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五十四：妖，人

“爷爷，妖怪是什么呀？”

种着槐树的院子里，一个七八岁的少年趴在老人的腿上，手捧着图画书，看着里面的内容不解的朝长者问着。

“妖怪？那可是不得了的东西呢，能飞能蹦跶，有的力量惊人有的智慧过人，而且女妖怪大多都是长得倾国倾城，自古可是让不少文人墨客向往过啊。”

“倾国倾城，意思就是说她们很好看吗？”

“差不多吧。”

“对了，我家新来的邻居就是一个超级漂亮的女孩，她会是妖怪吗？”

“嗯？”

老人很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孙子，苏辰以为自己爷爷质疑自己，急忙说道：

“是真的，超级可爱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和班上的人都不一样，头发是金色的，眼睛超级大，但是感觉笨笨的，总是会问我一些很弱智的问题，但是我却觉得很可爱诶。”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啊，不过那不是妖怪啦。”

“真的？不过爷爷你不是说倾国倾城的就是妖怪嘛？”

“我可没这么说啊，你这小子天天颠倒我的话。”

爷爷没好气的说着，然后说道：

“妖怪可不仅仅只是长得好看，最吸引人的其实并不是妖怪本身的东西而是每个妖怪都带着故事。”

“故事？”

“没错，人之所以为人仅仅就是人罢了，但妖之所以为妖却有着各自不同的理由，这就是妖鬼神说的魅力所在啊。”

“但我还是喜欢长的漂亮的妖怪。”

苏辰倔强的说着。

“哈哈哈哈，那也没事。”

爷爷对此也不否决，宠溺的摸了摸自己孙子的脑袋。

“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好啦。”

年少的苏辰笑起来，但张开的口还未说话，忽然一阵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来。

‘你真的喜欢妖怪吗？’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这份回忆，画面支离破碎，一股浓烟升起，画面转到了窗边，一位有着银色长发和与之相衬的宽大狐耳吸引着自己的目光。

“你真的喜欢妖怪嘛？”

女孩转过头，绝美的脸蛋面向自己，娇艳的红唇微颤，玫瑰色的眸子映衬出苏辰自己的样子。

陆银萱.......

苏辰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位绝美的女子。

“你真的喜欢妖怪吗？”

对方不依不饶的问着这个问题，苏辰低头看自己的手，保持着沉默。

“还是说，这时就是你喜欢安凝的理由呢？”

话题忽然偏转，苏辰眉头一皱，下意识抬起了头，陆银萱望着自己，双眸闪着血光，窗外的光线慢慢变暗，周围一切似乎又开始发生了变化。

苏辰惊讶的看着四周，想要退后但却发现双脚都没有办法挪动。

“告诉我吧，苏辰，你的心声，你最本质的想法。”

陆银萱俯身过来，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嘴唇凑到苏辰的耳边轻轻吐气，身子便的麻痹，飘荡在鼻尖的幽香也让大脑愈加迟钝。

苏辰惊恐的看着那条原本自己喜欢异常的狐狸尾巴，此时松软的尾部高高翘起，看上去更像是蝎子的蛰刺。

“反正......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辰感觉异常艰难的从口中吐出这句话，转而耳边响起银铃般的笑声，陆银萱扶着苏辰的肩膀笑的花枝乱颤。

“哈哈哈哈哈~若真是如此，那么那些悲剧，那些不应该发生的苦难，那些不应该存在的分别，就都有了解释了。”

“你什么意思？”

“你是人类，苏辰，人类。而我们是妖。”

陆银萱低声说着，苏辰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惊讶的侧头，看到按在自己肩头的手已然成了一副黑色的爪子，勾破了自己的衣服，刺进了自己的肩膀之中。

苏辰吓得抬起头，陆银萱歪头笑着，耳朵竖了起来，然后银发朝内收敛，鬓角处长出细腻的毛发，像是在繁殖一般密密麻麻的朝脸部覆盖。同时对方的双眼朝侧面收敛，嘴角变得细长，原本精致的面孔被扭曲得恐怖无比，最后变成一张完整的妖狐面孔杀气腾腾的望着苏辰。

“看呐，苏辰。”

声线也不再是清脆动人的少女之音，沙哑又干燥，像是从喉咙里干呕出什么一样。

“不......安凝不是这样的。”

苏辰浑身冒起鸡皮疙瘩，但口中依旧否认着眼前所见的一切，但恐惧毫无疑问在此刻覆盖了少年的心头。

猩红色的兽眼看着自己，嘴角露出整齐的尖牙，眼前的这个人已经看不出是那个陆银萱了。

这比昨日自己看到半人半狐的样子还要可怕，森然注视着自己，令人毛骨悚然。

苏辰想要闭上眼睛，这一切在他想象只是梦境，但陆银萱却按住他的肩膀，把脸凑上去。

“看着我的脸，苏辰，看着我！”

浓浓的血腥味涌上来，苏辰被按住脖子，被迫和这双仿佛深渊一般的眼睛对视，精神变得恍惚，周围的一切再次慢慢崩溃。

“这就是我们，人类。”

陆银萱最后的话语化作一团黑气撞进苏辰的心口，然后这只已经化形的妖狐甩弄着自己的尾巴从苏辰身上跳开，和周围崩溃的一切一起消失不见。

接着苏辰感觉到自己的颈边传来钻心的疼痛，按住脑袋，意识被拉回了真正的肉之中。

“啊啊啊啊！”

苏辰大叫着醒来，冷汗浸湿刘海顺着脸颊滑落。本以为这是噩梦的终止，苏辰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动弹。

一个人压在自己身上，几缕金发盖住自己的眼睛，脖子那里不断涌来让神经发麻的疼痛。

“是.....是谁......”

