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张平,棠继仁脸带喜色,道:“张平你回来了,戏院的事情办得怎样?”
张平马上向他主子报告:“帮主,都安排好了。望月楼姓黎的就是个软蛋,怎么捏怎么软,我一开口说到您的大名他就软不拉几的答应了。”张平大概是累了,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在棠继仁对面的位置上。
棠继仁轻轻扫他一眼,他赶紧坐正身形。
棠继仁思索片隅,又问:“那迟家班呢?迟月楼可不像姓黎的那么容易驯服。”
“不宜驯服?”张平冷哼一声,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迟家班被帮主您这样一打一压一个多月,滩海市戏院就没有哪一家戏院敢接他的戏,偌大的一个戏班眼看就要垮了,他骨头再硬也要变成软骨头。”
棠继仁似乎很满意张平的做法,道:“嗯,张平你办得好,那陌家班陌舰苍那边呢?”
两人说话的时候,侍卫已经给他们端上茶来,张平接过侍卫手上的青花瓷茶杯,热热的喝一口,才答道:“陌家班陌舰苍那边我吩咐黎德坤处理去了,陌舰苍历来比较听从我们的话,应该没问题。”
“好吧,我还想安排你另外一件事情。”棠继仁眼光紧紧。
张平看他神情严肃,知道事情重要,端坐起身来,道:“帮主,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我竭力办妥就是。”
“你帮我去一趟善西吧。”
“善西?帮主,去你老家接少爷过来吗?”张平疑惑地问。
棠继仁眼里露出慈父的眼神,点点头,道:“嗯,我想青儿了。前几年鞍前马后忙于奔波,把青儿寄住在他大伯家,现在也不知道怎样了,这几年我们安定下来了可以把他接过来了……哎,都三年没有见过孩子了。”又说:“张平,这兵荒马乱的四处打仗,派别人去我实在不放心,只有你办事我才觉安妥。”
张平一听,果然极衷心地,下保证说:“帮主,你放心,我一定把少爷平安带回滩海市。”又说:“我收拾一些简单的行李马上就去去码头,走水路来返大约半月可回。”
“好。张平,你一路小心。”棠继仁说:“还有这个给青儿大伯。”棠继仁拿出一张银票,道:“他大伯也不易,叫他一定收下,而且告诉他如果他们一家在乡下生活艰难,可以来海海市找我。”
“帮主,我知道了。”张平都一一应答,说着自去准备去了。
再说,齐润峙和秦苕昉从大厅一同出来。走进另一重院落,院内花木盛开,葳葳蕤蕤极是旺盛。两人走在青石铺的小径上,齐润峙见秦苕昉一直低着头,似乎满腹心思,那雪白的一段脖颈露了出来,他真想伸手摸一摸,又忍住了,只是笑颜微微地看着她。
他看秦苕昉似乎心事重重,知道她是为刚才在厅堂的事情不快乐,就温和地对她说:“苕昉,师父师母只有娜菱这一个女儿,她从小被师父师母娇惯一些也是难免的。况且迟家班的弟子们见她小什么都让着她,她从小就这样被大家惯着,宠惯了,难免会骄傲霸道一些,刚才她对你是有些过份,你别往心里去。”
秦苕昉淡淡一笑,眼睛望到极远处一棵高大的芙蓉树。此时正是芙蓉花盛开的季节,火红火红的一遍似乎要把整个天边都燃烧起来,却只是一种虚妄的空想。她心里只有落寞和失意如落叶纷纷,无止无尽,道:“我怎么会呢,我只当她是妹妹。”
齐润峙看她那样子心里委屈屈的,心中生出无限怜意和爱惜,说:“你也不过是比她大几天,又远离父母,我知道你心中委屈呢。”他握住她的手,他手心是那样温暖而潮润。
秦苕昉不禁回头看一眼齐润峙,貌似他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只得说:“她对我这样,其实是因为你的缘故。”
齐润峙一愣神,一双眼清润如水,含冤受枉似的急忙辩解道:“我也不过是把她当亲妹妹看。”
秦苕昉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忍不住哧的笑出来,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我还以为你很笨呢。却原来装糊涂。”
齐润峙叹一口气,道:“我不在她面前装糊涂怎么办,她终究是我们的师妹,我一点也不想伤害她。何况我七八岁父亲去世后就进了迟家班跟着师父学戏,师父待我恩同父母,娜菱也就像我亲妹妹一般了。”
秦苕昉听他如此说,微低了头,没说话。
“怎么了,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吗,惹你生气了?”齐润峙忐忑不安地问。
“没有。”秦苕昉语气淡淡的只是低头往前走。
