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水池边缘。溅在大理石上的水害她滑了一跤,这一滑令头脑清醒了片刻,贝勒奈西确定躺在那里的仍然是哈索尔而非自己。她闻到一种香甜的气息,像是阿塔门神庙里曾经有过的那种熏香味。虽没有那么浓厚,闻起来却更让人隐隐晕眩。几秒过后,眼前的景象再度扭曲,她看见多年前蒙着眼睛在玩捉迷藏的小妹被推进水池,王宫院墙、棕榈树、殿堂和雕像不自然地扭曲成迷幻如万蛇缠绕的色彩,即使它们在夜晚中本不该如此绚丽。高度的视觉概念已然消失,贝勒奈西无从分辨何处是池子何处是地面,坚硬的大理石踩起来竟像天鹅绒一般柔软。
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哈索尔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瞧啊,这地方到处都是您的神威呢,陛下,我不过是动了一个小小的念头……”
贝勒奈西捂着额头勉强站立。我的神威?这是我的力量?
“够了,”她听见自己喊道,却不知道自己是在朝哪个方向喊。“让它停下!”
“请别害怕,您会学会如何控制它的……在您学会如何释放之后。”
一只冰凉的手攥住贝勒奈西的左腕,将她拽往某个无法被方向感辨明的所在。水流拂过她的身体,她这才发觉自己也已一丝不挂。迷离色彩在她眼前盘旋,浓郁香气侵扰着理智,耳际仅有哗哗水流。猛然间,一个温软的东西覆上她的嘴唇,从她因惊愕而微张的齿间滑过,挑拨舌尖。在她动任何抵抗的念头之前,许多只手从虚无中伸出,开始抚摸她的身体。贝勒奈西仅存的尚未模糊的一丝正常感觉告诉她那是女人的手,可其中却有几只轻轻分开她的腿……除了微弱而徒劳的挣扎,她根本无法动弹。那些手掌越来越烫,仿佛要把炽焰揉进她的肌肤里、骨头里。我该反抗的,贝勒奈西想,可是另一个念头让她忍不住任由自己融化在这种温热里……
她向更奇幻的晕眩中坠去。
不知过了多久,贝勒奈西才被人唤醒。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自己寝殿的屋顶。房里没点灯,光是从窗户溜进来的,天快亮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侧躺在她旁边,用一双没化妆也足以让人迷醉的大眼睛望着她。贝勒奈西仔细瞧了一会儿,才确定这是哈索尔。穆勒娜不在,这里只有她们两人。
“你让我做了个梦?”
“那不是梦,陛下。”女祭司轻声说,“我的确取悦了您。”
贝勒奈西从这句话里嗅到一丝寻求赏赐的味道。如果我是男人,你会怎么办?她望着对方饱满光滑的胸脯,不由琢磨。“如果只是为了‘取悦’,不需要搞得那么复杂。”
女祭司的指尖轻轻划过贝勒奈西的一侧锁骨。“若要将您的魔法解放出来,让您了解女性才能享受的欢愉是最关键的一步。看起来您好像没有抚慰过自己,却叫男人代劳过。”
她最先想起白城剑士,然后才是肉店学徒。我不是为了抚慰自己,是为了怀孕。一招错棋,仅此而已,其体验抵不上方才幻境的万分之一。这个女人该不会是想让我也陷入男人才会陷入的圈套吧?我可没那么蠢。
“这和我想要的‘魔法’不一样……很不一样。”贝勒奈西抓住女祭司的手挪开。她本以为这样细软的手只有小妹一个人有。“你一开始也是这样接受‘训练’的?先学习怎么让自己舒服?”
“学习‘相信’。”
“相信什么?”
“相信魔法的存在,和女性的力量。”
贝勒奈西把手伸到毯子底下摸索。“你该不会是要让我相信最强大的魔法来自女人的这个东西吧?”
