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梦醒时分

天将拂晓。

当白娅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是三分钟以后了。她把手里的书合上，看着窗外逐渐亮起，打了个呵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尽管头发乱成一团，甚至好几根发丝偷偷翘了起来，她也没有去在意，只是习惯性地找了找小灰在哪里。

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沙发底下找到缩成一团的小灰，大概是睡着了。她便莫名有些羡慕，撑着脑袋，最后默默叹了口气。

这是第三天了啊。哪怕白娅没有特意掰着手指头去算，她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她除了一如既往地，坐在这里等待，坐在这里祈祷，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

苏楠完美地错过了她的演唱会。演唱会定好的时间是在昨天晚上，可她现在还在睡着，肯定是去不了了。没有人能替代她，所有人过去那里都只是为了看她的演出，本人不在就没有意义了。不过白娅在第二天的时候就给组织那边打过招呼了，让他们把演唱会推迟一段时间。

至于要推迟多久，就得看苏楠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哪怕她现在马上醒过来，也要一些时间来调整状态吧。很明显，今天也不可能开演唱会了。不过白娅不知道的是，她说的轻巧的事情差点让后勤部的人愁白了头。

这工作可不好接啊……苏楠的演唱会可是从来都没延期过的，毕竟适格者不会生病，没什么天灾人祸都不会导致演唱会延期的。这算是头一遭了。这种消息放出去，搞不好会引发暴动的。毕竟演唱会什么的不只是在现场，还会进行直播。

但最后后勤部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任务。没办法，开不了就是开不了，哪怕他们急得跳脚也没有用。更何况，白娅也下命令了，命令下来以后就必须执行下去。这点在组织内部是绝对的。命令下来以前可以划水，也可以反对，但命令一旦下来就必须得到执行。在这方面，组织有着和部队相近的铁血性质。

这些人也是狠人。在发现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后，他们便直接在离演唱会开场还剩三个小时的时候下手把搭好的舞台炸塌掉了，爆炸声周围好大一片都听得到。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舞台都塌了，总不能在废墟里继续开演唱会吧。于是演唱会理所当然地延期了，甚至直到今天早上，舞台的架子都没能重新搭起来。

白娅自然是不清楚这些事情的。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她现在已经整整三天没睡觉了，就连小憩也没有过。即便因子给了她这样一直熬着的本钱，可该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困。该说只要依旧是人，那些本能便不会因为变化而消失，最多只是会变淡或者变强而已。

“还没醒吗……”白娅在叶歌身边蹲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后收回手。她特意找了两床被子铺在客厅的地板上，这样她就不用总是到房间里去了。

理所当然的，苏楠也躺在叶歌旁边，睡颜安详。光是这么看的话，完全看不出来这两人到底在经历什么，但白娅可以肯定，那绝不是可以轻而易举跨越过去的困难。

她默默地看着，最后收拾好心情，决定去再泡一杯咖啡。

毕竟，这些事情已经想过很多次了，事到如今再去想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她所相信的一切，最后会化作现实，仅此一点，就足以支撑着她继续等待下去了。

烧开热水，把准备好的粉末倒进杯子，再浇上热水，苦涩的气味就这么飘起来。那是即便闻到都足够让人胆怯的味道，但白娅既没有加糖，也没放牛奶，随便用勺子搅拌了一会儿便回到了沙发旁边，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着，

苦涩的味道几乎要麻痹舌头，把咖啡吞下肚子以后，她才总算感觉自己清醒了一些。等待的时间对她来说也是极其无聊的，而哪怕是这样无聊的时间，她也不能去做别的事情。像现在这样，只是单纯地等着还能继续等下去，但如果是做别的事情，一旦停下来，她很容易会睡着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时候睡着了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是绝不能睡着的。哪怕是，利用因子让自己清醒过来，她都不会让自己睡过去。白娅很清楚，这种时候还远远没到自己的极限。让她觉得困的其实并非是身体的本能，而是无所事事地在这里等待，让她很难长时间地集中精神。

她便逐渐有些恍惚，默默回忆着，上一次像这样死撑着不睡到底是什么时候了。岁月可以改变许多事情，年幼的小女孩终究也会变成窈窕少女，但有些事情终究是不会改变的。她从不是什么完人。她是自大而自私，贪婪而怠惰的，可她同时也具备着在此之上的理性。这构成了现在的她。

“喵……”小灰有气无力地从沙发底下爬出来，跳到沙发上，在白娅腿上拱了拱，似乎是做了个恶梦。

白娅把咖啡放到一边，轻轻抱起小灰，揉了揉它的脑袋。

“我……”她便躺在沙发上，下巴放在小灰脑袋上，轻声道：“我没做错啊。错的不是我。”

