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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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武神整备所、B-4整备间内。

白色氮气伴随着夸张的气声从武神装甲那无数狭小的散热孔吐出，机体由于过载而带来的高热与从穹顶落下的低于零度的冷却液发生激烈反应，白色的蒸汽版苏子和刺耳的声音弥漫开来。

不远处，操作着控制台的兰坤满头大汗，

“安全锁解除，机械义手一号到七号开始准备拆卸作业，诺娅，启动生理检测仪帮助检查生命体征报告给我……”

一个又一个命令在兰坤口中被准确的下达，银色的机械义手快速地将武神的外甲拆卸，里面那疲惫的身影逐渐露出真容。与此同时的，整备间中另外一个助手却在那边看起了热闹，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好吧，不如说她什么都不做已经可以算是一种帮忙了。

“这半精灵小姑娘不会熟了吧？”赵玖的声音中无不显露出关怀的意思，但这并不是善意的，恰似恶童看见重伤的小猫小狗事会感慨一声“不会是死了吧”，可谁会知道他下一秒是过去踩一脚还是再拿开水烫一遍呢？

回答她的不是忙碌中的兰坤，而是平静的、冷漠的、僵硬的、机械感十足的终端电脑诺娅的报告，

“驾驶员体表温度过高，心率升高、有耳鸣等不适表现，正处于严重的贫血状态。”

实话说，赵玖很不喜欢这个声音。

这种没有任何人情味的声音她认为不会讨任何人的喜欢，最多也就只能被其他人习惯，例如在那边忙的兰坤就是这种类型。赵玖认为自己性格比较下作，也能勉强能属于没有人情味的那种类型，但她平日里说起话来还是油腔滑调的，掩盖得挺好，如今遇到本质上实际差不多的同类的她此刻正在思考这到底算不算同类相恶……但很快她便得出了结论。

根本不算。

这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只是单纯地让她想起了那些高高在上事不关己，还把自己当做戏剧里的角色般的存在而已。

她非常讨厌那些存在。

好吧，准确来说，她恨不得对着那群**举起中指并用言语侵犯他们直系血亲中所有的女性亲属。

事实上她很久之前就这么做了，但畅快淋漓地骂完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之后，她只能从中感到一股空虚感。

如今在遭遇诺娅之后她终于又找回了多年前酝酿骂词时的那股热情。

而在赵玖那边正在心中用咒骂撰写长诗的时候，兰坤这边心底里已经隐约有点后悔的意思了：在进行第一次试验的时候，他或许不该冒然就以测试机体与驾驶员的极限作为目的。

在试验最开始的阶段，半精灵与武神的契合度便抵达了让兰坤满意的地步，接下来的神经同步率，动作同步率，乃至于各种系统的教学方面也十分顺利，但就在他准备将今次的测试拉下序幕时，武神内的那个半精灵的话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先生，整备间变了等级后，这些设备还能继续用吗？”

“当然不能。”兰坤说。

由于让异族录入了身份证明这件事触犯了塔云国中最要紧的保密条例，他下次再来的时候，搞不好这个B-4整备间就要变成C-4，甚至是D-4、E-4了，而整备间的降低则意味着权限的下降，到了那个时候，兰坤大概也就只能想其他办法尽力让设备等级跟得上自己的思路了。

“那不如，在走之前把能做的都做完吧。”叶茜的声音里突然透露出一丝狡黠，“您经常说过的，效率最大化不是么？”

这句话犹如将兰坤这些日子生出的为数不多的人情味抹掉的橡皮擦。

在对叶茜的提议表达了由衷的赞肯之后，数个备用的一眼望去堪称疯狂的实验名称列表被兰坤从个人终端里调了出来，而叶茜作为测试对象也十分尽职尽责，能够忍耐的事情便绝不会多提一丝一毫，对于实验中所产生的不适感也能清晰地用语言描述出来。

但在最后的有关于“武神极限活动时间与理论值的差异性”的实验中，这份难得的忍耐力却造成了最为糟糕的后果。

武神是以驾驶员的血为动力的，这里消耗的“血”指的不是作为钥匙启动武神的血样，而是指驾驶员体内的血液。

长时间启动武神，也就意味着要大量消耗驾驶员体内的血液，。

在最初版本的武神试作品里经常出现各种事故，而首次被检测出来的便是事关驾驶员安全的“血限”问题，以往在驾驶过武神之后，驾驶员往往会表露出各种各样的疲态，程度各有不同，但大多数被认定为是个人体质问题或者是单纯的精神疲劳，但在第一次将武神投入卫国战争中时，很多武神却在战斗中突然陷入了静止状态。

