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种日（7.8

我和远子的不同之处到底有多少？

举例来说，提问：

电梯最多能乘坐5人，你正好是第5个，走进电梯后却超重了，你只好走出电梯，电梯门关上后，你想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立即报警。 请问，怎么回事？

我能想到的答案无非就是顶部有尸体，或者其他人都是胖子孕妇什么的。

而远子大概会写下“你是修电梯的，走出来的时候电梯已经运行了”这种风格的答案。

“你打开衣柜，那就是个衣柜。我是说，你永远找不到藏在里面的怪物，除非它自己跳向你。”远子对此的看法是，“你所说的你不知道的或者你想不到的，仅仅是那些你否认的东西。”

她很令人，尤其是令我羡慕，有着我所缺少的全部。自我审视的结果大概可以省略为，我是在模仿与自身形象格格不入的憧憬的喜剧演员，自然得到了观众的讽刺和嘲笑。而远子如果也是演员，那她只是在扮演自己。

“你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吧。”

远子仍旧躺在今晚本应属于我的床上，双眼迷离已经分不出是否闭上。时钟的指针瞄准数字12，可她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说话。

“嗯，我知道。”我坐在床沿上点头。

“还有部和小说内容很像的电影，59年的法国电影。”

“不，没听过。”我摇头。

“小说描写穷大学生名字很长是容易受影响的人，不巧还读过很多书。那些由尼采的超人哲学和无政府主义构成的自恋像毯子一样裹着他，电影也差不多。最后他，他们并没有去做朋克乐而是选择了犯罪。”所以远子说，“人类文明最伟大的发明就是音乐。”

“没看过那部电影。”想了想，“‘不平凡的超人有权做人类主宰者‘这也是小说的开篇。”

“是的，我也这么想。”远子说，“怀才不遇的优秀人类，比如我，拥有犯罪的自由。”

“然后你就要因此剥夺他人犯罪的权利？”

“你是说那四个可恶的社会渣滓？”远子问，“明明害死某个女孩却没受到任何处置，我毁掉他们也算是犯罪吗？”

“不管我是不是法官，结果都会判你徒刑。”我把稍稍发烫的过滤嘴熄灭在烟灰缸内，然后又叼上一支，“再说你那桩自导自演的爆炸案，凶手也没有归案。”

“那不一样，我是受益人但同时也是受害人。”远子摇摇头，“而且你要想，法官依据什么判决死刑？”

“法律。”

“法律是谁制订的？”

“……”

“是你这样的人吗？不是。而是那些把权力握在手里的少数人，推动社会发展或是堕落的少数人。那些你叫不上名字的士兵只是统计学上的数字，而历史书上只有决定他们死在哪里的少数人！”远子神情激昂，“就像你刚刚说的，什么来着，不平凡的超人有权做人类主宰。用没有文化的革命杀了千万人的领袖，法律还能约束他吗？”

“道理是这样啦，不过就算你说什么优秀的人类。那些所谓的主宰者们也没有什么证明写着‘远子独一无二的超人’。”我抛出反问：“更何况，优不优秀由谁来决定？”

“自己。”

“可人们往往会高估自己的能力。”

“你为什么在闲聊天的时候，总要时不时的对我说教。”

“你想多了，一般论而已。”再次点上另一支烟，“我只是觉得你的想法太过荒谬。”

“只有一开始会犯这种错误，我以后会更加谨慎。”远子说，“你不觉得这很棒吗？”

“你想表达什么？”

“成为超人，随心所欲的超人。”

“我没想过，我只想平淡普通的过生活。”我面向远子，“过我们的生活。”

“你错了。看过《奋斗》没有，佟大为出演的电视剧。”

“看过一点。”

“里面的主人公差不多腰缠万贯，身边有房地产大小姐死心塌地。然而他还是会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

“只有那些已经走过一百步的人，才能回首五十步的过去。而你这样连五十步都走不到的平凡的人。”远子坐起身，像树袋熊似的把我搂在怀里，“已经再过平凡的生活了。”

“我有时候觉得你很矛盾。”我斟酌着词汇，“即是侦探也是罪犯的那种奇特的正义感。”

“正义感说的很有意思。”远子把浑身重量都压在我身上，“你还是在用常识来看待，所以才有这种感觉。”

她解释道，“别人会觉得你充满爱心，因为你不分昼夜的寻找走丢小猫小狗。但你自己知道。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那点微薄的薪水。”远子把我当成例子，“你讨厌狗，会把相关的委托推给我。所以换算成远子，她的正义感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想做。”

还记得你说的无视生活吗？

我点头。

“你并没有无视我，是因为你觉得我长的可爱。”

“多少有点的开玩笑的成分，不过也差不多。”

“对的，这就是你的准则。而我把自己当成规则，自然做什么都随心所欲。”

“所以你会帮助小光还有小美叶是因为……好奇？”

“我不喜欢把什么事情都简单的归为，嗯，某个名词。就像用洁癖或者强迫症来描述处女座的人，实际上我觉得属性仅仅反应了一个方面。”

“……”

“不过也没那么复杂，就是顺其自然咯。上帝给你柠檬，就做柠檬水。不想要就卖了柠檬去买喜欢的东西。”

“你还真是喜欢她。”

“是的……我……”

还在等远子的下文，过了半响没有反应才发现她抱着我睡着了。仔细端详她娇小玲珑的睡脸，想想该用什么来总结我对她的感情呢？

应该就是“喜欢”吧。

我想，正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才会努力接受远子那混沌且无序的性格。或者说，正因为那烛火般摇曳，不安定的光芒，才会吸引我奋不顾身的扑过去。

就像一只飞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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