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叶轻泉从一开始就知道,什么天命啊、逆袭啊,都是骗人的。
自己出生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天分就注定不如自己的师兄了。
叶星权是叶家难得的金属性灵根,在这天剑门中,他对剑的亲和从一开始就比别人强上不只一截。接受着比自己要少的资源,他却靠着自己的天分,以及早出生几年的时间,硬生生地走到了自己的前面,走到自己摸不着的前面。
而自己呢?老老实实地接受者天剑门大家的庇护。
天剑门还是以前的天剑门时,自己唯一需要做的,只是依样画葫芦地修习剑法。境界呢?在不公平的资源分配下,自然而然就上去了。
而自己的师兄又如何?为了那难得的资源,为了那更高的境界,靠着这一把剑,硬生生屠光了周边所有更小的宗门!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时候的叶轻泉,怎么也想不到,那把剑,有朝向自己的那一天。
当自己亲人为了保护自己殒命时,叶轻泉才明白,原来自己和师兄的差距,真的好大啊。
那天也是如此,自己舍命的一击,换来的,仅仅只是师兄轻轻一挥罢了。他们俩总被人说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但那天叶轻泉才发现,天才之间的距离,也是如此遥远。
后来自己便认识了这么一个便宜师父。而这便宜师父,带来的是更加难以想象的机缘!远古时代剑仙的剑谱、传说中剑神的功法、甚至还能拿出专供金丹境的自己参悟的剑意!
开玩笑,这些东西连举世闻名的大宗门都没几乎享受,师父却还能拿出更多。这样子,自己终归是可以超过自己的师兄了吧?
但叶轻泉发现她错了,因为天分这东西,是没法弥补的。
带着相同的剑意,叶轻泉都没能参悟出什么东西。这样的她,却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师兄凭借墨若荷那单纯的挥舞,便悟得些许门道,半步大乘。
开玩笑吧?这让我怎么去追?这真的是关于我的故事吗?
叶轻泉感觉,自己好像才是那摆着不甘嘴脸,被主角狠狠打趴下的龙套——明明自己手上拥有着越来越多的资源,却还是远远赶不上记忆中,那伫立在天剑峰顶端的大师兄。
叶轻泉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早知道,就该把师父那啥开天斧借来用用。”
这样的话,一斧下去,故事就结束了。不用辛辛苦苦地去参悟、修炼,不用立下什么“陪你一世”的誓言,把属于自己的故事结束,安安心心找个山头隐居起来,不是更舒适?
以前的憧憬现在完全化作了自卑,如果自己的师兄真是天命之子的话,那自己早早了结掉自己这痛苦的一生,又何尝不可?
“我和他的距离只会越拉越远。”
是啊,不久之前,还是元婴与金丹的两人,现在的距离又拉大了。
“如果再这么老老实实呆下去,自己的内心只会越来越煎熬不是吗?”
前世的记忆已经逐渐模糊,而现在的自己,不过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十九岁少女罢了。那些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自己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遵守?
“明明就不想活在充满血腥味的世界,明明就不想遇上任何纠纷。”
别说前世了,这世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的自己,几个月前连血都没有见过。普普通通过完这一生就好了,为什么要来这种没有必要的转折?
如果这是噩梦,就让我破开这噩梦。如果这是现实,就让我打破这现实吧。
“所以,我想要破开这一切,想要把让我烦心的东西全部破去。”
“所以……剩下的交给我吧?”
那是来自气府内的声音,是心魔?还是……
这些都不重要了,此时的叶轻泉,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
墨若荷有些头疼地按着自己的脑袋。
虽说瞳孔猩红,青丝披散,但毫无疑问,这是自己那新收的徒弟,而且……
看着那碧水剑上微弱得甚至难以被察觉的剑意,墨若荷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这徒儿自己顿悟,还是心魔帮忙,但毫无疑问,叶轻泉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剑究竟要斩什么。
——斩断天下缘。
那想要从各种心事中逃走的情感,毫无疑问是体现在了剑意之上。不过墨若荷没想到的是,在心魔的蛊惑之下,自己这徒儿居然大胆到向这世间因果下手。天机、天机,这世间的修道者,可没多少人敢对这天机做文章啊。
而且很明显,现在的徒弟,已经深深地沉睡了下去。像那剑意诉说的一样,叶轻泉与心魔也是完完全全地分开了。与那些被心魔弄得失心疯的人不同,站在自己眼前的叶轻泉,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人。
带着一丝疯狂,带着一丝怒意,带着一丝欣喜,带着一丝嗜虐。眼前的少女,看上去就像是个妖精,即使还是有些稚嫩,但很难单凭气质把她与叶轻泉联系起来。
叶轻泉没有的,她都有。而她没有的,则藏在叶轻泉身上。
“你没死,我很惊讶。”
叶星权可管不了这些,他淡淡地开口,却没有半分同门之间唠家常的样子,手上那把剑,渐渐是附上了凛冽的杀意。
“不过金丹境的你,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不够看,更何况,心魔缠身。”
双方没有动作,不过谁都明白,只要这天才挥出他的剑,结局就定下来了。
“呵呵呵呵……”
面对半步大乘的杀意,心魔反而露出了一丝享受。从她嘴中,传来带着些许魅意的轻笑。
那些旁观的人清楚,能让叶星权抱有杀意的,十有八九是旧天剑的残党,而眼前这人,不出意外便是他的同门师妹。
同门相残往往贻笑大方,但是面对心魔,性质就变了。没人会帮一个走火入魔的人,包括心魔自己。
“念在同门份上,这次我还是不杀你,只废去你的修为,让你自生自灭吧。”
那手上的剑刃,在谈话剑寒光大作。
“等等等等!你们就这么看着?那可是个软弱的少女啊!还有什么不杀不杀的,你的杀气都快溢出来了好吧!堂堂修仙者怎么出尔反尔呢!”
