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变

同伴们的身影一刹那间掠过脑海，无数的记忆碎片在脑中汇聚。

米莉尔，那个女孩，很多时候卡德尔都在敷衍她。她头脑或许不好，可心却十分地敏锐。

在艾斯塔尼亚的时候，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辜负了少女的告白，隔天去找米莉尔，少女还是非常简单地信任他，和姐姐争吵，非要跟着卡德尔走……

只是她愿意跟他走而已，哪怕知道是被骗。

基德，聪明的家伙，他所谓的“投资”，说得理由再好——什么看好卡德尔的前途之类，一大半也是掩饰感情的借口罢了。

“投资”的说法毫无意义。在卡德尔看来，那家伙只是不想明白地承认，因为好心和两人的交情才在帮自己。

特丽丝，那个女孩……可惜刚负责到帮她救家人，就没法继续负责了。

哎，她是个大美人，既知性干练又温柔善良，还有着坚强的意志。她不止是个超漂亮的女孩子，已经可以称为一个好女人了。

难怪学院里有那么多男生当她的什么亲卫队。

卡德尔很多次都在她的迷人魅力面前把持不住。

早知道在船上那晚就干脆推倒她好了，在艾斯塔尼亚不慎下药那次也是……基德的话是对的，不该错失机会。

至于安雅，卡德尔觉得奇怪，在来的路上，她还在询问着自己的计划，可在这地下，却无法寻觅到她了。按照那个小丫头的个性，这时候一定按捺不住担心，全程偷窥。

现在山穷水尽，自己和艾琳娜就要死掉了，她居然也没出现，或许是无法出现吧？

说好的有麻烦就去救她，可实际上呢？他什么也没做，反倒是安雅很多次救了他，也救了米莉尔等人。

卡德尔很是担心那个小丫头：安雅身边既有华勒那种诡诈的老狐狸政客，还有一个天天给小萝莉灌输奇怪观念和词汇的姐姐。

唔，为了这个小丫头的成长环境考虑，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要让安雅和自己待在一起。

卡德尔不着调地想：说不定，没错，只是说不定……那位小公主还能为自己实现她反复提及的“邪恶的后宫计划”……好像也不错啊。

当然了，卡德尔自认为，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就算有，也一定是安雅灌输给他的。

其实还有很多话想对同伴们说，看样子没机会了。

希望他们能乖乖地按照自己的计划，逃跑到安全地点……唯一的问题就是米莉尔大概会闹脾气，会麻烦特丽丝和基德，不过那两人，应该没问题吧……

卡德尔收回思绪，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至少，眼前的人，还有必须说的话没有传达。

和他有过太深因缘的女孩——艾琳娜流转的目光透着迷醉，接吻过后，脸蛋上遍布潮红……

卡德尔心想，如果不是那个死去的小男孩的胡言乱语，她不会成为骑士，也不会跑来这个鬼地方和自己一起陷入强敌的袭击中，更不会殒命在此。

艾琳娜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娴静谨慎又优雅可人。

如果她的人生轨迹没有被自己扭曲，这样美好的夜晚大概正在闺房的柔软大床上安睡吧，又或许已经和某个小公爵或者亲王的儿子订婚了，正在梦中憧憬着未来幸福的生活。

不加粉饰，艾琳娜便已经如此楚楚动人了。

参加舞会和沙龙，盛装打扮，明艳照人的她一定会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未来少女定会嫁入某个大家族，成为一位优雅的贵族夫人，在午后庄园的茶会上，和身份不同寻常贵妇人们讨论着音乐、诗歌和戏剧，谈及丈夫和孩子的话题；她的美貌和气质或许会成为帝国的年轻贵族们的谈资。

这样安稳美好的未来，才是少女原本拥有的吧……

可正是卡德尔在她心中种下种子，生根发芽。

少女拔出了家传的神剑，走上了这条骑士的艰险道路。现在已经无可挽回了——不过，

出于私心，他又希望能再度与她相遇，能在骑士学院里邂逅。

当初约定虽然是个错误，却也很美。

于是，卡德尔开口：

“呐，艾琳娜，其实，其实我对你……”

“嗯？”

少女感觉到他想要说的话，湛蓝色眼神中的期待更加强烈了。

风越发地强了，砂石击打在墙上噼啪急响，仿佛死神迫近的步伐。

卡德尔心想，太仓促了，本来应该仔细想好告白的措辞，说不定这也是人生中说的最后一句话。

墨色的波面已经到了极近的地方，墨绿色的球体已经在视野里变得巨大！

他横下心，再度开口：

“我对你……”

可异变打断了他的告白——冰蓝色的光辉闪亮起来，将两人的脸映得雪亮！

“诶诶！怎么回事？”

