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铭韬目不转睛地盯着童羽的替身,小心地走过去,生怕这假身会突然对自己来个暴起攻击,可那假身直愣愣看着前方,动也不动,而就在他走到替身面前的时候,替身的脸部突然扭曲起来,毫无防备的叶铭韬登时吓得汗毛倒竖,噔噔噔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那替身突然的变化并不是为了攻击,只见替身全身开始融化,并且一点点变暗变黑,就好像有谁从它头上泼了一桶强硫酸。但是融化掉的部份并没有流在地上,而是在原来的位置向内收缩凝结……最终,替身变成了一把破旧苕帚,安静地躺在之前替身站着的地方。
叶铭韬坐在地上瞪着眼睛看完了这个过程,直到记起这把苕帚就是放在班里后门墙角的那一把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她……她……她真拿个破苕帚当替身啊?”
叶铭韬揉揉转了筋的腿肚子,脚尖残留着过度紧张带来的冰凉发麻的感觉,紧接着就变成了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在脚上乱爬一样的麻感。
“咝——呼——”叶铭韬立刻把全部精力集中在两只脚上,尽力保持每个细胞都不会错动一丝一毫。良久,酸麻的感觉终于消褪到可以忍受的程度了。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个替身苕帚,好像它会突然活过来似的。直到走到墙根还有些担忧地又回望一眼,同时他抬起手伸向红墙上先前童羽所指的地方。
可是在他觉得应该能碰到墙的时候,指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物体的存在。
“诶?”叶铭韬转过头,只见自己的手竟然已经伸进了墙里,“这……”
他愣愣地看着手臂与墙相接的位置:这里……是假墙?能……穿过去?
叶铭韬把手收回来,满脸疑惑地看了看之后又重新放回去,手掌又一次穿过了墙壁,没有任何阻力,但是有一丝微凉的感觉,就像是把手伸进了水里。
虽然通过对成天笑几个人的观察让叶铭韬了解了魔法的存在,但是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哪怕是魔术也没有——而此时此刻,所谓的魔法,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不禁让叶铭韬警惕起来:这个魔法,出自何人之手?之前那个古怪的老管家又是怎么回事?
最终叶铭韬还是决定往里走走看。他用伸过去的手左右摸了摸,摸到了边框,两侧相距也就一人多宽。他又蹲下身子摸地上,地上没有坎,墙另一面也不是空洞,地面很坚实,为了确认承重能力他还用力锤了两拳,硬是把手锤个生疼。
接着,他小心地把脚迈了过去,和手掌的情况一样,他的脚也穿墙而过,并且稳稳地踏在了另一边的地面上。而后随着他的身子一点点向前倾,重心以及他全身的重量都逐渐落在墙那边的腿上。令叶铭韬高兴的是,直到他脸贴在墙上,后脚可以抬起来,那迈过去的脚也没有把那边的地面踩塌。
“啧……”叶铭韬咂了一下牙花子,回声顺着墙根飘到尽头,不知拐向了哪里。虽然胳膊腿都过去了,但是轮到脸和身子的时候他犹豫了,毕竟他不知道墙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样,可是这样僵持着更不可能知道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硬着头皮过去。想到这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童羽指的,童羽指的,她不会害我,她不会害我……”,随后扎猛子一般地一头撞进墙里,甚至在那一瞬间叶铭韬怀疑这墙会不会突然变硬,然后自己一头撞死在墙上。
显然事实上并没有撞死,他的身子毫无阻力地突破了这面假墙,而由于太过用力,叶铭韬险些一个趔趄趴在地上。
当他定下神来的时候,视线所及的一切,吓得他抽身就逃——他回到了童家大院的正门口,老管家的竹制躺椅还静静地放在院子里,只不过是相反的位置,而且天空如午夜一般漆黑一片。院中屋宇窗扉紧闭,但全都亮着灯,昏黄的灯光将窗棂的形状投在院中的地面上,仿佛在展示自己的作品。
叶铭韬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他曾经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关于“镜鬼域”的只言片语:相传镜鬼域第一次被发现是在古旦何镇,鬼域在一座叫“圣吉古丽童”的妇产医院里,由一个被囚困的怀孕护士和几个婴儿的灵魂合力创造出来,鬼域中的一切都与现实左右相反。
书中的记录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后边的部分连同书封都已经不知在何年何月散佚了。而当叶铭韬看到那竹躺椅刚好在对称的位置时,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镜鬼域,加之先前那古怪的童羽替身,更是让他头皮发炸。
可他跑出身后的门,却又进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院子,还在那个对称的位置,竹躺椅静静地躺在那里:完蛋!这绝对是个走不出去的镜鬼域!
