在上；所以被背叛的时候，虽然傲气的她不愿意承认，但那个瞬间，那种委屈与放弃感曾占满了她的世界。

原来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无人能当，也并不是轶闻野史中的主角那般辉煌灿烂。真正被别人踩在脚下、看着自己的亲人牺牲苟活时，她才明白，自己究竟是多么弱小。

叶轻泉的世界父亲将自己推走的瞬间崩塌，如堕深渊。

——这时伸手拉住她的墨若荷，便几乎成为了少女内心深处的神。

更不用说，这位神拿出的几样法宝，直接将她从绝境中救了回来——金丹修士不少，但将凡生大多数岁月花费于此的，可不在少数啊！更不用说叶轻泉这种灵基受损的修士，即使是天玄神医，也只有三成把握治好。

而现在，虽然与真正的金丹有很大的区别，但叶轻泉确确实实拥有了复仇最基本的些许实力！

这一切的一切，全部源自于从天而降的少女，一个仙女一样存在的萝莉！

叶轻泉一脸崇敬地看着眼前有些慌张的少女，闪烁着星空的双眸有些飘忽不定，小脑袋摇晃着，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师父怎么就这么可爱呢？这种不知所措的样子，小动物一样好想去揉揉！

师父也太温柔了。本来想要严厉地教导我，但仅仅是我的一些贪心，便叹息着放宽自己的底线——因为她明白，对于我而言，现在最需要的并不是那种扎实但缓慢的成长，而是能迅速获得的力量……无论代价。

不过开天斧什么的……也太过了，即使我能够报仇，这种外物也只会引来更多的祸患。

“唉……”

叶轻泉忍不住叹了口气，能为弟子做到这步……将自己的衣钵放在弟子需求之后的师父，她究竟是做了多大的牺牲、以怎样的心情去做出抉择的啊！

现在的师父有些刻意地避开自己的眼神，那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师父在暗处做出了多大牺牲啊！以师父的实力，自己那刚回复的灵力想必也是轻松洞察到了，但她还是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这是有多顾及自己的感受啊！

叶轻泉感觉师父在自己的心中越来越高大，还闪耀着七彩的光辉。

不能让师父独自承受这一切了，复仇是自己的事情，怎么能让师父也一并感受这份痛苦和屈辱呢！

必须向师父表示些什么。

“师父！”

“咿？！在！”

瑟瑟发抖的墨若荷被叶轻泉突然发出的呼唤吓了一跳。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会不会被吃的担忧。

猛地颤抖的身子触电一般，那金铃相当不看气氛地响动着。

无尽的岁月里，墨若荷对那男女之事也算相当理解了。应该说，无论从实践或者是知识储备，她都能说得上是大师……虽然那怪物一般的恢复能力只能让她无数次感受到第一次的痛苦。

而且活到现在的她，即使可能遇见自己能灌注爱意的对象，更多的爱反而会偏向母性一些。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害怕的理由，她的恐惧源于不久前的升仙阁。那时的苏子琪第一次尝试对师父不可描述。

扬言着要吃掉师父父的苏子琪第一次扑了上去，墨若荷并没有做出反抗。

然后……她被徒儿吃了。

在性质与意义双重方面被吃了。

那种**、痛楚感与全身肌肉撕裂感并存的瞬间，加上师父与徒儿的感情、女性对女性的感情、长者与后辈的感情……这个瞬间，就像是世界上的善与恶完美却又矛盾地糅合在了一起。

借用千年前古达大侠的一句话，“这恐怕就是混沌恶了吧”。

面对复杂到不能理解的东西，那时的墨若荷第一次有了心理阴影。

——所以虽然局内的两人什么也没发现，但从旁人的视角看，就是一副奇怪的场景：一个人带着崇敬的语气向另一个人搭话，另一人却脸色铁青，瑟瑟发抖。

“师父，不用担心！”

叶轻泉确定用上了自己最认真严肃的语气。

墨若荷确定自己当时一定是有史以来最可怜的表情。

“在我的目的达成以后，我一定会一直待在师父身边，好好陪着师父的！”

大仇得报以后，我将在师父门下静心修炼，一定不会断了师父衣钵！

“不会离开我？”

看着叶轻泉那坚定的眼神，墨若荷的眼神却从胆怯变为了迷茫，她甚至感到有些怅然。

当年的苏子琪，也是一边哭着一边打滚，嚷嚷着绝对不离开自己，但最后呢？出山的徒儿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

“不会离开你。”——这是最开始自己的爱人作出的承诺，几十年后，他便离去了。

“不会让你离开。”——这是后来她的君主对她的命令，几十年后，他也在嫔妃的簇拥下埋进了土里。

“不想离开啊……”——这是她收养的第一个孩子，他不舍地离去，回来时却只留下一罐骨灰。

不离开、不离开、不离开……最后的最后，谁也没有留在她身边。

这不是他们的错，是她活得太久了。

所以……

“我会回来的。”——她笑着送走了龚儿，即使是谎言，伤疤也不会变得更痛。

“我要和师父父一起呆在这里！！”“别闹，以后有机会常回来看看吧。”——她嘟着嘴看着大徒弟拖着赖在地上不起来的二徒弟，与三徒弟一起下山，即使他们不再回来，等有朝一日自己打破这方阵法，下山再去捡个孤儿，何尝不是又一个轮回？

所以……所以她一直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不过……

“我会好好陪着师父的！”

不是彼此不分离的誓言，仅是有生之年的陪伴，这或许……才是一直以来，留下伤口最轻的答案，是除开正确答案后，最正确的答案。

如果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能陪着自己走过短短的几百年，便是让她胡闹胡闹，又有何妨？

反正一切在这具身体上留下的东西，时间都会毫不留情地将它抹去。

像是想通了什么，墨若荷笑了。

不是那种少女天真青涩的笑。

那一笑虚无缥缈，仿佛雾气一般难以触碰——那是仙人的笑容，是看透了一切，然后又释然了一切的笑。

两人相视一笑。

“既然这样，那就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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