“喵？”小灰在白娅怀里挣扎着，抬头看了白娅一眼。待到白娅放开它之后，它才跳下沙发，往客厅的方向跑去。

白娅没有看过去，可在听到某种声音后，她下意识地坐了起来，和刚刚醒来的苏楠对上了视线。

苏楠没有说什么，仅仅是看了还在沉睡的叶歌一眼，心中莫名有些庆幸。只是，留给她的时间不算多了。她在等白娅先开口。不能是她先开口，如果是她先开口，那就完了。而只要她继续保持沉默，那大家都能得到自己所需要的。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白娅的想法。事实上，在叶歌告诉她，让她再等等的时候，苏楠就知道结果了。当叶歌醒过来，看到白娅的那一刻，他就只会剩下唯一一种选择而已。因为人情是可以还的，叶歌欠自己的是人情，甚至更进一步，他欠了自己一条命。然而这并不足以改变他。即便是在那种境地下，他也依旧是想着，回到白娅身边，去取得这个答案。

那这个答案是什么，苏楠也不是不知道啊。只是，她并没有什么不甘心的。相比起更进一步，她已经确认自己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可惜……她们终究不可能如昨日那般亲密无间了。苏楠并不想这样。她比任何人都理解白娅，正如白娅理解她一样。

“楠楠，欢迎回来。”白娅走过来，低声道。她本来想笑的，只是怎么也笑不出来。这种时候露出笑容的话，就太过分了啊……她做不出这种事来。

苏楠看着白娅，突然笑起来，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吧。”

“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白娅放弃了，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这种事情瞒得住叶歌，但瞒不住苏楠的。哪怕在当时看不出来，但这些都结束了，她只要看一眼就能理清楚前后了。更何况，她没有特意掩饰脸上的疲惫啊。这种事情很容易猜得出来的。

“我啊……很生气啊。”苏楠低声道，靠近白娅，“我做梦都不会想到，我最好的朋友会算计我。你就那么肯定，他不会动摇吗？姑且，我们应该是差不多的。”

白娅默然，没有回答，大概是在思考着什么。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他不会的。”

一路以来，白娅看着叶歌的改变，一点点从那样绝望的泥沼里爬出来。他有了想做的事情，有了能回去的地方。如果，即便是这样，叶歌也会变心，也会离开她……那她也只能承认，她不过如此了。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妄，而她所信任的人不过是起于一时冲动。

那个时候……她将会亲手杀死叶歌。没有人比白娅更清楚该怎么杀死一个适格者。

“如果这次，他还是离开了你呢？”苏楠带着些许笑容，问道。

“不会的。”白娅看着叶歌，“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如果，我能比你更早一些遇到他就好了。”苏楠有些遗憾地道。

“你做不到的。你不是那种可以把流浪猫捡回家的性格。”白娅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在柜子里翻零食的小灰，“捡回来了，你也养不起来。”

苏楠不会停在一个地方，而她会。这就是她们最大的区别。

“也是。”苏楠便无所谓地笑了笑，轻轻抱住白娅，“那，我原谅你了。”

“楠楠……”白娅默然，突然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做错。”苏楠揉了揉白娅的头发，把翘起来的头发一点点梳拢起来，最后放开白娅，展颜一笑，“这样就好了。”

说罢，她拿起放在身边的手机，打开一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消息，问道：“演唱会延迟了吗？”

“嗯。最早应该明天就可以重新开始了。他们把舞台翻修了一遍。”白娅解释道。

“那我过去看看吧。”苏楠坐起来，在口袋里拿出一条发带，把头发扎起来，往门外走去。大概是走到门口，她才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说了一句：“对了，晚上记得给我留晚饭。我还要回来的。”

“……嗯。”白娅点了点头，等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很自然地笑着。她们之间不需要一个输家……但，总归是有一个赢家的。赢的人能拿走一切，仅此而已。能变成这样，白娅已经很庆幸了。

剩下的就是，等叶歌醒过来了吧。

白娅跪坐在地上，让叶歌躺在自己大腿上，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一如当初所做的那般，心情没有丝毫改变。她想过很多自己能说的话，但仔细想想，那些其实都没必要了。只有一句话，是她必须要说的。这也是为什么，她必须在这里等着叶歌醒过来。

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个时刻。

叶歌再怎么动摇，再怎么犹豫，最终都会回到自己身边来。这就是白娅所相信的。

没有让她等太久，叶歌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想坐起来去找什么。但白娅却按着他，没有让他起来。

“……”叶歌看着白娅，莫名安心下来，重新合上眼睛，仅仅是把手臂挡在眼上，深吸口气。随后，他轻声道：“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白娅笑着道，心中的一切终于放下，眼前一黑，打了个呵欠。

叶歌这才坐起来，有很多话想说。但白娅只是轻轻靠在他身上，闭上眼睛，就这么睡了过去。他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屋子里依旧弥漫着咖啡的味道，让人分辨不清楚到底是白娅身上的，还是从沙发边传来的。

大概……两者都有吧。

PS：感冒了……明天可能不更新了，看看能不能把病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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