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我被带到了圣殿的内部。
圣殿——这一位于凯勒斯国立学院正中心的建筑使得我感到莫名的恐惧。
我明白那不止是源于它那富丽堂皇的装潢给我带来的威慑感。
这种“危险”的预感应该不是毫无根据的才对——
“希亚芬·德诺夏,报告一下你所了解的情况吧。”
以弧形分散坐开的老者中位于中间的一位说话了。
这——应该就是勇者的名字吧。
不、这种事情无关紧要。
虽然攻击没有命中这就使得我还有生路。
但是毕竟这位勇者是那样厌恶我,所以我不禁积极思索起应对方案。
其中对于“攻击人类的理由”和“使用的攻击方式”的解释则是决定我处置方案的关键。
可是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否定勇者的说法,还可以让这群人相信我呢?
……
我在苦想之后所得出的结果是——
没有任何办法。
说到底会反驳勇者就已经算不上正常了。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有着难以理解的攻击方式的魔性之子应该是有着不寻常的重要性吧,所以我应该至少是能够活下去才对。
如果这样的话,我自认无论是什么惩罚我应该都是可以接受的。
……
但是我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所谓的重要性应该是来自于“有成为护者的价值”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被勇者厌恶了的我……
但是勇者的回应打断了这足以将我引导向绝望的思路。
“是、这名异类刚才对人类施以了攻击。”
这句话基本上宣告了我的末日。
“你说什么!”
果然,那一众老者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的确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像是——任谁都很难相信家畜会攻击人类吧。
就好像是嫌我的绝望还不够一样。
勇者的话语还没有结束。
在这时候,我不再奢求能够活下去。
取而代之的只有恶意。
我试着在他们无法察觉到的情况下从跪下的姿态逐渐准备站起。
我要——
杀死——
“但是事情应该不是像众长老想象的那样。我认为这名异类应该没有认识到自己在攻击人类。”
去死——
阿勒?
在我第一次或许也将成为最后一次试图主动让情绪失控的前一瞬间,我意识到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勇者是不是在帮我说好话?
“在当时的情况下,我想他应该只是把身上沾满了鲜血的人类看作了魔物吧。”
……
虽说沾满了鲜血,但说成可以看成魔物的程度实在是太夸张了吧。
因而我觉得这个理由完全不可信,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会使得他们愿意相信的答案。
因为人类——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呢。
或许反而只有这样才算是合理吧。 要不然我实在是无法认为勇者有任何帮助我的理由。
没想到我竟然被这样的心理给拯救了呢。无论是针对勇者,还是那一众的老者。
——然而,这样想的我,难道就不是擅自将事实往自己愿意相信的方向解释了吗?
“然后,这名异类施展了高级—雷击的魔法。我则是当时恰好在场将其破坏,之后制服了他并且将其押送过来了。”
这样说着,勇者带着不屑的表情向我这边瞥了一眼。
——但是在我看来,她那种表情却像是刻意做出来的一样。
这、到底是——
“高级—雷击?这和我了解的情况有所出入啊。”
结果还有这个问题吗?
就算刚才我还试图回避“勇者可能是在帮助我”的事实,现在怎么说我也能够理解了,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勇者的确是想要——救我、吗?
毕竟再怎么说“雷击”这一魔法也应该是自手部发出打击对手的。
正常来讲应该无论怎么解释也不会成为这样才对。
“关于从天上降下雷击这样的传闻我也听说过,但是我当时见到的事实确非如此,我想应该是人们过度的恐惧心理使得他们产生了幻觉吧……亦或者,会不会是让人们产生幻觉的魔法呢,不如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有我看到的结果不一样这一现象就可以解释了吧。”
这名勇者竟然这样理所当然地说了谎……该怎么说呢,虽然没有规定善意的勇者不能够说谎,但是总感觉这与我的认知有所不符。
“就算是这样说,这样的魔法又是谁施放的呢?”
但是这样的谎言也会引发像这样新的疑问。
当然,这一疑问是可以糊弄过去的那一种,如果不指定特定的作案者的话,其结果应该是勇者受到的信任会下降吧,但是至少我是得救了。
所以这算是我希望看到的结局。
——如果事情真的想我所想的那样在此终结的话呢……
“是,当时在现场的异类还有一位,我认为很有可能是她在遇到了危险的情况下产生的本能。”
此时勇者毫不回避地与位于正中的长老四目相对。
可是我没有想到勇者的谎言还没有结束。
——白痴啊,像这样的话谎言不就会被拆穿了吗?
我不禁在心里这样吐槽。
但是——
我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如果说她早就了解了的话呢?
