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一

“wdnmd，a1高闪来一个，我都不知道你在架谁。”

“又是黑团，一个金牌都没有。”

“下路一直让我去，我怎么去？”

...

清水翘着二郎腿，坐在这间黑网吧里，周围满是烟味与汗臭味。

因为本来是个工作室，但是倒闭后电脑无处处理，老板便灵机一动办了个黑网吧，虽然隔三差五有警察接到举报电话来请他喝茶，但这间黑网吧还是熬过了清水的整个高中生活。

假期有空就出来搓一把lol，那时候感觉下周又有了盼头。

现在高三毕业了，老板反而告诉他没几天得滚蛋了，上头下了通知。

清水暑假闲得无聊，便隔三差五来晃悠几次，老板也不多收费，象征性收个几块钱，偶尔还会坐在一起聊聊未来。

“哇靠，清水，你怎么又rush光速白给了？”

坐在隔壁的二胖抬起头，气的满脸通红，那样子仿佛要把清水给吞了。

“那我能怎么办，我又没有2.5倍镜，防守方蹲着点k我，那能不白给吗？”

清水耸耸肩，抄起桌上的矿泉水来了一口。

“啧，你瞅瞅，对面老外都开始noob嘲讽了。”

二胖头摇成拨浪鼓，一阵唉声叹气，仿佛面前的清水丢了国家的颜面一样。

清水没有理会他，切回彩虹六号的游戏画面，点击了下一把游戏。

“诶诶诶？等等等等，咱没时间继续下一把了。”

二胖伸手抓住他的手，点击了取消匹配。

“咋就没时间了？”清水皱着眉头问他。

“怎么就有时间了，看看几点了，几点了!”二胖伸出左手，恨不得把手上那块卡西欧砸到清水脸上。

二胖这个小胖子家里还算有钱，前一阵子一咬牙，就用一个月的零花钱去黑商手里买了块正版的卡西欧独角兽限量版手表，自那以后，只要旁人问起时间来，他总会甩一甩手臂，摆出一副成功人士的嘴脸，字正腔圆地告诉他:“现在是北京时间xxxx。”

然而班上大多数人根本连独角兽高达是个什么玩意都不明白，甚至会有人开玩笑说卡西欧可是渣男专用表。

为此二胖没少在清水面前吐过槽，说这帮人没眼力。

然后清水会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

“不是别人没有眼力，是大多数人，不应该说是大多数你感兴趣的女生，根本不看高达，死宅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呢。”

自那以后二胖再也没在旁人面前显摆过，但是一遇到宅圈基友，还是偶尔会拿出来秀一秀，毕竟怎么说也是款限量版的手表。

凡事跟限量版扯上关系，就关乎钱与面子，至少清水是这么想。

“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十点半。”

清水模仿着二胖的声调，既夸张又带点阴阳怪气地嘲讽他。

“清水你大爷的，别闹，下午不是要开高三学生聚会吗，你不去？”二胖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

“去啥啊，给别人看笑话？”

“看啥笑话？”

“你这不废话吗？”清水搁下耳机，“每年整个学校的高三聚会都在这个时间段发布，夹在本一与本二大学录取通知书收到之间，目的是啥，就是单纯想表彰一下尖子生，然后拉拢关系，校长来几句什么以后出名了别忘了母校啊之类罗里吧嗦的废话，去了看尖子生得意的笑脸？有什么好去的。”

“哇，你不能这么说，那起码也是全校的活动，你想想要是你不去，校长上台讲话的时候插一嘴【嗯，高三九班清水同学缺席】，那你就全校闻名了哥。”

“得了吧。”清水双手一摊，“高三毕业就各滚各的了，出名了谁还记得住，再说了，聚会最后会有跳舞环节，你有舞伴吗？你去图个啥？”

“诺诺诺，我的老婆，今天兼职舞伴。”二胖掏出手机解锁，屏幕上的二次元插画，纸片人小姐姐笑得春光明媚。

清水像看傻子一样把手机给他推了回去:“我劝你别去丢人了。”

“我靠，清水，我说咱去再不济能蹭个午饭吧，你想想那可是五星酒店，吃啥能亏，再说了，你日思夜想的青梅竹马，苏晴，可是今天的主角，听说是今年的高考状元，人长得又漂亮，诶诶，你啥时候考虑追人家啊。”二胖一脸八卦凑过去，进到快贴上去。

“不是，怎么就日思夜想了，你滚远点。”清水伸出手，推开二胖有点油腻的脸。

“哇，全班都知道你跟人是青梅竹马，人私底下喊你都是清水哥，上次来班上给你送便当，我的天，全班男生眼睛都直勾勾看着你呢兄弟。”

“那是我妈给我做的便当，我早上忘带了，人给顺路送过来的。”

