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 chapter II

2203/07/22 凌晨。佩罗斯特罕。

艾伦早早地醒了过来。他坐起来望向窗外，眼前的一切都很正常。窗户外一片漆黑，显然现在时间还很早。昨天晚上，他被告知了很令人吃惊的消息——一直被他当做教会的“忠犬”的怀特竟然会是教会叛逆者的组织“尖兵”的建立者。

这的确很令人难以置信。但艾伦也确实的见到了尖兵的其他五人。说起来一个只有六人的小队伍竟然能逃过教会的追捕数年，倒也真是令人感到难以置信。不过结合已知的情报仔细思考，接近教会高层的怀特和拥有几乎算得上超越人类的情报收集能力的凯文，就算仅仅是有这两人在就足以打乱教会的行动步骤。尽管有很长一段时间怀特都是沉睡状态，但是凯文的实力看来可以弥补这一点。

最令艾伦难以接受的，是怀特亲口说出的话。

他说，从圣安娜维尔那一战开始就是他的计划。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把艾伦带到这里。尽管中途出了些插曲，像是解药的意外失误，以及夏洛特的异能激活，但至少从结果来看，一切都是顺利的。

从一开始怀特来圣安娜维尔来找艾伦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他带来尖兵。这一切不过是计划。而怀特随后也解释了这之中的目的，这一点最让艾伦难以置信。

他接下来的话，艾伦永远也不会忘记。

艾伦是一把锁，锁住了很久之前就藏在他身上的“什么东西”。这一点也是教会和圣堂都紧追他不放的原因。

被锁住的“那东西”是搭载了一块超高纯度尘晶的神经反应器芯片。尘晶提纯的程度几乎和现在的顶尖技术相当。但那并不是艾伦被盯上的唯一原因，最关键的不是尘晶本身，而是被利用尘晶储存住的东西——那是某人的异能，被称作“心灵瘟疫”。效果是“以精神波为载体，向外传递思想”。

那是教会很久以前就开始的实验，是在现任的护教者现身之后的一场重要实验。把利用尘晶进行的基本人格数据(BasicPersonalityDataB.P.D.具体内容见本部分结束的设定解释6)和异能框架的保存试验品进行存放，在本任护教者开始实验之后，目标就很确定了——斯坦因家的下一世代，也就是时年尚幼的艾伦和雷欧。原因有很多，其中比较关键的就是一直在斯坦因家几代稳定遗传的对于精神系异能的适应性，以及斯坦因家作为五大组织之一的地位，还有护教者本人的选择。

然后，实验就开始了。作为教会暗线潜入斯坦因家科学部的人们，开始利用各种机会，对两个实验对象进行“诱导”——使用普通的微量定向尘晶辐射强加干涉两个实验对象的异能形成过程。在他们五周岁那年，异能初次显现。两人的初步检定结果都显示对于“外向型精神干涉”有很好的适应性，可是没人知道那些都是教会的杰作。

那么就开始下一阶段了，也就是B.P.D.的适应性。这项实验没过多久就得出了结论——艾伦相比于雷欧更适合尘晶储存的B.P.D，并且他的异能相比于雷欧拥有更强的精神干涉力。那么接下来就是另一个工序了，也就是利用“框架理论”(JT:一种早期的异能理论，具体见设定解释6)进行异能力的转移。这项工作持续的时间比预期要久的多，甚至于就快到了极限——储存着初始信息的那块高纯度Dust的信息量损失即将超过可用限度。同时，也许是因为过量的尘晶辐射和原本的体质共同作用，艾伦被检测出了布拉德利综合征。这些放在一起，也就意味着计划的下一步必须迅速进行。

计划的下一步通俗的讲乃是“同化”。把那块搭载了高纯度尘晶的反应器芯片和目标的神经系统进行融合，也间接的利用异能框架理论把目标(艾伦)的异能和调整为反应器中储存的异能。然后，就出现了一个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2187年的四月，斯坦因家爆发了一场血腥的内斗，艾伦·斯坦因在那场战斗中失去了性命。但是，斯坦因家内的某人——艾伦的哥哥雷欧却利用当时尚不成熟的精神复构技术把艾伦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但是精神复构技术不成熟，也因此造成了B.P.D.的破坏。这时，教会渗透的残余势力就提议把原本用作异能武器的B.P.D.的芯片装载到艾伦身上，哈博没有办法，为了至少保住艾伦的性命勉强同意了。但是这并不是因为父亲的爱，而是因为丈夫的爱——这只是为了遵守死在四月事件里的他的爱妻斯菲尔的遗愿。