……
然而那不过是我的妄想。
虽然之后就结果而言并没有因此产生什么问题。
“是吗,如果这样的话倒是的确说得通呢。”
对此一众老者们也纷纷点头。
虽然是一着险棋,但是确实这样更容易使人信服呢。
接下来他们开始沉默了。
应该是在用可以互相交流的魔法在谈论什么吧。
此时我抬头看向身旁的勇者,她的目光仍然是直视前方,从表情中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这名人类——而且还是勇者,为什么要救我呢?
该不会是——所谓的善意吧。
这样的想法一产生就当即被我舍弃了。
我已经明白了人类所谓的善意的对象并不包括我们。
那么,也就是一时兴起吗?
就像是人类一样,我擅自相信了一个愿意相信的答案。
但是硬要说起来的话,其实被我舍弃的那一个答案才更加接近事实。
——虽然其中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偏差。
过了一段时间,大概是讨论的结果出来了。
“那么,对于异类的审判结果是——”
此时我所不知道的,勇者的手心在不断渗出汗珠。
“接受圣光的洗礼,并且再对其施加三层‘屈从的刻印。’”
前者是我已经感受过无数次的惩戒兼选择的途径,顺带一提所谓的“圣光”其实带有的是勇者之力。所以对于我们来说是极为可怖的东西——但是这一点对于我而言却并不适用,至少在之前经历的那么多次中,我没有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虽然还是免不了剧烈的疼痛以及肌肉溃烂之类的问题,但是只要可以活下去——我就没有必要有别的奢求,至少现在是如此。
而至于“屈从的刻印”则是植入型的魔法阵,一旦试图反抗人类就会发作,感觉到心脏碎裂般的疼痛。
这是即使“我们”也知道的事情。
但是我却知道,他们所做的“消毒”工作远不止如此而已。
“为什么、‘圣光的洗礼’可能会让他死掉啊,而且这还不够吗?‘屈从的刻印’最开始不也只是给他们施加了三层而已吗?”
我倒是对于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却不知道为什么勇者却反而为了我而抗议。
是觉得以自己的身份不应该只争取到这样的结果吗?
“非常感激,勇者大人,但是不必了,我愿意接受这样的惩罚。”
因此我选择了在此刻就对她表示感谢。
不过,感谢吗?大概这是我自有意识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人类产生这样的感情吧。
而且其对象还是第一眼看到就使我产生厌恶之情的勇者大人。
……虽然现在那股微弱的厌恶感觉也挥之不去,但是说到底,我根本就不可能允许自己顺从于这种来历不明的感情嘛。
毕竟——那究竟能否算作是我自己的感情呢?
我还心存这样的疑问。
但是我第一次的感激所得到的回应却是——
“你给我闭嘴。”
这句丝毫不带语气升降的话语确确实实地震慑到了我。
在这之后,她又继续试图进行争论。
“无论怎么想这也不合理吧,不是没有任何‘人’……不是没有谁受伤了吗?”
……
我感觉到她此时用着不同于之前的腔调说话。
在其中蕴含着的,大概是不甘、无力一类的感情。
而且——有什么晶莹的液体自她的眼角滑落,随后落在地上。
……
“讷,你知道吗?”
“什么嘛——”
虽然我试图以不耐烦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实际上我对于她主动向我搭话打破我们之间的尴尬气氛这件事情还是非常感激的——毕竟我和她最后的交谈机会大概就只剩现在了。
“听说人类在悲伤到极点的时候,会流下名为‘眼泪’的东西哦”
……
她究竟是在哪里听说这种不明所以的事情的啊?
“悲伤、眼泪?那是什么?”
我对此表示不解。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们所了解的,以及所感到过的,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种感情而已。
“不知道,毕竟——”
她也与我一样不解。
“父亲大人连一次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呢。”
……
但此时,这位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算得上是“异常”的勇者。
却让我这一原本几乎只知恶意的存在没有缘由地认为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了这两个晦涩难懂的词汇的意义。
那并非像是孩童初次学习语言那样,先记得词汇的读音,然后再将对应的意义加注其中,而是更为感性的认识,更为直接的感知。就仿佛我并不是现在才理解这样的词汇,而是已经对其无比熟悉了。
这是怎样的一种体会,我无法更为清晰地描述。
但是有一点是我能够确信的,那就是——
果然、我还是完全无法理解她悲伤甚至是流泪的理由。
——这样的我又怎么可能会料想到,在遥远的将来我也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悲伤,甚至在最后因为“想要活下去”这样无聊的理由而哭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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