“别人不知道，那就是爱心便当。”二胖一口反驳。

清水决定不再跟他进行这些没营养的对话，转过头点了两下鼠标。

“老板下机。”

“好嘞，慢走哈。”老板坐在显示屏后，磕着瓜子看剧，眼睛都没抬一下，“话说你快上大学了吧，祝你大学生活愉快哈。”

“啊。。嗯谢谢了。”清水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应了两声就推门走了出去。

二胖背着书包吭哧吭哧跟在他的身后。

“给你瞅瞅，为了这次聚会，我还买了见西装。”

他边说变从书包里扣出一件已经压得满是褶皱的西装，然后顶着38度的太阳套在了身上，像是芭蕾舞演员一样踮着脚转了半圈给清水展示。

清水看得出这件西装是定制的，毕竟他这个体型，说要买普通西装根本没可能。

清水本来也有件水色小西装来着，那是初中表演的时候买的，当时男主角的身份落在清水身上，爹妈欣喜若狂，给置办了件小西装，事后才发现男主根一开场被刺杀后就没有任何戏份，当好尸体就行，于是清水穿着那件西装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冰凉的地板上躺了半个小时，表演结束后一问才发现，这个所谓的男主角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当之后，像包袱一样被甩到了清水头上。

“嗯，就像鲜花插在牛粪上。”清水沉思片刻，找了个很恰当的比喻。

“你大爷的。”二胖满头大汗，顾不上脱衣服，就给了清水两闷拳。

“别打了别打了。”清水求饶。 一般的小胖子都是虚胖，但是二胖不大一样，这家伙有点力气，要真结结实实挨上两拳，不打好受。

“饭店就在前面了，那再见了啊。”清水冲二胖挥挥手道别。

“真的真的不去？”二胖皱着眉头问他。

“真不去，午饭我就去那边的小面馆解决好了。”清水指了指路边的面馆。

红汤面四块钱一碗就够饱，高中三年清水吃了三年。

“那行吧。”二胖惋惜地看着他，“话说你带钱了吗？”

“那可不，我天天带着家钥匙跟钱包，你瞧。”清水边说边翻起他的裤兜，哪里放着他的帆布钱包。

但是不出两秒，清水就愣住了。

昨天洗澡好像换了身衣服，钱包跟钥匙还在昨天的短裤里!

该死。

清水小声咒骂了一句。

这意味着在他老爹老妈回家之前，自己得身无分文在外晃悠。

38度的天气晒一天怕是到晚肉香味都出来了。

二胖眯着眼，看着掏兜的清水。

“兄弟，别挣扎了，老天都想让你参加同学聚会，哈哈哈哈。”

xx市第二中学。

虽然同为市内三星级高中，但常年被头上的第一中学给压着，于是校长一拍脑袋。

既然比成绩不行，那咱们就搞排面。

所以每年的校同学会都搞得相当隆重。

会直接包下当地五星级饭店的一整层，铺上红地毯，装饰的金碧辉煌。

要是是不了解详情的路人，甚至会有什么五百强企业聚会的错觉。

平日里穿够萝卜白菜一样校服的学生，这天也会自觉从家里扒拉出礼服西装来，让自己显得有那么点品味。

大家进门，打招呼，俨然一个小小的上流社会。

然而在这群人里，穿着宽松上衣白t，大裤衩子，脚踏人字拖的清水显得尤为扎眼。

站在门口负责招待的服务生甚至拒绝让其入内，嚷着社会闲杂人士请勿入内，直到二胖以人格担保，这个顶着一头鸡窝，好像刚睡醒的闲杂人士，确实就是二中的学子。

服务员架不住二胖的软磨硬泡，思索半天还是打开了那扇金色的大门。

聚会定于中午十一点半。

二胖跟清水来的比较早，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开始百无聊赖地发呆。

同学开始陆陆续续到齐。

他们有的穿着燕尾服，有的脚蹬高跟鞋，完全看不出半个月前还都是一群蓬头垢面，遨游在书海的学子。

每个人路过清水与二胖的时候，都要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就像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最后到场的几个学生都算有头有脸，要么是经常国旗下讲话的学生会会长，要么是年级的风纪委员等等，一整个年级几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能记住他们得脸。

于是虽然他们的入场，众人开始欢呼，甚至让人觉得这些家伙刻意就是晚了半拍入场。

十一点零二十。

校长跟着苏晴一起入场。

二胖连忙用手肘捅了捅还在玩手机的清水。

“苏晴来了。”

清水眼皮都不抬一下，就随便应付一句，“哦。”

“你不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二胖摇摇头，决定还是不要跟这个榆木脑袋进行进一步交流，于是他随着众人站起身，给校长与苏晴鼓起掌来。

