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嫉恨之心

从平安京赶往伊势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到达的，毕竟是神明的国度，少说也得有十多天的路程。而且排除在路上发生的意料之外的事。

晴明听说空准备离开，不但没有过分挽留，还为她准备了马车。

安倍晴明：路上小心，空就拜托你们了。

小天狗：嗯，交给我们吧，晴明大人。

姑获鸟：有我和玉藻前在，没人敢伤害她的。

源博雅：那可不一定，谁知道我哥会出什么馊主意阻挠你们。

神乐：那你就不会教唆他不要出手吗？博雅。

源博雅：……我尽量吧，神乐。

八百比丘尼：啊啦，都准备要走了，那个孩子去哪里了？

小天狗：好像是去和一目连大人道别了。

空今天就决定赶路前往伊势，这么久远的路程，她当然要和风神大人道个别。

宇佐美空：呐，连连，我马上就要走了。

一目连：走？去哪里？

宇佐美空：你知道的吧，姑获鸟妈妈回来找我了。

宇佐美空：我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决定去伊势一趟，说不定能找到我的母亲。

一目连：伊势……

一目连：那里可是很远的。

宇佐美空：所以，我今天来就是和你道别的。

一目连：……这样吗？

宇佐美空：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了。但是别担心，大舅，妈妈和我的式神们都在一起，不会出事的。

一目连：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

一目连：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啊。

宇佐美空：哎？！

宇佐美空：说什么傻话？你走了神社和子民们怎么办？

一目连：……

一目连：其实，我考虑过了，一昧地满足可能并不是最好。

一目连：我的子民也不可能依靠我一辈子。

宇佐美空：……你当真要和我一起去？

宇佐美空：你可要想好了，那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的。

一目连：我已经想好了。

宇佐美空：那……就一起去吧。

宇佐美空：有连连在，旅途也不会那么寂寞。

一目连：嗯。

原本是来向一目连道别的，结果他反而跟了过来。也罢，这是他自己的决定。

坐上马车，辉夜姬念念不忘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竹林。那里是她曾经的家，还有让她日夜思念的笛声。

辉夜姬：……

宇佐美空：你想他了？

辉夜姬：空大人，他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呢？

宇佐美空：万年竹一向都是这样，孤僻地令人佩服。

宇佐美空：等等！那是！

空把头伸出了马车窗外，她看见万年竹飞檐走壁在一棵一棵树上，像是在追赶着马车。空赶忙让马车停下，把万年竹接了上来。

宇佐美空：你怎么来了？

万年竹：我想了很久，还是跟着你们吧。

万年竹：留我一个人在竹林里，吹笛子也没有听众，怪无聊的。

辉夜姬：万年竹！

万年竹：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你而来的。

宇佐美空：……这理由牵强啊。

日和坊：青春期的躁动？

宇佐美空：你说什么呢！

小天狗：……

雪童子：……

姑获鸟：看来空这几年真的过得很开心啊。

一目连：是啊，空一直是个坚强的孩子。

玉藻前：毕竟那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姑获鸟：孩子……吗？

在父母的眼里，不管孩子长到多大，都永远是个孩子。就算是那位大人，也是这样想的吧？

大约赶了半天的路程，太阳也渐渐落山了。走夜路太危险，还好附近有一家酒店，能在这里休息一下。

玉藻前：进去吧，这家酒店的老板虽然人类，但是人品还不错，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都愿意在这里停留。

宇佐美空：大舅好像很了解这里啊。

玉藻前：呵呵，我见过的世面可你比多得多啊。

面灵气：……

面灵气：（这个气息……）

面灵气：（他竟然在这里？）

宇佐美空：面灵气，怎么了？

面灵气：啊？没什么。

匣中少女：别莫名其妙了，有一个可以投宿的地方就很好了。

于是空等人走进了这家酒店，酒店的老板立刻从柜台里跳了出来。

猫掌柜：欢迎光临！

猫掌柜：几位客官是打算投宿吗？

宇佐美空：哎？这个女孩……是妖怪。

猫掌柜：对啊！在下正是本店的老板，人称猫掌柜！

玉藻前：喂，小猫，以前的老板娘呢？

猫掌柜：哦呀呀，这不是绝世狐妖玉藻前吗？您可是有一阵子没来了。

猫掌柜：主人前不久被妖怪袭击去世了，所以这家店就交给我来看管了。

宇佐美空：是这样啊……

宇佐美空：那，猫掌柜，我们可以在这里投宿一晚吗？

猫掌柜：当然可以！十分欢迎！宇佐美空大人。

宇佐美空：你认识我？

猫掌柜：大名鼎鼎的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弟子，谁会不认识啊～

宇佐美空：……我的名气这么大吗？

猫掌柜：喂！那个小恶魔跑哪里去了？快出来接待客人啊！

般若：我在这呢。

从吧台的后面走出来一个金发少年。他头上带着面具，外表天真可爱，声音也犹如蜜糖。

猫掌柜：你又跑到哪里玩去了？信不信我扣你工资啊！

般若：我一直都呆在这里，是你眼睛不好使没看见吧。

般若：而且我不是给你打工的，只是顺便帮个忙而已。

宇佐美空：那个……你们认识？

猫掌柜：嘛～前不久，这个家伙跑到了我们店里，说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猫掌柜：可以顺便帮我处理店里的杂事，但要求是要寄住在这里，直到那个人出现。