察觉流向不对的墨若荷向着人群高呼,不过回应她的只有白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局势好吧?除了那些嗜血的魔教中人,有谁会救一个被心魔缠身的人?
谁都知道这叶星权已经动了杀心,但没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和前程去管闲事——就像当初的天剑门里,没人去在意叶星权灭掉多少其余势力一样。
玉梧桐则是迅速上前,一伸手将这小女孩揽在怀里:“离远点,小心伤到你自己。今天这事,等你长大一点就明白了,我们也是万不得已啊。”
不愧是清莲宫的亲传,这身子软的,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还带着淡淡清香。那柔顺的绸缎,则温柔地拂过墨若荷的脸庞,让她忍不住发出舒适的咕噜声。娇小的少女就这么轻松地陷入了那柔软无比的隆起中。
不对!Cao!再不把老子放开,老子的徒弟就要出事啦!
这可不是占便宜的时候,墨若荷不安分地窜动起来,想要努力地挣开束缚。但无奈,自己那小孩子般的气力怎么可能比得过修仙者?
如果能一道剑意斩了这纤细的枷锁就好了,墨若荷忍不住这么想到……如果叶星权敢向自己徒弟挥出那一剑的话,她可能真会这么做。
——活过这么长时间,自己最珍贵的便是徒弟,其他人?无所谓了。
叶星权确实是动了杀念,不过并不是为了除掉旧门残党——毕竟自己好歹也算是放过叶轻泉一马。让叶星权起杀意的,是方才这心魔向自己挥来的那一剑。
——那是金丹境的一剑,但不止金丹境的实力。
叶星权感到,甚至在一瞬间,他产生了这一剑即将破开自己防御的错觉。一个小境界越级杀人已经够荒唐了,而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叶轻泉,可是隔了自己一个半的大境界啊!
普通的金丹,是不可能有那种感悟,挥出那一剑的——还是在心魔缠身的情况下。
被心魔蛊惑的叶轻泉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师父的教育方针难得地正确了一次。当她有实力解开这道剑意的时候,以她的天分,其实是有可能逐步追上自己的师兄的。
——因为这道剑意带来的,不只是实力积淀后的喷薄,还有一般修道者得不到的、对自己剑道的感悟。
循规蹈矩,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在这千篇一律的剑法中得到只属于自己的感悟?应该说,那些忙于修仙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反省自己?什么时候才会思考,自己修的,究竟是什么?
驻足于元婴顶端的叶星权拥有这个机会,但他并没有察觉。而叶轻泉被创造出了这个机会,但她也没能察觉。
但是今天,叶轻泉却是一剑破意,一念入魔。
心魔手上的剑,便是破解万法的剑——虽然现在还无比微弱,但确确实实的,叶轻泉站在了自己的道上。
不过很可惜,这反而是让接下这一剑的叶星权察觉到了。这位当年的天剑门大师兄,第一次从自己师妹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那么,她就必须死。
所以,在无数人的围观之下,叶星权举起了他的剑。
“呵呵呵呵……师兄,一起死啊?”
那双眼依旧迷离的叶轻泉,则是准备迎接劈向自己的剑。
“诶?等等等等!坐下来好好商量……放开啦!”
谁也没有闲心去注意,那还在闹腾的萝莉手上,那不知名的细剑之上,跨越千古的剑意正在逐渐形成。
叶星权最终还是挥了下去,毫不犹豫,带着半步大乘所能达到的最大的威力,带着锋利无比的灵力,他挥了下去。
“等——等——!”
——那一剑,却是劈在了一把被折去一半的,乌黑的大刀之上。
声音就在不远处,但在这刀飞来之前,没人注意到,那围墙之上,还靠着一个大白天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奇怪中年人。
“难得这么热闹,要不我们都坐下来,和和气气地交流交流?”
男人用着慵懒的声音发话,但那已然达到归元境的气魄,差点把那整整一宴席的天才们,吓得尿了出来。
谁能想到,这小辈们争锋的十里坡,会出现一个快要满级的玩家?
“天地一盗……千丰年???”
看着师父父逐渐消散的剑意以及幽怨的眼神,千丰年擦了擦额上冒出的汗,朝着那些大惊失色的天才们,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自己这一露面,终究算是保住了叶轻泉的命、叶星权的人头……以及玉梧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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