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冰结界之镜（四)

蓬莱久违地回忆起了那一天自己所见的光景，苍蓝遥远的天穹，雪白绵延的云朵，晶莹剔透的冰之湖面，他光是想到那个乖巧懂事的卡特琳娜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见到自己的母亲，就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可是视线尽头出现的却是身着苍灵衣、倒伏在血泊之中的女人，折断的水仙插入冰面，冰结界之镜的碎片散了满地。女人身下殷红的血早已被极寒冻结，在光洁的冰湖之上涂抹出妖冶狰狞的猩红。

那双曾经拥有鹿一般温润眼神的眸子永远地闭上了。

即使使出浑身解数、即使折断了法器、即使透支生命唤醒冰下沉睡的苍龙，龙之巫女也没能活下来。

听到蓬莱描述的画面，游山海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泪，他明明从未见过那个被整个冰结界憧憬的女人，在此之前也从未因为听说旁人的故事而流泪

——但是内心卡特琳娜那过于汹涌的悲伤和难过，已经让刻骨铭心的痛苦传达到了游山海的内心深处。

如果说自己能够哪怕早上一天完成修业的话——

如果说自己能够哪怕仅仅见上母亲一面的话——

如果说自己能够哪怕只是被母亲摸摸头，说上一句“你真的已经很努力”了的话——

这个世界是不是会变得稍微有所不同呢？

卡特琳娜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但游山海清楚地感受到了内心少女积压十几年的情感在这个得知真相的瞬间迎来决堤。

原来自己的努力一直以来都没有白费。

原来妈妈其实一直以来都有在注视着自己的成长。

以整个童年时代作为代价追逐母亲身影的少女最终也没能如愿以偿，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的魔法，没有人能够跨越生与死的绝对界限。

即使这份心意再如何纯洁真挚，也再也没有机会传达了。

“只有继承了苍皇的权能，接受了冰结界之镜的契约，你才有可能找出龙之巫女死亡的真相。这是被苍皇契约束缚得到长生的我永远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我一辈子都不能离开冰结界，这样的我……是不可能找出蜜瑟娅死亡的真相的。”

蓬莱的声音黯淡，作为三虎将之一始终扮演着冰结界决策者姿态的他，从未在旁人面前如此失态。

“所以，卡特琳娜，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找出你母亲死去的真相……即使是魔王级别的苍皇之血继承人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战胜的敌人，正在未知的地方窥视着你。”

“如果在了解了这些之后，你仍然拥有肩负起冰结界未来的觉悟，那么就接受契约吧，只有这样你才能成为真正的苍皇。”

【我没有其他的选择，也不想有其他的选择……我一定会找出母亲身死的真相，也一定会守护苍皇们的封印，守护我们世代生存的冰结界。】

在蓬莱欣慰的注视下，游山海伸出右手握住了悬浮在空中的冰结界之镜，宛如冰晶的镜面周遭环绕的三颗龙头闪烁出淡淡的蓝色光芒，游山海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被镜子上传来的吸力抽离，殷红的血液顺着镜面攀爬，显出交错纵横的纹路。

“如此一来，冰结界之镜的认主就完成了，记得今后每隔一周用鲜血喂养一次镜子，每次喂养都会导致你虚弱一段时间……除此之外，如果遇到不得不使用苍龙力量的情况，在装备苍灵衣之后呼唤龙的真名即可。”

冰结界之镜化作微光被游山海脖颈间的苍色圆环吸收，消失不见。

游山海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股因为贫血而涌上的眩晕感袭击了他，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这可是特地为你举办的苍皇祭，连主角都不在场的话那未免也太无趣了。”

蓬莱笑着摸了摸游山海的头，后者则是慌慌张张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接着好像是想起来忘记的事情一般转过身来。

“蓬莱叔叔，现在冰结界里有交灵师的存在吗？”

“交灵师？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你是想做契约之类的吗？”

“呃……其实……”

【如果说是对灵魂有着深刻了解的交灵师的话，说不定会从母亲留下的万华镜里知道些什么。】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游山海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眼前文质彬彬的蓬莱绝对是可以信赖的存在，差点就要把自己附身在卡特琳娜的事情和盘托出，可是却被卡特琳娜示意打断了。

“说起交灵师的话……”蓬莱思索了一会，“似乎是因为苍皇祭的缘故，倒确实是有一位从冰结界离开数十年的交灵师回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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