哈索尔咬咬嘴唇,脸颊泛红。“古老的指示声称……女性神圣……而且,从没有男人……嗯,我是说,只有女人,才能学会这些法术……女神的……”
贝勒奈西抿嘴一笑。这可比挑逗男人容易也有趣多了。“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才能把‘巫师’和他的弟子们碾碎?如果我想的话?”
“那要取决于您……什么时候愿意相信您就是……埃尔西丝……您相信的时候,您的魔法才会……解脱……”
女祭司睡着之后,贝勒奈西披上睡衣翻身下床。那股甜味仍然萦绕在房间里,她走到桌边倒了杯酒,然后坐下来边喝边观察地板上纤细的金色晨光。女人一直都是下签,至少在今晚之前贝勒奈西一直如此坚信。如果我是男人,不知道会少受多少折磨。如果我是王子,哪儿还轮得到阿麦尔戴王冠、杰卡利亚拿小妹当棋子跟床伴……外面那些该死的蠕虫,竟然觉得被弱智和魔龙统治比被一位英明的国王统治更安全,只因为国王没长第三条腿。
据穆勒娜的情报,现在这样的趋势还不算严重,但如果瘟疫蔓延开来,如果深冬来临前最后一波收成欠佳,如果发生奴隶起义和民众暴动,最先被责怪的一定是她身为女人却坐上男人位置的行为。在第一批外国侵略者玷污伊西之前,在王国尚未自伊斐斯迁都至伊西及里亚之前,国王和王后从来都是真正平等地统治着这片土地,丈夫和妻子也享有同样的权利。可后来,先是赫罗美亚人,再是罗尼亚人,最后是埃斯洛特人……这些种族中没有一个不将妻子和女儿当成半人——即便是涌现过数位大贵族家庭主母和令半个世界震颤的“女武神”,也不过是出于纯粹的力量崇拜,跟牡蛎和子宫毫无关系。或许在泪海以北陆地的深处,在那些比任何文字都更加古老的密林和山脉里繁衍生息的种族中,还有什么人能够解答自己的疑惑,假若他们能从帝丽安的银白烈焰里幸存下来的话……
即使能,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何况外族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老侍女坐在门外走廊的地板上打瞌睡,贝勒奈西用脚把她轻轻踢醒。
“传我的旨意,让‘巫师’、阿比斯、特奥兰斯和汉尼拉尔到阿塔门神庙去等我,今天中午——噢,对了,吩咐卡纳西姆,让他挑选四十个侍卫和我随行,再安排四十个负责开道和殿后。”
穆勒娜派出负责传话的下人之后便去替她张罗早餐。她的计划是早餐之后再沐浴、更衣、梳头、化妆,可有人来得火急火燎。
“陛下,军务大臣求见。”
贝勒奈西一边掰开面包一边瞥了一眼带来糟糕消息的年轻侍卫。“叫他等。”
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不过,当她坐在侧殿的椅子上看着阿比斯走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在对方脸上寻到任何焦躁的迹象。军务大臣穿得非常正式,且照例挎着那把她赏赐的没开锋的剑。侍候在贝勒奈西身旁的只有穆勒娜和两名侍卫,因此阿比斯简单地行了个礼。
“有疫情的新进展了?”她开门见山地问,“搞清楚传染方式了吗?”
“托拉特大学士还在研究。微臣一早求见陛下,是为了……”阿比斯边说边看向穆勒娜和侍卫们。
“有话就说。”
他犹豫了一会儿。“就目前观察到的情况,不能排除这场瘟疫的来源可能是……某种魔法。”
“托拉特是这么猜的?”
阿比斯点头。“他找不到任何关于这种疾病的记载,甚至从未见过或听说过相似的症状。”
“他还年轻。你可曾去拜访过希瓦多罗斯?赫塞又怎么说?”
“前大学士身体欠佳,无法登门拜访。赫塞医师听过我的描述之后,也赞同托拉特学士的猜测。”
结果却不敢来告诉我,虽然他就住在王宫里。哼,这个胆小鬼。“你们该不会是在暗示我,这场瘟疫跟‘风沙之子’有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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