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夜话

凌晨五点半。太阳还未升起的时间。

白娅默默地捧着不知道第几杯续上的咖啡，微微抿了一口。把最后一点内容填进去，她才微微打了个呵欠，把平板放到一边去，揉了揉眼睛。

熬夜对白娅来说只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有因子打底，哪怕是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她的身体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不过这只是不动脑子的情况，如果保持着高强度的工作，这个时间就会压缩到大概二十四个小时左右。

咖啡对白娅来说其实已经没什么太大意义了，她只不过是保持着某种习惯才去喝咖啡的。因此，放下平板的一刻，她深深地呼了口气，慢慢趴在桌上，把头埋在手臂里，彻底放空了脑子。刚才还不觉得，放下平板的一刻她简直感觉整个脑子都在颤抖和悲鸣。

车厢没有开灯，只要稍稍偏过头去便能看到，苏楠在她的床上睡得正香。这个时间已经快接近苏楠平时起床的时间了，白娅稍稍弄出点动静来苏楠就会醒过来。不过白娅没有吵醒别人的想法，推己及人这种事情她还是知道的。她最讨厌就是别人在她睡觉的时候吵醒她。

好不容易感觉自己脑子终于恢复正常了，白娅才慢悠悠地坐起来，往外面走去。

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白娅昨天已经得到了明确的消息，大概明天中午他们就会到云城，列车不会再中途靠站。在此之前，她打算去看看叶歌的情况。

自从她把那本书给了叶歌之后，叶歌就没再过来了。虽说白娅不担心叶歌会出什么事，但出于各种理由，她还是打算过去看一看。这个点苏楠还没起床，再晚些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她工作熬到这个点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苏楠在旁边，很多话都不方便说。

白娅其实不在意苏楠有没有看出什么来，她所决定好的事情从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改变。更何况，现在还没到时候。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会被珍惜，白娅从不打算由自己去说那些话。她只要默默地等下去，迟早都会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她需要的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或是什么山盟海誓。那些在她看来都太脆弱了。她见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那些由感性或冲动带来的关系一但经历外部的刺激便很容易崩溃。为谁而死这种事情，在白娅看来是不现实的。

只有经历过洗涤和沉淀，感情才会逐渐变成一种本能。所谓的爱情，最后也会变成亲情，甚至于更加自然的东西。白娅是个理性的人，以至于她很清楚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因此，她可以把自己的感情压抑下去，一点点地按着自己的需要去修正现实。

现在的叶歌在她看来还是不合格的，因此她不会让叶歌察觉到自己的感情。同样，她也不担心叶歌会选择其他人。从一开始，叶歌就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无论他要去哪里，最后都会回来自己身边。只要白娅愿意等，她便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从不缺乏这种耐心。她唯一在意的不过是，叶歌是否值得她去等而已。

走廊是一片漆黑，这对白娅来说并不是问题。哪怕不激活因子，她也可以在这样的黑暗中行动。她三两步走到隔壁房间门前，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走进去。

房间中蓦然亮起一丝红光，白娅看过去，是趴在角落里睡觉的小灰。它比人类拥有更加敏锐的知觉，像这样推门进去的行为基本是瞒不住小灰的。不过小灰仅仅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趴了下去。它虽然好奇白娅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但比起白娅的事，还是睡觉更重要一些。

白娅倒是习惯了，偶尔大晚上她到客厅去，也能看到小灰像鬼一样蹲在一边。一片黑的时候那猩红色的双眼就像是会发光一样。可走到床边，白娅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叶歌没在床上。平时这个点叶歌应该还在睡觉的才对。

一片黑的时候，除非白娅激活因子，不然其实她也看不到太远。因此，一开始没看到叶歌的时候她还愣了好一阵子，思考着叶歌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在一片黑的房间里看了一圈，才在车座那边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

是叶歌。

白娅摸过去才看到，叶歌没有睡在床上，反而是趴在最里面的座位睡着了。她这才松了口气，默默在叶歌对面坐下，撑着脑袋看着叶歌。

话说回来，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在这种地方睡着吧。

在白娅看来，叶歌是属于那种脑子够数，但一般懒得动脑子的人。只要没人管他，他就能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叶歌也算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了。

在叶歌手边放着的是之前她借给叶歌的书，看样子应该是他看书看到困了，才在这里睡着的。白娅把书拿过来，一页一页地翻过去，视线没有停留在任何一个字上，脑海中却自动回忆起小说的内容。

这本书她已经看过许多次了。她其实不是喜欢看小说的人，倒不是有没有时间的问题，只不过是没有那样的兴趣罢了。这本算是唯一她看完的小说，甚至于花些时间，她可以把小说的整个流程都默下来。

最后，白娅没再往下翻，只是又把书页倒回到扉页，默默地看着那句话。

“生日快乐……”

她忘了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了。或者说，她从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她已经没有那样的记忆了。这本书对现在的她来说与其说是一种寄托，倒不如说是负担，所以她才把书给了叶歌。这样做是最好的。

她当然知道叶歌看到这句话或许会产生一些想法，但这不重要了，白娅也不打算告诉叶歌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许以后他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本来，白娅把书放回到原位便打算回去了。她只是过来看看叶歌的情况而已，现在看到他没事就可以回去了。只是刚站起身，白娅便听到了什么声音。

“别走……”是叶歌的声音。

白娅微微僵住，低头看去。叶歌眼睛依旧闭着，眉头微皱，应该只是在说梦话。她便稍稍安心下来。只是，白娅突然注意了某种异常，那是平时她绝不会看到的场景。

叶歌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白娅手指点在那眼泪上，微微抿嘴，没有理解。

他到底是梦见了什么，才会因此哭泣？

她便突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这个人。以至于此时，她明明可以做很多事情，却只能默然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叶歌重新安静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吵醒了叶歌之后到底能说些什么。

多半……她去问，叶歌也不会告诉她吧。

她只能把这一切都藏在心里，最后看了叶歌一眼，默默地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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