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启程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对吧？男孩。”

空洞洞而低沉如耳语的呢喃拂过克罗西耳旁，却找寻不到任何人影。

传说中的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四海之王在他自己的宫殿中本不应该如此藏头露尾，还是说四海之王如传说中的一样……并非人类？

“无需紧张，我与奇姆·波坦因熟识已久，与你也……熟识已久。”

冷汗从克罗西额头溢出，关于四海之王，船中城内有诸多传说，但他从未听说有谁真的见到过四海之王。至于熟识已久的这个说法，克罗西也从未听闻老奇姆提起过四海之王。

“其实波坦因在两年前就该死去了，只是当时你还远远不够成熟，所以他才请求我使用秘术延续他的生命，使他能继续陪伴你。但是两年过去了克罗西，波坦因还是一如既往，不愿让你去冒险，去背负本就属于你的命运。”

延续生命？那种事情可以做到吗？而属于克罗西的命运……

“在波坦因死去的前一天我把他叫过来，告诉他我已经停掉了对他使用的秘术，告诉他他必须对你交代一些事情了。然而当他回到属于你们的房屋时你已经睡着了，克罗西。他甚至不愿惊醒你的美梦，明明知道自己随时都会死去，可他却选择坐在你的身边替你守护了一整晚。甚至连第二天你要出门时他都没有拦下你，告诉你一些必要的事情，然后他死了。”

然后他死了……

仿若落入海渊，大殿内的阴翳与冰冷此刻犹如冰冷的海水，灌入克罗西的肺部令他几欲窒息。

“可悲，只有在死后才愿意行动起来，在那所剩无几的时间内进行了一场突兀、短暂、混乱而难以理解的谈话。”

“您，您召我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克罗西当然不会认为四海之王召见他只是为了在他面前数落几句老奇姆，但克罗西还是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四海之王的话语，他不想听到老奇姆被这样说。

“当然……尽管波坦因没有告诉你的事情我也不打算替他讲述，那些事情在你后续的道路中迟早会明了，但我确实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仅有一件。”

四海之王低声的呢喃钻入耳中，宛如毒蛇的吐信般舔舐心灵，让克罗西很不舒服。

“奇姆·波坦因并没有失败。”

“并没有……失败？”

“是的，他是唯一一个成功抵达了时间根源，进入卡塔奇利亚时间塔并活着回来的人类。唯一一个……”

——~——~——~——~——

“老奇姆既然已经抵达过卡塔奇利亚时间塔，那为什么还希望我要继承他已经完成了的愿望呢？”

躺在床上却没有一丝睡意，克罗西盯着天花板不知该如何是好。

已经完成的愿望，还有必要去继承吗？

或许不需要继承吧？但如果是……

“如果是我自己的愿望呢？”

克罗西想要知道老奇姆让他去找到卡塔奇利亚时间塔的原因，同时也想要亲眼去看一看，老奇姆曾经在苦苦追求的时间根源。

这并非是继承，而是克罗西自己的愿望。

自打记事以来头一次产生这么强烈的想法，在此之前克罗西的愿望则是成为老奇姆那样高强的炼金术士。

“愿望吗……”

——~——~——~——~——

皮革制的斗篷较重且不透风，穿在身上要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但是绸布的斗篷又缺少防护性，真是令人头疼。

偏偏对于一位炼金术士来说，一件斗篷是很重要的，它可以帮助炼金术士隐藏很多小玩意。

要知道圣十字教会是在通缉炼金术士并提高高额悬赏的，要是克罗西不用斗篷遮掩一下，背着个大箱子再提些瓶瓶罐罐，怕是半路上就要被教会的骑士查水表了。

“算了，又不是去打仗，哪来的那么多战斗啊？”

嘟嘟哝哝的扔下皮质斗篷，克罗西将蓝色的绸布斗篷披在身上，对照镜子觉得还挺合适的。

一身黑色只会让人怀疑，还不如穿成蓝色装作是一名魔法师学徒。

“嗯~让我看看，仪式银匕和一把防身的短剑，要是还能找到一把手弩就好了。书籍就带这几本吧？在带一些常用药剂，可能会用到的施法素材还有……《迪安姆普手稿》。”

把仪式银匕和短剑挂在斗篷的内衬上，以以系好钱袋和水壶的绳子，把怀表装在内兜中。把药剂、书本和各类素材装在包裹兽皮的黄铜箱子中背在背后，最终克罗西盯着书桌上的一叠羊皮纸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是装在箱子里吧，又害怕箱子被偷连手稿都尽数丢失了。贴身带吧~这些羊皮纸也不方便随身带着。