战后在对那些武神的回收中，在破开了武神的铁甲后，里面的驾驶员一个个都面无血色，身体枯瘦如柴，而解剖结果则显示这些驾驶员在战斗中被武神抽干了体内的血液，直接导致了死亡，而在战争中处于极端亢奋中的驾驶员们恐怕临死前都没能发觉到这一点。

在这次事件过后，针对武神所需要的能量源，也就是血液，塔云人便对其特性进行了极为细致的研究，并给血液做出了等级上的划分，与此同时以安全为标准，为第二代武神以及后续世代的所有武神都搭载上了“血限”系统，又被称作“安全锁”。

这个系统存在的最大意义便是在武神驱动的时候，还为其中的驾驶员们提供体内血液消耗量的参考数据，比如理论上的安全驾驶时间，又比如超过了安全数据之后的警告以及强制返航程序等。

也正因如此，兰坤才需要做这个实验。

根据叶茜所给予的血样以及分析数据显示，叶茜所能驾驶的极限时长只有短短的三分四十七秒，而在武神间的对战中，除非双方机体中有一方存在着压制性的强度，否则短短三分钟内是很难决出胜负的。

虽然武神测试中使用的机体是第五世代中性能最杰出的赤狐，但被降低了个人权限的兰坤未来所能拿到的相关器械也只能搭配出第五时代和第六世代的机体，而这些机体想要打败赤狐……那恐怕还是有点难度的。

尤其是在叶茜还是个新手驾驶员的情况下，能够在驾驶等级相似的机体的情况下击败技术娴熟的考官的可能性……兰坤实在是无法高估。

所以他起了个歪脑筋。

他把那台武神的“血限”系统给拆了。

在武神测试前，考生是要把自用武神的数据给报上去的，为了考生的安全着想，当安全驾驶时间抵达后，考试方通过远程遥控地方式将血限系统强制启动，并将武神关闭。

但兰坤把这个系统给拆了。

这就意味着本该被彻底锁死的叶茜到了那个时候还有反击的机会，而那次反击则很有可能决定武神测试的通过与否。

到那时候兰坤解释成异族驾驶员有着突破血限系统的精神力之类的理由就行了，反正国内对于异族驾驶员的研究这块还是空白，兰坤觉得有一时半会是不会暴露的。

而在这最终的实验里，兰坤想要得到耳朵的便是：叶茜在超过血限系统警告的情况下，还能维持明晰的意志多久。

武神只需要驾驶者有清晰的指挥意识就能够行动，而叶茜的忍耐在这个测试中极大地影响了最终数据的数值。

本该只能驾驶武神三分钟叶茜在此次试验中竟坚持了长达十五分钟的时长，这种质量的血液在塔云国内也能算得上是中等了。

但代价是显而易见的。

瞳孔放大，心率过快，严重贫血等身体不适直接导致了休克，陷入休克状态的叶茜距离死亡只有半步之遥。

但也仅仅是半步之遥而已，依照塔云国的科技水平，这种程度的濒死能够轻松救回来，只不过贫血这种问题就要好好养上几天了。

整备间的正中央，负责维护和保养武神的控制台与机械手已经停止了工作，武神已经被化整为零变成了各种各样的零件，穿着作战服的叶茜在机械手收回的一瞬间便双腿一软重重地栽倒在了冰冷的控制台上。

冷汗黏湿了她浅金色的长发，脖颈网上裸露出的肌肤与其说是白皙倒不如说是苍白。

“喂，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见到这一幕的赵玖一蹦一跳的跑了过去，笑嘻嘻地问了一句。

回答她的只有叶茜愈加轻微的呼吸声。

“哈哈哈哈，兰坤你看！这个半精灵小杂种快死了诶！”赵玖大笑着冲另一边的兰坤挥手，“兰坤你快来看哇。”

赵玖是恶魔，地地道道、血统纯正的恶魔。

对于她而言，雪中送炭、乐于助人这种是绝对不可能做的事情，而袖手旁观、坑蒙拐骗、乃至于落井下石则是类似于休闲娱乐一样行为。

“那你倒是急救一下啊！”兰坤那边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急救手册和器材旁边都有啊！我在收集数据！你就不能动动手？”

忠于本性，但更忠于契约的恶魔在那份命令前不情不愿地开始了急救，而就在她在将心脏复苏器贴在半精灵的胸口上时，忽然，那只本应该虚弱无力的手却猛地揪住了赵玖的衣领。

“？！”赵玖吓了一跳。

“不……”叶茜的声音虽然轻微，但吐字清晰。

“啥？”

“不准……不准……不准叫我杂种！”叶茜的声音犹如铁般坚硬，其中透露出不容置否的气魄。

而在那之后，她便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愣着干什么啊！？快抢救啊？！”先回过神来的兰坤抢先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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