般若：初次见面，我叫般若。

宇佐美空：……好……

一目连：空？

宇佐美空：好可爱！

谁也没料想到，下一秒钟空就冲上去抱住了般若。

般若：你、干什么啊？！

宇佐美空：好可爱好可爱！这孩子给我照顾吧！

猫掌柜：啥？！

宇佐美空：我们晚上一起洗澡澡～睡觉觉～

一目连：【尴尬】空……

小天狗：空……姐姐……

面灵气：（真的没关系吗？）

猫掌柜：那个……般若，你先把他们带到楼上的房间里吧。

般若：希望我能活着回来……

般若把客人们带领到了楼上的客房。平时这个酒店只是来客们歇息的地方，客房很少有人占据。这次空他们一行人还很多，几乎把所有的客房包下了。

般若：有什么问题就叫我吧，随时恭候。

宇佐美空：那个……

宇佐美空：抱歉刚才让你难堪了。

般若：哎呀～没什么大不了的～

般若走后，空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下了。客房还算很大，床铺也够用，于是她选择和一目连住在一间房里。

姑获鸟和玉藻前在一间，小天狗和雪童子在一间，辉夜姬和日和坊一间。其余的式神都选择在空设置的结界里休息。

空经过晴明的教导，也成为了一名出色的阴阳师。她依靠着自己的阴阳术，创造出了一种特殊的结界，可以让自己的式神在里面休息、待机。

宇佐美空：天色不早了，连连要不要休息一下？

一目连：我还不累。

宇佐美空：……是吗？

一目连：空……你已经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了吗？

宇佐美空：嗯。

宇佐美空：听姑获鸟妈妈说，我的母亲是一位神明。

一目连：看来和我想的一样，你是神明的后代。

一目连：其实当初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

宇佐美空：但你什么都没和我说啊。

一目连：抱歉……

一目连：你当时还小，过早让你知道真相不好。

宇佐美空：……

宇佐美空：但是哦，连连……

宇佐美空：你还是在为我着想，没错吧？

一目连：谢谢你……

一目连：你真的很温柔。

宇佐美空：再温柔也没有你强。

两人一直聊到天黑。一目连先一步睡下了，空点着蜡烛，翻看着客房里书架上的书籍。

宇佐美空：嗯……

宇佐美空：这家店真是什么都有啊……

宇佐美空：嗯？什么声音？

因为四周很静，哪怕是细微的一点声响，空都能听得见一清二楚。她缓缓地听到有人在走廊哭泣。

空拿好蜡烛，前去走廊一探究竟。那个少年，蹲在走廊的墙角处啜泣着。

宇佐美空：般若？

般若：啊？

般若看见有人来了，立刻站起来擦干眼泪。

宇佐美空：你在哭吗？

般若：谁、谁哭啦？！

宇佐美空：你啊。

宇佐美空：眼角上还有泪痕呢。

般若：……

宇佐美空：怎么了？

宇佐美空：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说吗？

般若：我……没什么……

般若：只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宇佐美空：是什么难过的事吗？

般若：……

般若：你……

宇佐美空：嗯？

般若：你……为什么要对我示好？

宇佐美空：哎？

般若：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见面不到一天的人示好。你为什么……？

宇佐美空：因为我感觉的到，般若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般若：温柔？

般若：开什么玩笑，我可是个恶魔啊，你就不怕下一秒我会把你杀掉吗？

宇佐美空：……

宇佐美空：如果你真的打算下手的话，根本不会和我说这么多话吧。

般若：……

宇佐美空：所以，般若也是因为相信我，才愿意和我说话的吧？

般若：我……

般若：告诉你也可以，其实我曾经有一个好朋友，是人类哦。

宇佐美空：这么好？

般若：别得意，那个时候的我可没有这么可爱漂亮，我就像这副面具一样丑陋。

般若：不论我怎么努力，大家都讨厌我。只有那个人，不在意我的外表，他说:“最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心”。

宇佐美空：他说的很有道理啊。

般若：虽然我不知道妖怪到底有没有心，但是我知道他对我很好，所以我也对他很好。无论他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他。

般若：但是几年过去了，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再也没有时间陪我玩了……

宇佐美空：每一个拥有家庭的人都会这样吧。

般若：有一次，我偶尔听到他说的话:“那个恶心的丑八怪终于不来了，从小到大纠缠了我好几年。”

宇佐美空：……

般若：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我以为他把我当做朋友，他不过是在同情我，心里依旧讨厌着我！

宇佐美空：我理解……被朋友背叛真的是很难以接受的事。

般若：朋友？他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做朋友！

般若：于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剥下自己的脸，把他们制成面具。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宇佐美空：……就算再受伤，也不能用自残来发泄啊……