想到这里,叶铭韬脚底下不知不觉开始有种麻酥酥发凉的感觉涌了上来。他紧贴着墙壁蹲下身子,双手握住九龙骸,准备着随时抽出这把塑料刀。然后小心翼翼地迈开腿朝院子里挪蹭,忽然,叶铭韬好像听见有声音搁着墙传出来。
他把耳朵贴在墙上,果不其然,有一些声音从厚实的墙里透出来,虽然难以分辨,但可以确定是人声。他又贴紧了一些,堵上另一只耳朵以减少噪音,而就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候,前面的院子忽然暗了一下,同时那些灯影发生了抖动,就像一阵过堂风,把每个屋子都吹了个遍。
“难不成——屋子里的都是蜡烛或者煤油灯的火光?”叶铭韬摸摸下巴,不再管墙壁传出来的声音,蹑手蹑脚走到墙边,探出头朝院子里望。先前暗的那一下,并不是真的不明亮,而是像有个什么人给它们蒙上了一层阴森的面纱,“嗯?”
叶铭韬站起身,诡异的情景完全调动起了他的兴致,以致他不再考虑这里到底潜伏着什么危险,而且他也想明白了,不把这地方翻个底朝天,估计自己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走进院子,他一眼就看到左边之前藏在自己盲区里的一间小屋,它的外观在黑夜里与其他房间相比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别的房间的窗户都是正常的火光,唯独这一间,那光就好像夜里的狼眼睛一样,幽绿幽绿的,而且还不那么亮,叶铭韬自己一合计,估摸先前看到院子里莫名一暗,就是这间屋子的事。
但他没急着过去,而是先贴到最近的一间屋子的窗边,直到这时叶铭韬才注意到,窗户不是玻璃的,而是在窗棂中蒙了一层蜡纸。
看来这老宅子时间挺久的了——叶铭韬想起古装电影里刺客窥探别人房间都是戳窗户纸,于是他也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在指头上蘸了唾沫戳在窗户纸上,令他意外的是,这层蜡纸并没那么不结实,他不知费了多少唾沫星子才终于把蜡纸弄软,随着指尖用力,只听“噗”的一声,窗户纸被他捅出了个小孔。
还不等凑上去,叶铭韬就已经管中窥豹得见了一斑:里面是青砖地面,一根木头露出来,像是桌腿的样子。他凑近一些,生怕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里面。
正如他所想,那根木头确实是桌腿,属于一张华丽的红木八仙桌,桌子朝向自己这边的三面各有一张横幅的水墨画,画面各不相同,但是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这让他想起先前在正房太师椅上看到的那两幅水墨画。
童家这么喜欢水墨画么?到现在看到好几幅了,而且每一幅都不一样——叶铭韬左右歪歪脑袋看看室内其他的地方,可是里面只有那么一张八仙桌,其他的空无一物,更为诡异的是,屋子里没有任何光源,那么是什么把屋子照亮的呢?他把视线撤出来,眼睛有些不太适应周遭的黑暗了,不过并没有用太长时间他就重新适应了下来。
叶铭韬做了个深呼吸来缓解紧张,而又由于紧张,呼出的时候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再一次弓下身子,后脚跟前脚掌交替着迅速通过窗台下。