她这样更令齐润峙不安,道:“我知道你心思重,不开心皆是因为不信任我的缘故。苕昉,等过二天戏班里闲一点,我就去师父那里请假,我带着你一同回吴镇,让我娘见见你,她一定会喜欢你接受你,那时我们两个就把话说开了,什么事情就好办了。”
秦苕昉笑:“你怎么就知道你娘喜欢我。”
齐润峙看她笑了,不禁得意道:“我娘可信我了,而且,她也相信我的眼光是那样不错。”
秦苕昉听到这里嗤的一笑道:“吹牛吧你。”
齐润峙道:“吹牛能吹来一个媳妇,我也会醉了。”
秦苕昉被他的话羞得脸红红的,道:“不和你说了。”就要跑开。
“别跑。”齐润峙一把抓住她的手,秦苕昉更加羞得厉害,道:“别人看见了。”
齐润峙四下里望一望,悄声说:“玉还没有换过来呢。”
“哦,我差点忘了。”秦苕昉回身站住,小心从脖颈上取下玉来。齐润峙也取下脖颈上祖传的翡翠玉。两人交换戴了。
秦苕昉小心把翡翠玉放到衣领子里说:“润峙,我都来不及细看你的这块玉,我以后要细致看一回,不然带在脖子上还不知道是一块怎样的玉,那就冤枉了这块玉了。”秦苕昉第一次这样小女人一样唠唠叨叨着,又轻轻按着胸前那块玉,微凉的一点亲切,割得她皮肤痒痒的。她嫣然一笑,那百般娇娆的样子真叫人生出无限怜爱之意。
“有一辈子给你看,还怕看不够。”齐润峙说这话时人已经走过来,把脸贴在她耳边,他唇上似有微甜的信息,她心头一点微醉,想挪开脚步,却黏住了似的挪不动。
她的臂膀挨着他胸前,整个臂膀都是麻麻酥酥的。他唇息微微,吹得她耳朵痒痒的是那样不舒服。她一动都不敢动,他借此轻轻把唇贴上去,在她脸上点一下。那么微弱的一点,秦苕昉只觉得一阵热烈的麻烫。她受惊小鹿似的跑开,嫣然一笑,艳若一枝桃李。
齐润峙呆愣愣立在那里看着她傻傻地笑,两个人就这样傻痴痴对看着,幸福是那样绵长无尽,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此吧。齐润峙对未来满怀筹划计谋,他这样志向高远,皆因为有秦苕昉在他身边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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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继仁是被自己的梦惊醒的。
在梦中他怀抱着一团温柔,软软的女人的香肩,乌黑柔顺的头发痒酥酥贴着他脸边,微微的一点玫瑰花香味似有似无在他鼻尖。他看不见她是谁?他拌过她的肩头,却是似曾相识的女子,微微的一点笑意,淡了去,他怀中什么也没有……
他蓦然醒了,一点晨曦透射进花斑纸格窗棂,落在地上,像鱼鳞片一样闪闪耀耀。他头有点晕,心里渴望着什么却又那样遥远。猫爪抓了似的难受。原来还是什么都得不到,他原以为竭力坐上帮主的位置,万万人之上,荣光无限,便可以把一切都拥抱怀中。然而,他只是孤单的一个自己,一切贪婪原来是累赘的念想。他也不免自怜一番,更加迫切的想要的得到,拥得满满的,而那种奢望于他是那样陌生,遥远……他心里默默叨念起一个名字,竟然是她——秦苕昉,他自己都想不到有这样一个心思了,这样的思念至于多久了,他不清楚,他有些萎顿,也有些开心。
棠继仁早早起来,对着镜子里左看右顾。他抹了抹黑色绸缎下摆的褶皱,似乎不满意,又换上一件青色绸缎长衫,穿了褐色胶皮鞋,倒也是一副翩翩风度,意气风发的样子,他满意了,下了楼,叫手下准备好车辆,自己开了车直接往望月楼来。迟家班的弟子也早早来到望月楼准备好一切服饰装束。齐润峙和秦苕昉还在化妆。
棠继仁耐着性子坐在楼下最前面的位置。望月楼老板黎德坤早派人给他放了一张舒适的太师椅,茶几上放满了茶果糕点。
棠继仁坐不住,转悠着往后台化妆间。他踌躇着想走进去,脚步却有几分沉重似的撩不开,只是立在那一幕门帘之外,里面有微弱得谈话声和笑声传出来,他犹豫片刻,又折回来。他自己纳闷,怎么也会这般犹豫不断,这样没有抉择,远不像他在帮里的硬汉凶悍的英雄作风,他暗里还藏着这样的忧思,竟然是因为一个女子。
——这女子是他看着她长大,不觉间——一个柔弱瘦削的小女孩在不经意间就长大成一个美丽小女子,最不可以理解的是硬汉一样男人的棠继仁竟然对她怀抱情丝。他自以为在对一个病去女子发誓后,他再也不会爱上任何女子了,偏偏他爱了,还是一个他认为最不可能的女子。
——他对她如此的胆怯和难堪,他自己也自嘲了。
九点钟的光景,戏终于开场了。只听得咚咚锵锵的一阵锣鼓掀天的声音,戏开始了。
唱的是——《嫦娥奔月》。秦苕昉纤步摇摇走上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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