苏辰用力说着，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被抽走，身体没有一个部位能让自己控制，这种鬼压床一般的体验让意识上的慌乱和恐惧进一步扩大。

趴在自己身上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丝丝缕缕的金发贴着苏辰的脸颊 滑动，然后一张让苏辰意想不到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安......安凝.......”

“苏辰.......”

嘴角沾满鲜血的安凝看着自己的青梅竹马，露出满足的笑容，原本碧色的眸子此时发出闪闪的金光。

“你在做什么？”

“我在把你抢回来。”

“你说什么胡话啊，别束缚住我啊，还有你咬我了？”

脖子那里依旧不断传来刺疼，安凝嘴角的鲜血让他无比在意。

“不，那是我的血。”

安凝摇摇头，看着苏辰的脖子，那个印记在她精血的作用下果然被擦掉了，只留下了自己的血痕，这让苏辰看起来像是自己的东西，让安凝顿时感到心满意足。

无法忍耐的笑起来，安凝望着苏辰，激动按住对方的肩膀，此时的一切终于让她感到了高兴这种兴奋之下，某种欲望也在血脉之中被激发开来。

安凝慢慢低下头，嘴唇朝着苏辰的嘴边凑上去，苏辰楞了一下，被安凝这个举动吓了一跳。

这是要吻自己吗？

心中刚给出疑惑，但眼前的一切却像是梦境里那样开始变化。安凝的耳朵朝后竖起来，脸颊上开始疯狂长出细腻的绒毛，熟悉的脸被扭曲，眼角变得锐利。

苏辰瞪大了眼睛，刚刚才在噩梦中所看到过的那一幕，此时正以事实在自己的眼前重现，安凝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暴露原型，满怀欣喜地朝着自己喜欢的人所求安心的感觉，但恐惧感已经在苏辰的心里扎了进去。

【这就是我们，人类。】

“不要！！”

苏辰下意识喊着，安凝因此一愣，然后从苏辰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心中的欣喜被一瞬间粉碎，女孩惊恐的直起身子，看着自己变成兽爪的手，变得细长的脸部还有浑身疯长的毛发，最后连声音都变了。

“苏......辰......”

“.......”

苏辰看着面前的安凝完全说不出话，艰难的咽下口水，他难以相信自己熟悉的青梅竹马变成了这样。

但从苏辰的眼中读出了疑惑和恐惧，安凝颤巍巍的把自己变成爪子的手收了回来。

“你在怕我吗？苏辰？”

“啊，我......我......”

快说话啊，混蛋！

内心怒骂着自己，但身体却不停使唤的颤抖，嘴角蹦不出完整的词语。

安凝看在眼里，对苏辰的犹豫和惧怕已经完全明白了，刚刚才燃起的火焰转瞬间被浇灭，安凝从苏辰身上退下来，半狐之后她没办法站立，只能半蹲着，悲伤而又愤怒的看着苏辰。

“你果然，在意我是妖怪对吧？”

苏辰喉咙梗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被陆银萱植入的恐惧压制着他本质的想法，他没办法坦诚的对此时的安凝说哪怕一个不字。

这种沉默十分的致命，安凝眼中流露出失望，看了眼旁边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样子，像是终于明白了一些什么。

黯然的低下头，然后从苏辰的床上跳了下来，往外面跑去。

“安......”

苏辰想要喊住她，但身子却依旧没办法动弹。

“该死，为什么五行玄仙阵这个时候一点用都没有啊！”

怒骂抱怨着，但安静下来后，是对自己刚刚恐惧的深深自责和懊悔。

我到底......在怕什么啊，可恶。

苏辰不甘的吼着，但忽然，一股像是从心脏位置蹦出的热量冲到脑门，苏辰一个僵挺，身体在突如其来的制热和刺痛中发出惨叫。

——

“凉山之战前，蚌女将自己的精血分给了燕王之后治好了被蛟龙所感染的毒素，并且隐瞒消息亲自出征，最后在凉山战役上打败了梁王，这是妖怪史上经常出现的事。”

陆银萱上着课，讲到这里，耳朵抖了抖并看了眼窗外，接着她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继续说道：

“在这里，同学们，今天我要讲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哦，精血之所以能在很多关键时候扭转乾坤，是因为某些妖族的精血有着很强大的功效，这取决于妖怪的本身的力量，力量越强精血的效果越厉害，不仅仅是解毒，有的还能提升妖力，或者是破除诅咒甚至返老还童。但因为精血是妖怪提炼自己几乎所有的妖力所制，因此也有个很危险的副作用。”

陆银萱看着讲台下那些紧张的望着自己的目光，微微一笑，说道：

“那便是会让自己变成原型，甚至是半妖半鬼的状态，所以各位千万不能随意提炼自己的精血哦~”

“是！”

台下整齐的回答让陆银萱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再次看向窗外，眸中闪过一丝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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