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贝勒奈西(上)*

沐浴过后，贝勒奈西面朝下趴在一条长椅上，让穆勒娜按摩她发酸的脖子、后背和双腿。不过是戴着王冠坐在大殿上见了一群小贵族和微不足道的商贩，听他们抱怨城卫军是如何野蛮又贪婪地阻止他们出城逃难。她决定扮演好女王的角色，和颜悦色地再三向他们保证瘟疫尚在可控范围之内，无需过度担忧，同时也巧妙地暗示这种新的出城税短期内数额绝不会降低。战争总是最花钱的，因此国库越充盈越好。

“你知道吗，穆勒娜？我小时候总是很好奇，为什么父王每次坐在大殿上的时候，看起来都是愁眉苦脸的——他可是伊西国王啊。现在我终于知道了，所谓一国之君，不止需要铁打的意志，更需要铁打的脖子。”

“后人会记住您的名字，陛下，然后忘记您父亲的。”

“那是自然。”这一点她充满信心，尽管眼前并非没有隐忧。“让你调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没有？”

“很遗憾，陛下，暂时还没有。”穆勒娜回答，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但就目前的种种线索看来，似乎‘巫师’也在暗中找寻她的下落，甚至比我的人还要急切。”

“或许那是他刻意演给我看的——若我想坐收渔翁之利，就会被调虎离山。”

“这一点我叮嘱过他们，陛下无须担心。”

如果当初小妹身边不是莎米恩而是穆勒娜，或许今天趴在这里享受的会是她吧，真可惜啊。“依你看，她被埃斯洛特人救走的可能性大吗？”除了这些该死的夜之子民，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家伙能厉害到从深入地下的风沙神庙里、从诸多法师眼皮子底下偷走一个大活人。

“这很难说……”老侍女犹豫道。“他们有充足的动机这样做，却又似乎没有机会这样做。有了她，他们便能威胁您的地位，让您不得不满足他们的条件好保住王位。杰卡利亚是死了，可惜其他境况并未发生太大改变，无论‘女武神’还是其他身居帝国要职之人，仍然可以延续先前的策略，只不过争夺对象从王后之位变成了女王之位。”

她明白老侍女的言下之意。“伊西虽然有过女王，可惜太少。如果她当真在埃斯洛特人手里，我所有驯服民众听从女王指挥的努力都会……”

“但您仍然得驯服他们，”按摩完毕后，穆勒娜搀扶她起身，并取来一条干净轻薄的丝衣给她穿上。“此乃当务之急。”

这件事她倒早已有所规划。既然最坏的情形莫过于小妹再次获得埃斯洛特人的支持，那么我必须在此之前让自己成为伊西真正的女王。

半杯红酒之后，女祭司按照贝勒奈西的吩咐准时出现在她寝殿门前的台阶上，美艳红唇勾出诱人微笑，纯白长裙勾出妙曼身材。贝勒奈西打个手势，让穆勒娜领对方进来。她发现很难控制住自己不被女祭司那摇曳生姿的步伐吸引。

“陛下。”哈索尔在她面前跪坐下来，行匍匐大礼，仿佛担心女王欣赏不到她胸前的风光似的。

“起来吧。穆勒娜，给她个凳子坐。”

即使是最端庄的坐姿，这位女祭司也透着一种神秘的妩媚，让贝勒奈西不由猜测她跟多少男人上过床。

“听说你今晚来见我，是为了向我展示魔法的奥秘？”

女祭司抿嘴一笑。“正是如此，陛下。如果您愿意，我会竭尽全力将您的灵魂释放出来。如您先前所见，您是我和其他女祭司们的魔法之源，我们的魔法完全来源于您，但您的法力还被一种您所不知晓的力量束缚着。将您的真实带给您的子民，是吾等之使命。”

没想到我居然要相信这种疯言疯语。“你最好不是信口开河。”贝勒奈西微笑着提醒她。

“世俗的佣人已经误导了您许多年。早在天兆第一次浮现于夏夜星空时，我们便已向伊西及里亚派出过三位女祭司，希望能够将您带到伊斐斯，让您在神庙中成长。千万年来，无数预言都曾宣告过您的回归，但太阳神和风沙之神的信徒凿平石碑，焚烧古卷，天兆莅临仍执迷不悟，竟将我们的三位女祭司残忍杀害，尸骨至今下落不明……这其中有一位，曾是我的养母。”