般若：……

般若慢慢地摘下自己的面具，把他贴在自己的脸上。空看清了那个面具的真面目，就像传说中的恶鬼一样。

宇佐美空：般若……

般若：即使这样，你还是想把我当成朋友吗？

宇佐美空：啊啦，这可是你说的，想和我做朋友。

般若：……

空走到般若面前，轻抚着他的头，把面具带回了他的头上，微笑着。

宇佐美空：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做你的朋友，而且不会背叛你。

般若：你……

宇佐美空：我知道的，那件事让你受了很大的伤害。不过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不再让你受伤。

般若：小兔子……

宇佐美空：【苦笑】……

空很头疼自己的名字，谁叫“宇佐”翻译过来就是“兔子”呢。

般若：呐，空这是打算去哪里啊？

宇佐美空：伊势，听说那里是我的故乡。

般若：伊势吗？

般若：对了，酒店一楼有一处图书室，那里放着很多的书，说不定能查到关于伊势的信息。

般若：而且看你的样子，一定是从来没去过吧？

宇佐美空：哎？是这样没错……

般若：【掏出一把钥匙】这个是图书室的钥匙，你可以随便使用，记得到时候还给猫掌柜。

宇佐美空：那……谢谢了。

般若：哦，对了。

般若：【神秘地笑着】如果你想查一些其他的东西，也是可以的哦～

般若：只要是你想知道的，全～都～可～以～查～到～哦～

宇佐美空：……

般若神秘的笑容，真的让空感觉后背发凉。看着手里的钥匙和般若渐渐远去的身影，空握紧了手里的钥匙，向图书室走去。

空摸索着找到了图书室，这里摆放着一个个的书架，有些书没有位置放，全部摞放在了地上。空大致看了看，这里真的什么资料都有。

有关于天狗一族的描述、京都的历史，还有神明的起源。

统领着诸位神明的那位神明，就是天照大神，她是高天原的太阳神。降临到地面上后，以伊势的伊势神宫作为祭祀地，以八咫镜为载体。

宇佐美空：八咫镜？

空立刻想到了，自己手里的幡就是由八咫镜的一部分制成的。

宇佐美空：伊势神宫？天照？

宇佐美空：好复杂啊，神明与神明之间的关系。

宇佐美空：除了天照还有月读命、稻荷神……

刚刚还很精神的空看完这些琐碎的字之后开始眼皮打架，哈欠不断。

宇佐美空：对了，般若说这里什么都能查到，会不会有让一目连恢复神明的方法？

然而透过月光，在窗户下最明显的地方，摆放着一本与众不同的书。这本书借助月光在闪闪发亮，空想忽略都很难。

宇佐美空：这本书……

宇佐美空：哎？这是！

般若静静地站在图书室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最后他还是放手，走进了自己房间里。

般若：呼……

般若：温柔吗？真是讽刺……

般若脸色开始泛黑，露出了恐怖的笑容。

般若：我是谁？我可是般若啊！

般若：我知道的，你们人类都是丑陋的妖怪，没有什么比你们人心更丑陋了！

般若：就算你想和我交朋友，也只是在同情我的遭遇吧？

般若：倒不如……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哈哈哈哈——！

般若开始邪恶地狂笑起来，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愣在了原地。

般若：！！

般若：不对……我在想什么？

般若：我、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般若：不行！我得去阻止她！

女性：般若。

般若刚准备离开，就被一个女性的声音叫住了。在黑暗处，一个女性的身影缓缓地出现在窗前，因为背对着光线而看不清她的脸。

般若：大人？是您吗？

女性：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般若：……

般若：我……

女性：你明知道那孩子比谁都想帮一目连，才故意把那本书放在那里？

女性：那把剑一旦拒绝成为她的主人，可是会让她送命啊！

女性：你就那么恨她？

般若：我知道！大人下令要我来协助她，但是一想到她是人类，我就……

般若：我……

女性：……

女性：我知道的，般若……

女性：你不该恨空那孩子，你应该恨我才对。

女性：因为我对你的疏忽，让你遭遇了那样的事……对不起……

般若：没那回事！大人因为天狗要塞的事，本来就需要好好修养。

女性：……

女性：那件事你怎样考虑？关于和面灵气、匣中少女一样成为她的式神——

没等女性把话说完，般若就干脆立断地大声拒绝道。

般若：不可能！我不会做她的式神的！

般若：她有什么麻烦完全可以来找我帮忙！但是我绝对不会做她的式神！绝不！

女性：……

女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女性的身影消失在了窗前，只留下般若一个人在原地。

般若：【闭眼】……

般若：……对不起，空大人……

般若：现在阻止应该还来得及！

于是般若快步跑出了自己的房间，冲进了图书室。但是里面并没有空的影子，窗户被大开，嗖嗖凉风吹刮进来。那本书也不见了！

见到此状，般若木讷地瘫坐在地上，双手把着自己的头。

般若：我……我都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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