教会的计划就此得手。你被装载上了那枚芯片，你得以复生，你也因此只能作为武器存活于世。你的异能也从“镜界”变成了“思维构建”，一般来说后者对于精神改写的精密度和容量都要比“镜界”高，可是却没能达到“镜界”那样的事实干涉力——这个异能的功率极低。

艾伦记得自己没有再听下去，伸手将脉冲剑笔直指向怀特，但是在那以后他就失去了意识，做了个很长的梦，但是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一切……都是被决定好的？

他不由得这么想。从四月事件以后，年幼的他就开始被送到利特家进行各种训练，从谍报到暗杀再到突击和肉搏。艾伦只得接受，从不反抗。就算他当时就怨恨哈博的无情，怨恨雷欧的虚伪，怨恨死去母亲的不负责，他也没有任何的反抗动作。

因为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宿命。

连这个观念都来自于不知道何人的B.P.D.么。真是可笑。

看来一切正如档案记载的那样。艾伦·斯坦因的确死在了2187年的四月事件，至于被他哥哥复活的那个人，当“那个艾伦”苏醒之时，就已经不再是艾伦了。那是彻头彻尾的怪物。

他自己就是彻头彻尾的怪物，他并不是艾伦·斯坦因。

“艾伦……你醒了？”

打断艾伦自暴自弃的内心独白的是突然出现在近处的软绵绵的声音。夏洛特揉了揉眼睛，坐在铺在地上的被褥那边。看来是不太习惯睡地板，所以才醒的很早，外面传来的昏暗的光只能勉强让艾伦看清夏洛特的轮廓，但就算如此，艾伦也能知道，夏洛特担忧的看着自己。

“啊，夏洛特。昨天那些事可真……惊人啊。”

他这么说道，夏洛特没有任何回答，只是站了起来，径直走向艾伦，步子像猫一样轻。然后她轻轻坐到了艾伦旁边，低下了头。

“不要再讲昨天那些事了。”夏洛特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已。

“为什么？”理所当然的，艾伦反问了。

“因为啊……我是理解的，也是体验过的。体验过对自己的来源不断追问的那种能把人逼疯的无尽恐惧感。”她的声音细若游丝，不过艾伦还是能灵敏的捕捉到她的言语。

“因为，我是知道的，我的一切也都是绝对的虚假哦。包括同艾伦相遇之时，也都是绝对的虚假。”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是为了保护什么人才存在的傀儡啊，我是‘守护天使‘计划的唯一成品。”夏洛特这么说道，“昨天在你被击昏之后，我也知道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但是从那时起，我就理解并接受了一点。”

“只要有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情就好了。就算美其名曰‘守护天使‘的傀儡也可以决定自己所守护的对象，那就是我的幸福了吧。”

“……”

两人都没有说话，任凭深沉而寂寞的黑暗把时间拉长。

“呐，艾伦。”夏洛特欲言又止。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用说了。”艾伦冰冷的声音无情宣告谈话结束。

“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夏洛特深吸了一口气，看到艾伦没有拒绝，她决定继续说下去。

“从一开始和我相遇的艾伦，让我觉得人生不只是被当做工具的艾伦，还有我愿意为之效命，愿意为之发挥自己武器身份的艾伦，只是你而已。”

“夏洛特，你……”

“不论你究竟是谁，是不是真正的叫做艾伦·斯坦因的那个人，我所能知道的，只有一个，你是你，你不是别的什么人。”

“……”

再次，沉默代替了言语，两人都没再说什么。一种突如其来的微妙的温暖触感传来。夏洛特轻轻的抱住了艾伦，很轻柔的把自己的头靠在他身上。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夏洛特的声音颤抖着，“只要你还在就好。不论你是谁，艾伦。”

艾伦仍然是沉默。他一动不动，就这么安静地感受着时间的流逝。探究这些事究竟重要么？他这么问自己，但是一如既往地，他没有得到答案。

不过现在他明白了一件事，不管自己是谁，都必须明白一点——“我是我，我并不是什么其他人”。就算作为一个人人格核心的B.P.D.是相似甚至相同的，艾伦也并不是那个B.P.D.的真正主人，艾伦是他自己，仅此而已。