“有了！”

克罗西想起了老奇姆装亚麻卷的长筒，用来装手稿的羊皮纸正合适！

找到长筒把手稿都装进去，又在长筒上弄了一个不算难看的肩带后将其斜挎在肩膀上，对着镜子中的整装待发的自己，克罗西不由满意的点点头但随即陷入沉默。

真正看到自己准备远行的装束后，克罗西才更加明确的认识到这一次外出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不同。

不再是跟随拉鲁卡外出客串海盗的消遣，不再是鲜有登上赫角港到陆地上转换心情的旅游，而是一场真正的远行！

目的地的所在尚不知晓，但克罗西知道这场旅程充满艰辛，仅有孤独会同他相伴。

船中城，克罗西即将离开这对于他而言家乡一般的存在，或许三五年后才会回归，或许再也无法回到这里……

奇妙的，从未感受过的难过的心情，就和老奇姆去世时一样是陌生的感受。

最近这样的感受太多了，让克罗西不知所措，但现在……

“该出发了！”

——~——~——~——~——

“克罗西，这是第几次跟我出去了？”

“唔~第十七次吧？欧狄克大叔的船也上过七八次了，还有利米和派尔蓝他们的船。”

“挺多的了啊~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拉鲁卡耸耸肩，把手中的魔法徽章放到面前这船中城木门的凹槽里，等待门缝中闪烁的幽幽光泽散去后才把门推开，门后是一条熟悉的船舱过道。

“等！等等！！”

“呃？”

熟悉的呼唤，熟悉的身影，但却是相当陌生的场面。

科森努力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发出杀猪般的大声喘息从远处跑过来，看上去他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喔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科森的奔跑！我都不知道他竟然还能跑起来！！”

我也不知道……克罗西心中这样附和了一句。

“哈~哈~啊！累，累死我了！”

拉鲁卡一把扶住宛如山倾的科森，几人等了好半天才等到科森缓过气来。

“真是的，这么多年的交情，克罗西你临走前也不去我那里道个别。”

一边抱怨一边绕着克罗西左看右看，叹了口气把手中抓着的大盒子放到一边。

“本来想把这把魔剑给你当作临别礼的，但你这样的装束也不方便带在身上，就给你这个把。”

以克罗西对科森的了解，知道他前半句只是客套，应该是原本就打算送现在拿出的这个小盒子给自己。

而克罗西认识这个小盒子。

打开后，一株红色的药草静静的躺在那里。

“春根……”

“放在我那里也只是闲着，春根这东西过两三年就要烂掉了，还不如送给你拿去用！”

克罗西沉默的看着手中的春根，虽然科森一直惦记着老奇姆的遗物让他很是别扭，可这些年来科森确实帮助了他很多。

“谢谢。”

“呵~其实我最想送你的不是春根，而是想多送你几个心眼。你太单纯了克罗西，出去之后一定要把所有人当作坏人来警惕的接触，知道吗？”

“诶？用得着到那种地步吗？”

“小心无大错，行了，快走吧！别让我听到你死在外边的消息啊~不然奇姆大师的那些东西我找谁买去？”

嘴角微微抽动，克罗西没想到科森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提那些东西，真是……不太人喜欢。

“那……这次真的再见了。”

不仅仅是对着科森，更是对着船中城说出的这句再见，克罗西正式向过去的一切道别。

——~——~——~——~——

“咱们这是在哪？”

“这是席琳岛，咱们在这。”

席琳岛以西？

克罗西疑惑的看了看海图，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不对劲啊~要去路威王国不是应该往北去吗？咱们怎么在向西开啊？是不是航线跑偏了？”

“路威王国？”

拉鲁卡海盗团的二副挠挠头，不明白克罗西是什么意思。

“我说克罗西，你不是要去阿延斯帝国吗？去路威王国干什么事？”

“哈？但，但咱们这是海盗船啊！”

难道拉鲁卡是打算开着海盗船一路把我送到阿延斯的港口的吗！？半路上会被军舰击沉的！！

心中大喊的克罗西尽量保持冷静，距离阿延斯帝国的近海至少还要七八天的航程，完全不需要现在着急。还有充分的时间说服拉鲁卡改变航线，到路威王国的港口去让克罗西换乘商船，这世界上准许海盗船光明正大的入泊港口的也就只有路威王国了。

“是海盗船啊~”

“那……”

“半路上劫条去阿延斯的商船，然后把你换到商船上跟着去不就好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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