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开始慵懒起来,也打算结束自己一天的工作。此时,在岛村安的房间里,浅川学虽已醒了够久,可那挥之不去的眩晕感仍残余在脑里。
鬼知道昨晚到底喝了多少,记忆像被裁成了碎片一般断断续续。他索性放弃思考,从被自己卷得乱七八糟的被子中抽出身来,重新审视自己身处的房间。
喂,这个真的能被叫作“女人的房间”?
垃圾桶躺在墙角,看上去是被急匆匆的家伙踢倒却未扶起。衣柜大开,它的主人并未在使用完后就将它及时关闭。窗户也一整天都没打开,看来这个房间的通风完全随缘。床头柜上,还有半罐啤酒和拆封不久的水果烟。
你仿佛都能想到,一个无月的夜,那只有表面功夫做得好的女人推开桌上杂物,点上一根水果烟便翘着腿坐在窗沿。她会用与她那性格完全不符的深邃眸子看着这座城市,活像垃圾堆的女王。
想到这里,浅川学的记忆开始复苏了,原来昨夜确是有过这般场景。
那多半是幻觉,是酒精侵害精神的结果,他心想。
那倩影,怎么会是张口“老娘”,又毫不讲理地将这一滩破事通通交给他的家伙所能重合得上的呢?
啊…
想到这里他轻轻叹息。
是啊,还有这一滩破事呢...
自己可是被那女人威胁了,在离开之前一定要把这乱七八糟的地方给收拾好才行。
于是,他翻身下地。
......
“又是梨花酱来开门啊...”
一打开门,草鹿梨花就看到了房东太太的脸。
这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可你总还能从她姣好的皮肤上图想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草鹿梨花点了点头,人却直直地站在原地,这小门神丝毫没有放房东进来的意思。房东太太对此也不大在意,只当她是个小孩子,没有想到这方面去而已。
“那...梨花酱的爸爸妈妈,今天他们回来了吗?”房东太太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尽量不去惊扰这怕生的小家伙。
那女孩毫不礼貌地向着自己盯了起来,一时间,房东太太都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凉飕飕的。
房东缩了缩脖子,感叹道:“天真冷啊,梨花酱你也要多穿衣服啊...”
这让草鹿梨花将视线移了开来,去盯着自己的焦点,房东听见她发出了很小的一声“嗯”。
“那...我下次再来。”房东太太看看她,笑了笑,“梨花酱可真是了不起,这么小就能一个人生活。不过,要是遇到什么困难,记得要赶紧来楼下找我哦?”
草鹿梨花什么都没说出,她只是又点了点头,再目送着房东太太离开,走向下一家去。这窥视被轻而易举地发现了,房东太太看到这小脑袋,又冲她笑了一下,这让梨花慌慌张张把门关上了。
她站定,伸出手环抱住身体,像是意识到什么后飞快地向屋中跑去。
找到了,找到被窝了!
于是她拉开被子,就往里面钻去。
她看过电视,她知道,被窝是能“保暖”的东西,所以...
“所以说...求你了...不要让这温暖就此散去...”
被窝里,那裹挟不住的话语就这样从钻出缝隙,散了开去。
......
“哟,房东太太!”
刚走到自家公寓的楼下,岛村安便能看到房东在自家门口站着。
听到这呼唤,房东太太便转身看向楼下,与此同时,还显露出身后那家伙的脸与大开的房门。
那男人还没走啊!
于是,岛村安三步两步踏着楼梯,不一会儿就走了上去。
“岛村小姐,你回来啦...”房东太太对她笑笑,“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吗?”
“什么?”岛村安吃惊道,“才不是!他不过是昨晚才认识的人而已!”
“昨晚才认识的的人么...”房东太太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岛村小姐,这只是我们过去的人的想法,我觉得跟刚认识人...我觉得这可不是很好的生活方式呢。而且,公寓里可是还有小孩子的喔?”
啊,是昨天的翻云覆雨给听到了吗?
“对不起,下次不敢了啦...”岛村安羞愧地低了下头。
“欸?不是!”看到岛村安的样子,房东太太慌忙地摆手,“我绝不是想评判岛村小姐人生的对错,我只是...我只是...”