夏洛特在艾伦身边哭了出来。低声细语的不停说着安慰艾伦的话语，尽管那些话有的其实更适合安慰泪流不止的她。不，倒不如说正因为是这样，夏洛特才会用这些话来安慰艾伦。

艾伦轻轻的抚摸着夏洛特的后背，像是安抚小孩子一样轻轻的拍着。

“夏洛特，没事的，我没事。”

“那个……我……我没问题的……让艾伦费心了……”夏洛特颤抖着声音这么说道，似乎有点过意不去。

“你还记得吧，夏洛特，怀特找我们来的目的。”艾伦唐突的把话题转到了一个新的方向。

“哎？！那个……是‘壮大力量，对抗教会的追兵，以及抢夺到史密斯实验室的芯片‘，我记得是这些来着。”

“没错。既然我们刚刚的讨论，已经得出了结果，那接下来该干什么已经很明了了。”艾伦放松了夏洛特，后者湿润的双眼笔直的注视着艾伦。她擦了擦眼泪，做了个深呼吸。

“艾伦，你的意思是……”

“现在先专心准备行动，我记得怀特说过吧，完成了这件事就会离开北美，前往北亚或是太平洋地区。”

“是的，确实。”夏洛特没有否认。

“那两个地方教会的势力是非常薄弱的，也就是说，我们能够最接近逃离。尽管和势力最薄弱的东亚几国比起来还相差一点，但是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艾伦，你是说……”

“我们要逃，逃脱教会的束缚，然后……”艾伦的声音，有些颤抖。

“然后就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吧……”夏洛特轻声代替艾伦回答。

两个人再次靠在一起，艾伦轻柔的把夏洛特抱在怀里。

这回两人真的没再说话，保持着依偎在一起的姿势直到天明。

▲2203/07/22凌晨某时，北美联邦，麦克兰市。

那栋大楼——诺伟克控股公司，也就是史密斯实验室的第三区所在之处，现在已经陷入一片火海，火光直上天际。

“落樱！”白羽大喊道，如同纯白色的樱花花瓣一般的利刃风暴袭向他和道尔顿走来的方向——升降梯的出口。像是风向改变一样，冲进了电梯井之内。一声并不太响亮的爆炸，升降梯随着残余的利刃席卷而下。

此时的楼顶，白羽和道尔顿拖着满身伤痕的身体，最后登上了已经准备就绪的撤离机，在此之前，一些能逃到这里的研究员已经尽可能的打包好关键设备和研究数据了，设备的总管弗朗西斯也已经比白羽和道尔顿早一些登机——重伤的他是被几个手下的研究员几乎是拖到飞机上的。

“好了！不能再等了，现在已经是极限，快点……启动！”白羽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像是回应她一般，飞行器的舱门关闭了，几秒钟的微震，飞行器脱离了楼顶成功起飞。

又过了不到几分钟，两个男子从升降梯的电梯井里爬了出来，目光聚焦在远方已经只能看到光点的飞行器。

“真是有趣的人，还有漂亮的异能啊。”其中一个灰头土脸男人身穿被烈火燃烧的破旧的白大褂，颇有感触的说道。

“既然这样任务就结束了。反正东西已经到手……只不过……”另一个人身穿反射材质的银色斗篷，被吹起的斗篷飘扬着，像是银色的旗幡。他冷冷的说道。兜帽下，他暗红色的双眼，万分不甘心的死死盯住已经远去的飞行器的残光。

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右手，还在向下滴血。

“好啦，奈杰尔。该撤退了。”穿着破衣服的男子无奈的看看想要为自己的伤报仇的奈杰尔，“用‘瞬闪‘的话离开这鬼地方应该是够了。好啦。”

他拽着奈杰尔的左臂，走向天台的边缘。

“的确，下一步才是最值得期待的呢，追杀叛徒还有给那两个不加小心的家伙报仇。”奈杰尔若有所思的点头，“那就离开吧，哈利。”

“不用你说我也正有此意。”哈利无奈的回答。

下一个瞬间，两人就从楼顶消失了——他们移动到了附近的另一栋楼的楼顶，就用那个叫“瞬闪”的异能。

FH9961成员，哈利·萨特。异能“瞬闪”。奈杰尔·柯林斯，异能“意志性燃烧”。他们作为窃贼来到这里，并且作为猎人即将前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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