天兆……贝勒奈西瞥向站在一旁的穆勒娜。我出生的时候也曾有天兆？对此，老侍女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女祭司闻起来有种甜腻的香，但她不确定那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随后，伊斐斯也不再安全，我们不得不逃离神庙，前往一处又一处穷乡僻壤隐居以躲避杀身之祸，直至不久前天兆再现，‘红日’代表您的力量即将苏醒，姐妹们的魔法也从未如此强大。于是我便知道，是再次鼓起勇气前往伊西及里亚的时候了。我们将迎回伊西唯一的、真正的女主人。从今往后，伊西也会像埃斯洛特一样，由神灵统治。”

她做过许多有关统治的美梦，但从来没有一个这样甜蜜得几近虚幻。唯一的、真正的女主人……魔法，她从来没有想过。太阳神祭司和风沙之子向来全都是男性，虽然埃尔西丝神庙仍然屹立于古城伊斐斯和其他一些地方，然而从未有人见过她们施展任何法术。大祭司和巫师的脸孔突然浮现在贝勒奈西脑海中——难道这么多年以来，所有伊西统治者都曾失陷在他们两人精心编造的谎言里？啊，如果我才是真神，那么或许小妹的诅咒，也是我无意中施加的？贝勒奈西迷迷糊糊地想着。

“教给我魔法。”她对哈索尔说。如果我早就有我该有的力量，还怕什么杰卡利亚呢？

“如您所愿，陛下。如果您明晚——”

“开始。”贝勒奈西打断了她，“今晚就开始，现在就开始。”

女祭司露出一丝惊喜之色。“遵命。”

她将贝勒奈西带到露天的中央花园。巡夜侍卫和守夜奴仆均被穆勒娜遣散，四下寂静无声。莲池之下，夜幕之上，群星在两个世界中闪耀。

“这可不像个讲课或者练习的好地方。”贝勒奈西评价道。

“魔法既非理论也非武技，却也用得着文字和肢体。不过那不是您今晚需要了解的内容。您绝非普通学徒，我所做的也不是纯粹的教导，而是帮助您去发现原本便属于您自己的力量。”哈索尔站在睡莲池旁边说，“请您到这边来。”

她走到女祭司身旁，女祭司伸手一指，平滑如镜的池水倒映出两个深寂朦胧的影子。“您看见了什么？”

“女王和女祭司？”

“很接近了，陛下。”哈索尔微笑。她笑起来很美，却不会像小妹那样让人心生嫉妒。“抛开身份，这里只有两个女人。我们伊西人的魔法不同于其他任何种族，其核心来自性别。埃尔西丝，它原本的发音是‘埃慕丝塔’，意为‘魔法之符’。人若要想学会亲近魔法，就必须先学会亲近其魔法的本质……即她自己。”

女祭司解开背后的丝带，让白亚麻长裙自然滑落，年轻美妙的胴体散发着神秘的幽香。她在莲池旁坐下来，然后慢慢滑入池中。贝勒奈西看着自女祭司优美双腿所立之处向外不停翻涌、形似睡莲盛开的池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哈索尔撞上她的视线，便露出微笑。她在池子中央躺下身来，水竟朝天空涌去，划出一道极窄的弧线，而后再次坠向池中。睡莲的花瓣脱落，随池水涌起落下。

“请看着我。”女祭司说。

她要干什么？贝勒奈西站在池边，浑身僵硬，意识模糊。她在干什么？

星光不够亮。恍惚间，她几乎觉得自己仿佛看见是小妹躺在莲池中，自然地舒展身体。我曾经把她推下过这个池子，可那时她还小，瘦得像芦苇，没有这样的属于女人的身体，更不会这样自己取悦自己……又过了一会儿，她似乎看见自己躺在池底里，一丝不挂，做着同样怪异的动作。那不是我，贝勒奈西心想，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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