苏晴今天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与一件简单的百褶裙，但搭配起来却意外地好看，在众人的掌声下，像是众星捧起的月亮一样耀眼。

二胖摸着下巴，像是老练的艺术家在欣赏断臂的维纳斯。

他观摩片刻，吐出几个字。

“苏晴这家伙，化妆了啊。”

“女生都会化妆，你是不是白痴。”清水白了他一眼。

“咱高中不是禁止化妆吗？这才放假多久，就化这么好的妆？”二胖反问清水，“诶，你俩阳台不是正对着吗？平时苏晴有偷摸着练习化妆？”

“哇靠，你能不能别老把我想那么猥琐，我像是会偷窥的人吗？”清水说。

“行行行，正人君子正人君子，来，吃菜，吃菜。”二胖坐下身，从满桌凉菜里捡了一片生姜，递到清水盘子里。

与此同时苏晴落了座，校长挪着他那像球一样的身体沿着红地毯走到整个宴席最前方的舞台上。

酒店这层平时对用于婚礼宴席，所以备了个小小的舞台供婚庆公司发挥，现在一来二去，成了校长的演讲台。

他站在台上，开始艰难地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演讲稿。

灯光很配合地暗了下去。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

那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开场白一响起，二胖跟清水就开始接着昏暗的灯光开始夹菜，桌子是按照班级分配，所以清水周围坐的几个男同学都还算熟络，看到他们开动只是笑笑不说什么。

“尝尝这个，哇靠，五星级饭店的香菜。”

二胖边说边从菜里捡了几个香菜递给清水。

清水毫不示弱，回敬给二胖一筷子蒜蓉。

客套一轮之后，二人开始狼吞虎咽，毕竟上了一上午的网，二人肚子空空如也。

“在这个硕果累累的夏天，咱们二中可谓是人才辈出，今天就在此介绍介绍咱们学校几位高三的优秀学生，希望他们能够激流勇进，在进入大学，乃至社会以后能拿到更骄人的成绩。”

校长语毕，自己先鼓起掌，全场师生开始跟着“夸夸夸”鼓起掌来。

清水跟二胖提着油腻的手，也开始跟着鼓掌。

掌声小了之后，校长开始念名字。

没念到一位，聚光灯就给到那位同学，那位学生就站起身，鞠躬示意，大家也以掌声祝贺。

“高三三班，田xx，河海大学。”

掌声一片。

“高三八班，张xx，清华大学。”

掌声一片。

...

“高三一班，苏晴，哈佛大学，嘿嘿，出息啊，咱们学校第一次出了个哈佛的人才。”

掌声雷动。

苏晴就带着笑，在聚光灯下站起身，面朝师生鞠了一躬。

“诶诶，清水，苏晴朝着你瞅了两眼诶。”

二胖点点清水的手背。

“别贫，人跟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你不是喜欢别人吗？”

二胖说的声音不大，周围全是掌声欢呼声，一片嘈杂，但清水还是听见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站起身，在聚光灯下闪耀的苏晴。

对，清水是喜欢她。

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这样了，那时候两家邻居，二人的阳台近到翻个栏杆就能去打照面。

那时候苏晴跟着他到处疯，被欺负了会哭鼻子，一脸鼻涕一脸眼泪找清水安慰。

但是时间好像过的太快了，快到清水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个走路屁颠屁颠的小女生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前面。

成绩优异，面容姣好，体育还不差，人缘又好，把追她的男生从学校里找出来，能凑满一个连队。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个人就开始很少交流，每次清水睡觉，转头看到苏晴房间依旧灯火通明，他会想现在苏晴在干什么呢，还在挑灯夜战？

清水会这么躺在床上，一直等到对面熄灯，才会转个身睡觉。

那个跟在身后的小酱油瓶，混进自己无法参与进去的小圈子，就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清水挺像偶尔找她聊个天，但是她似乎总是很忙，身边总围着数不清的人，谁让她那么温柔会照顾人呢。

清水很喜欢她，但是她已经成为了无法高攀的天鹅，偶尔站在走廊栏杆上看着苏晴匆匆走过，即使是在跟好友叽叽歪歪地乱扯，心里还是会有点落寞。

“咳咳，最后一位，这位让我有点吃惊啊。”校长的发言似乎还没结束，他清了清嗓子，“看来咱们学校，还是卧虎藏龙啊。”

“清水同学，哈佛大学录取。”

掌声雷动。

聚光灯蹭一下照射过来，让清水眼前一白。

那张因为偷吃而油光泛滥的嘴，在聚光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二胖有点难以置信地往边上挪了挪屁股，担心自己偷吃的事情也一并暴露。

清水一脸懵逼，他转过头，发现苏晴正笑着看他，周围的掌声像潮水一样渐渐消散。

“啊？”

清水半天憋出来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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