艾琳娜则看向手里跃动的冰雪神剑，这柄剑强烈地示警，幽蓝色的光竟不顾她的控制，强烈地闪现起来，仿佛在召唤她。

如果是平时，当她召唤剑的力量时，这柄剑也会放出光华，但那

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除了第一次继承这柄剑的时候……

“艾琳娜，你的剑……”卡德尔也诧异地盯着少女的武器。

少女想起了在地面上放出来的冰霜法术，却毫无印象。

没错，不对劲。

哪怕是平时竭尽全力，她也无法做出那样完美厚实的防御来。

冰锥的召唤规模、成型速度，都和平时截然不同，更不用说内部冰墙精妙的结构。

身体自己就动了？

又或者是……

少女惊奇地看向跃动的华丽长剑，似是感觉到少女的注释，剑也高昂地舞动着冰晶的清风。

“我，我也不知道，它自己忽然就……”

还有三十步了，艾琳娜的长发被倒吸起来，颤抖着爬向飞来的漆黑色波动。

冰晶的微风环绕着剑身，这柄剑宛若突然活过来了！

光华变得刺眼，而后急剧放大。

裂帛般的尖利刺耳声音炸响，像是巨龙发出难以言喻的怒吼。

闪光屏蔽了两人的视线，将视线里的全部化为纯白！

“……哇呀！”少女惊叫起来。

卡德尔在强光中看清了，严寒和冰霜从剑刃上喷泄而出，随后却是——

尖锐而壮硕的东西。

冰。

剑刃上巨大的冰块一瞬间凝成。

内部充盈着蓝色的光辉，不稳的能量比起那颗袭来的墨绿色球体要强烈百倍！

凝固的冰暴躁地生长，迅速充满了整个空间，包裹隔绝住两人。

同时，竟有神秘的精神场从少女身上喷涌！

“喂，艾琳娜，你怎么了？！”

卡德尔震惊地发现，怀里的少女眼神呆滞，却有着极为强烈的银色在她瞳孔中闪现。

艾琳娜以前用过的神降术是小溪，那么现在的精神场则仿佛海洋！

狂风巨浪般让卡德尔不得不掩住头。

他只在灰精灵首领和那个老人身上见识过同样强烈的威压。

那柄冰雪长剑几乎是吸住了少女的手，卡德尔想要去触碰，却遭到了无法忍受的剧痛，不得不缩回手。

冰凌生出倒刺，猛地刺向那急速旋转的黑色波面，仿佛巨龙的长爪，粗壮狰狞。

一接近冲击波的波面，立刻在压力和砂石的侵蚀下粉碎，吸入球体之中。

可坚冰像是被触怒一般，以十倍的速度生长疯狂地暴涨，攀满了天花板和地面，打桩般刺入光滑坚硬的石壁之中。

然后，冰龙的巨颌吞噬掉即将引爆的球体！

坚冰构成的巨口化作牢笼，幽蓝色的能量充盈着坚冰，喷射出冰蓝的光辉。

卡德尔却心叫不好——这个距离的冰柱不过七八步厚，爆炸的烈风射流一定能击穿冰块，将自己和艾琳娜的血肉射成蜂窝！

下一个瞬间的光景让卡德尔眼睛看直了——

“不可能……艾琳娜，你这柄剑……”

沙尘构成的外皮还保持着高速旋转的样子，明明失去了速度，却违背常理地没有落下来。

更诡异的是，那些飘动闪烁的魔法铭文也被冻住。

高速旋转的沙尘和浓稠的空气，包括里面幽绿色的魔法铭文竟一瞬间冻结！

冻住，这个词本身不合适。

法术铭文并非寻常的物质，而是魔法召唤汇聚的元素能量。它们只是投影，没有实体，绝不会受温度的影响。

可卡德尔想不到其他词语来形容了——那些魔法铭文就像冻结一般凝固在空中。

无论他如何震惊，事实在眼前发生了，暴虐的冲击波凝固在了冰柱之中……

时间静止——

只有神话中的奇迹，或许才有这样的效果吧？

一片寂静，毫无声响。

手上忽然一重——艾琳娜竟脱力倒下，软软地瘫倒在他臂弯中。

少女疲惫般闭上了眼睛，银色的光辉消散了，连同消失的还有沉重无匹的精神威压。

那柄剑也脱手，叮当一声落到地上。

长剑的光辉散去，冰晶的风闪烁着，似乎在向卡德尔诉说什么。

周围的寒冰牢笼打开了一个缺口——却是开向卡德尔要去的方向。

“搞不懂……不过看样子，还是得逃跑。多谢了。”

哪怕是阻塞了整个通道的冰柱，也无法掩住甬道入口处的强烈杀气。护国骑士威猛的二连击被莫名其妙地化解了，但他或许还有别的杀招。

卡德尔俯身去捡那柄剑，也没有了刚才的诡异刺痛。

他一手抓着克里斯瓦尔德华丽的剑柄，一手揽着女孩纤细的腰肢，跑向尽头的铁门……

又过了好一会，充满老茧和伤痕的手触摸到了冰面上，轻轻摩挲。

格莱姆凝视着眼前巨大的冰柱，用完好的手探查着粗糙的表面。

全力放出的攻击被冻在了冰柱里，一动不动，仿佛连同时间一起被冻住了。

攻击被完美地防御住，两只小地鼠趁机逃跑了，但这位传奇武士却没有显露出一点失望和恼怒。

最初的狂怒冷却下来，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尊封堵去路的冰柱。

触及“冰块”，手上却没有传来寒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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