“嗯?”他停下来,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疑问——或许是之前动作慢感觉不到,而就在刚才,他感觉自己好像在水里行走似的。叶铭韬再一次审视这个院子:院子里静得出奇,每一户窗户都亮着,将龙爪槐一样的窗棂投在地上,而当他把视线落在影子上的时候才发现,这些窗棂竟然是各不相同的剪纸似的镂画;他大致数了一下,不算冒绿光的那一扇,一共是八扇,十分整齐乃至像是刻意摆的一样,在地上呈八卦状围成一圈;刚才经过的那扇窗的影子是一匹马,逆时针顺次是鸡、猪、狗、牛、龙、雉、羊;那扇冒着绿光的窗,并没有投下影子,而是将光分散在整个院子里;除此之外,院子里还真的种着几棵龙爪槐,另外还有夹竹桃和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它的树干极为粗壮,足够三四个人合抱起来,而它旁边的龙爪槐和夹竹桃就显得矮小瘦弱,发育不良,仿佛所有的营养都被梧桐树吸去了;他顺着树干抬头望向天空,蓊郁的树干遮住了半片夜空,但没被遮住的那面,皎月皓然,群星璀璨,但奇怪的是,星星并不是互相独立的,而是一簇一簇地连成絮状,就像是无色的星云,更让叶铭韬百思不得解的是,星月虽然璀璨,但丝毫没有照亮这黑夜,仿佛自己正戴着副墨镜似的。
叶铭韬收回视线,小心地一边查看着四周的动静,一边挪向那扇幽绿的窗户,偶尔他还翻着眼睛看看头顶的夜空。
终于,他的手可以触到那扇幽绿的窗所在的墙面了,青砖上仿佛凝聚了一整个夜晚的冰凉,在他触到的一瞬间统统涌进指尖,而与此同时,不知道是真的有什么人,还是他自己在触到墙面后有了空前的安全感——叶铭韬一下子扑到那面墙上,为了不让自己因动作太大而惊扰到什么,他迅速把右手也按在墙上,借助反推力减小身体的惯性,然后平缓地趴在了墙上。
这时叶铭韬才注意到,那扇窗其实是门窗。由于绿光在近处太扎眼,他只能看出门是单扇的,就像教室门一样,而门的颜色无法分辨,倒是金属门环被光照得锃亮。
再一次环顾四周,院子还是那死一般哑寂,没有任何东西在动,就连风也没有,令人窒息。
叶铭韬把脸凑上去,他的脸被映得同样幽幽发绿,就在这幽绿中,他长大了嘴,瞪大了眼,紧张的气流不断吸入体内又忘了呼出,他的胸脯越来越胀:他看到,一张古典木床上横躺着一个老太太,老太太闭着眼睛不知生死,但嘴巴大张着,一种不知名的绿色发光的流体从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而老管家——至少背影是老管家——背对着自己盘腿坐在地上,双臂向两侧张开,那绿色的流体一点点裹在他的身上……
最终,老太太连身体也变成了那绿色发光的流体,被老管家完全吸收了。绿光也随之消失,变成和其他屋子里一样普通的灯光,而且同样屋内没有任何光源。就在这时,出乎叶铭韬意料地,老管家以一个完全不符合他这把年纪的速度站了起来,并同时转过身来,叶铭韬的速度完全不及这一切发生的速度,当抽身躲开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而就在刚才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看清了老管家的脸:那已经不是自己刚来时候那张苍老的脸了,棱角分明,没有皱纹,窄额头,高颧骨,长鼻梁,尖下巴,眉毛黑而长,但没有看清眼睛,或许很小;一看就是那种奸佞卑鄙之人。
院子里还保持着之前那死一般的哑寂,叶铭韬紧贴着墙,两腿无力地一点点蹲下来,脑海里不断演习着门被打开之后的命运,可是过了很久,什么也没有发生。他轻轻松了一口气,翻着眼睛看了看天,夜空还是那般璀璨而晦暗。他缓缓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面前。
“我的妈!”叶铭韬登时倒抽一口冷气,腾地蹦了起来:只见一条长毛的四条腿的东西正趴在前边五步远的地方瞪着自己。
那东西不大,也就一条成年大型犬的个头,通体金毛,长而微曲,两只眼睛放着绿光直勾勾盯着自己,仿佛有数万箭矢瞄准自己,弓弦在一点点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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