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嘴炮

“妈妈...我，我会死吗...？”

男孩儿嘴里不断冒着血沫，原本十分疼痛的身体也慢慢地开始失去知觉，手脚也冰冷麻木起来，那瞳孔中所映照出的天空逐渐变得昏暗。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场景都默默摇头，这么严重的车祸，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但女人却仍旧死死地抓住男孩儿的小手，精致而美丽的面庞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而变得抽搐，可她仍旧保持着最低程度的理智。

“不会。”

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手已经沾满了男孩儿的鲜血，金色的长发发梢也被染成了殷红之色，她不断抚摸着男孩儿的面庞，眼泪模糊了视线，泪水一颗一颗滴落在了男孩儿的面庞之上。

“妈妈...不哭。”

“嗯。”

男孩儿很开心，他第一次看到母亲如此温柔的表情，虽然母亲在哭泣，但是她在对自己笑，那个从来对自己没有一丝表情的母亲，在自己将死之际，居然露出了这样的面容，也许...就这样死掉也不错吧。

他的意识开始慢慢下陷，地面变得软如泥泞，四肢无力的他已经没办法再做出任何抵抗和挣扎。

下陷的速度很慢，期间他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与担架发出的咕噜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是男人和女人争吵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是父亲的，那个自己出生到现在只见过一面的父亲...他们为何要争吵。

“我不可能同意你这么做，尹儿，你想清楚，你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你的下场会是什么，我也保不了你！”

“不用。”

母亲的声音依旧冰冷如水，但此刻听来，更有一丝走投无路一般的绝望...

接着，是一阵机器的声音。

滴——滴——滴

像是电视里常听到的那种检测人心跳的仪器...真有趣。

但随着滴滴声逐渐缓慢，男孩儿也感觉到越来越累，他已经下陷到了很深的地方...也许，是时候说再见了。

妈妈...对不起，到最后我还是很让你失望的孩子吧...

叮——

就在男孩儿想要闭眼接受这一切的时候，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从耳畔响起，接着，一道白光照在他的眼前，让他刚睁开的眼睛不得不再次闭上。

随后，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拉扯一般，他开始慢慢上浮...

怎么回事？

他的脑海里充斥着这个想法，身体被拉扯上去的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脑海里回荡着的风铃声越来越急促，原本悦耳的声音此时变得十分让人烦躁。

好吵啊...

叮叮叮——————

好吵！！

猛然睁开眼，左池一下子坐了起来，接着一阵头痛的感觉立刻袭来，像是要裂开一般，他捂着头，靠在了窗户边。

“少爷，您醒了，睡的还好吗？”

正在开车的男人看上去大约40岁上下，留着一撮短而整齐的胡须，面容刚毅，眼眶深陷，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微微的颠簸让左池反应过来他们似乎正在租来的车辆之上，副驾驶座上的少女转过了头，一脸嘲讽地看着左池说道。

“没搞错吧，少爷，这种破车你还睡得着？”

左池摇了摇头，他摇下了车窗，一股扑面而来的寒风立刻让他的身体打了个哆嗦，一头有些凌乱地黑发迎风飘动着，虽然英俊但却略显疲惫的面庞和明显的黑眼圈都在揭示着左池的生活并不如意，接着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包香烟，点燃之后叼了一根在嘴里，看着远方那高耸入云的雪山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这车已经是我们能承担的极限了。”

最终，他吐出了这句略带心酸的话，将车窗摇上之后，看着开车的男人询问道。

“雷古，还有多久。”

开车的男人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回答道。

“已经进入了雪山山脉，要靠近地图上所指示的位置，可能还需要花一些时间。”

少女有些担忧地看着男人问道。

“雷古先生，就凭一张老的发黄的地图，我们真的有必要跑来这种地方吗？还瞒着老爷...您这样跟着少爷胡闹，要是被老爷知道了...”

雷古没有回答，左池拍了拍副驾驶座的后椅，有些不满地说道。

“莹希，有什么不满和我说，这次行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被叫做莹希的女孩儿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她微微转身，看着左池笑眯眯地说道。

“那，少爷，我的工资什么时候发呢？”

“...很快。”

“少爷，这都已经三个月了，您说我来照顾您这半年，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吧，虽然是老爷强行的命令，可我也算尽到了我的责任，把您的日常起居照顾得舒舒服服的，您说您怎么就舍得拖欠我的薪水呢？”

左池装作没听到莹希的话，把脸转向了一边，假装无意地对雷古抱怨道。

“这车怎么味这么大啊，你哪租的啊。”

“少爷，这是莹希小姐租的车。”

雷古淡淡地吐出这么一句，左池转头看着莹希说道。

“这车，多少钱啊？”

“不贵，3000一天。”

这话一出，吓得左池一下子瘫在了后座上，他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啥？这破车3000一天？你在哪租的？？”

莹希丝毫不觉得理亏，她拿出化妆镜，面无表情地在脸上补着妆，轻描淡写地说道。

“永宁租车公司。”

左池觉得头有点疼，但仍旧耐着性子试探性地问道。

“...那你，租车的时候用的谁的身份证。”

“废话，您的啊，少爷，我又没有驾照，雷古没有户口，你说我不用你的用谁的？”

左池彻底绷不住了，他一下一下拍打着莹希的后椅背，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姐，你知不知道，这永宁租车公司，是谁家开的？”

“这我哪知道啊。”

雷古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但那张严肃的面庞仍旧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对莹希说出了答案。

“夏家。”

莹希涂口红的手在半空中愣了一会儿，接着转头看着雷古，有些结巴地问道。

“不，不会这么巧吧。”

见雷古没有半点反应，她也知道自己似乎做错了事，但仍然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那，那也不一定就是夏家在整你啊，那夏家那么多产业，哪能这么巧就刚好注意到这个租车公司，又正好注意到少爷您在租车呢。”

左池彻底无奈了，对于这女人的智商他从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父亲一定要将这女人安插在自己身边。

“...我的身份证早就上了夏家的黑名单，无论我在哪里使用过他们家族旗下产业的服务，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得知，你是不是有点太小看夏家和左家的恩怨了？”

“诶！你，你凶什么啊你！我都还没说你拖欠了我三个月薪水呢！那你给个准信，这三个月薪水你什么时候发！”

左池眼珠子猛然一转，突然一拍大腿，用十分正经严肃的声音说道。

“好，你要给我说薪水，我就给你聊聊我们这匪夷所思的雇佣关系。”

见左池突然正经起来，莹希倒是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不服输的性格仍然让她的嘴十分强硬。

“你你，你说啊，你说，你是说破天，你这薪水也得给我发了！”

“别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说的是雇佣关系！首先，我来问你，你是和谁签的雇佣合同！你的劳动雇佣合同上，签字盖章的法人和公司都清清楚楚地写着，左氏xx公司，而你，作为左氏xx公司的劳工。”

“是高级女佣！”

“好，我就算你是高级女佣，你的直接上司是左氏xx公司的总负责人，也就是我二叔左正，而不是我左池，顶破天了说，你的最高级领导也应该是左氏财团的董事长，我的父亲左阎，也就是说，你在我家里所做的一切劳务工作都与我左池没有半毛钱关系，相反，你吃我的，住我的，拿我的信用卡买化妆品，包包和衣服这些事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没找你要钱就够意思了，你还敢找我要薪水！？”

这一连串的强盗逻辑说的莹希哑口无言，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刚想说什么，左池一下从她手中夺过了口红。

“你这口红，谁给你买的？你这头发，刷得谁的卡去做的？你现在在这里义正言辞地找我要薪水，有没有想过你付出的劳动到底有没有资格得到应有的报酬！？更别说你按时将我的情报出卖给我的父亲，这些事大白于天下的现在，你还敢摸着良心说你照顾我尽心尽力对我忠心耿耿吗？？？”

莹希彻底无语了，她的确是被左池的父亲强行安插在左池身边的眼线，她的主要工作也的确是密切监视左池的各种行动，随后上报给左池的父亲，至于薪水方面...

“顺便，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的信用卡在两个月以前就已经刷爆了！甚至我的征信都已经上了黑名单，你告诉我，这几个月你的钱，从何而来，父亲让你来做卧底，不可能不给你任何薪水，你拿着上家的钱，还要吃下家，你可真是...”

“少爷。”

雷古见左池说的有些过分，出声提醒道。

左池这才注意到，莹希的眼眶已经泛红，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你...你以为...我，我想呆在你身边...你这人..这么差劲...如果可以...我也想回本家...你，你居然还这样说我...我不过就是...租车多花了些钱吗...您居然...好..好，您把我放下吧...我自己想办法回去，从今以后，我会离开您的视线...少爷...”

莹希的容貌姣好，又很会化妆，此时哭的梨花带雨，更是惹人怜爱，左池眉头抽动了一下，没意识到情况会发展成这样，于是挠了挠头说道。

“...行，行了，别哭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那，那您是什么意思...呜。”

“...我..我是说，我是说你...你现在在我手下工作，你，你就是我的人，所以，额...那个...”

“呜...”

“行了行了！回，回去就给你发工资！别哭了别哭了。”

左池对女人的哭泣没有一点儿办法，她的母亲从小对他冷若冰霜，他没有八岁之前的记忆，八岁之后，母亲在他的印象当中也是一副冷冰冰的印象。

她的母亲得了一种怪病，无法行走，每日必须靠药物维持清醒，所以不能离开医院，左池每周都会去探望母亲，但每一次，他和母亲也不会说上几句话，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呆在病房当中，甚至于她的母亲都不怎么会正眼看她。

她总是那样呆愣地看着窗外，仿佛在看着什么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所以从小缺乏母亲关爱的左池对待女生都十分小心翼翼，此时在他眼前哭的如此令人怜爱的少女，自然戳中了他的内心。

但没曾想，自己刚开口，这女人哭泣的面容瞬间便化作了一个小恶魔一般的微笑。

“...一言为定。”

瞬间，左池感觉到上当了，可已经为时已晚。

莹希冲着左池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从他手中抢回了口红，又接着转身回去重新开始补她那已经哭花的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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