她想说点什么,可是却组织不出合适的言语。
自己觉得对的东西,并不一定适用于他人。好意若是堆积到一定程度,又会比恶意还要荼毒人心。她不想去评判、规范他人,很多时候自己都只是一番好意,可她经常因此而做错。好意的分寸实在太难掌握,任何人可以接受的程度又都不同...
说到底,她自己都还有一个叛逆期的女儿难以搞定,又怎么好意思去掺和别人的事情。
所以,她止住了言语。
岛村安哪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当她是说话不伶俐,心却领了她的好意。
岛村安笑了笑,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大声说道:“对了,房租!房东太太,你等我一下!”
说着她推开了挡住门的浅川学,走近房去,她翻翻枕头底下,找找抽屉,半天功夫找出的所有钱才勉强达到房租的三分之一。
“完蛋了,最近玩的太疯了...”岛村安抱住脑袋。
本不该这样的,因为真正的收租日其实是三天前,可那时岛村安因为还没发工资,所以已经麻烦过房东太太了。可是,就在昨晚,自己喝醉时又乱买东西,把该付房租的钱也花掉了!
即使知道再拜托房东太太一番,她肯定愿意再推迟日期——就像为父母不在家的梨花所做的那样。
可岛村安可不喜欢说话不算话。
就在苦恼之际,她看到浅川学走了进来,那家伙正想炫耀自己对房间做的事情,可岛村安却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扑了上去。
“给我钱,钱,拿来!”岛村安趴在床上,双手拉住那人衣襟,“你昨晚也吃了我买的东西把?快点,如果不想吐出来的话,就把你的那份钱交出来!”
浅川学给这女人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一边疑惑这女人到底哪面才是真实的,一手却已经掏出了仅剩的钱来。
“好大!”岛村安被那张面值巨大的钞票吓了一跳,但随即就拿了过来,“那么,就当你借我了,我一有钱会首先还你。”
说完她便小跑出门,浅川学的感知跟不上那女人的变化,只能听到门外房东太太因那张钞票而吃惊的声音。
......
“好啦...”终于,房东太太从自己房中找出了足以找给岛村安的零钱,她感慨道:“真是没想到,岛村小姐会拿出这么厉害的钱来。我只在电视里看到有钱人用过这种。”
“是啊...我也没想到。”岛村安喃喃道。
她看着房东小姐拿起粉笔,走到一旁去在小黑板上写着“岛村小姐”的地方画了一个星星。
真是奇怪的方法,不过比起把人名用斜线划去要让人舒服多了。岛村安一边想着,顺便看看公寓里还有哪些拖延鬼还没有交房租。
还挺多...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欺负房东太太人好!
岛村安像是忘了自己也拖欠了三天这件事,擅自在那里愤愤不平,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上面熟悉的名字给吸引。
“咦?”岛村安疑惑道,“梨花酱的父母,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第一次听说梨花酱的父母出差去国外大约是一星期前了,那时,因为每天只能看见梨花一个人从超市买东西回家,所以岛村安主动帮她把袋子牵回了家。也因此,岛村安得知这孩子正一个人住着。
虽说奇怪什么父母会把六年级小孩放在家里自己出国,也没叫人照顾一下,可岛村安主动邀请梨花来家里住两天时却被拒绝了,她也便没再管这事。
可没想到,她的父母居然一去就是一周多,甚至在交租日都没有回来!他们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梨花吗?
“是啊...”房东太太显露出担忧的神色,“我有打过电话联系,可是一次都联系不上...最开始我只当是出国太忙了,可现在已经连着三天杳无音讯了...”
“联系不上吗?”岛村安吃了一惊,随后先让自己镇定了下来,“不用担心,房东太太,一会儿我去查一下,一定不会有事的。”
“真可靠啊,岛村小姐。”房东太太这才再露出笑颜,她说,“那么,那孩子就拜托你了...”
......
草鹿梨花又听到敲门声了。她不情愿地再将视线从电视上移开,透过门眼一瞧。
嚯,是住在隔壁的那个女人!
再仔细一瞧,除她以外再无他人!
太巧了,只要她一想要解决别人,整个世界仿佛都前来帮她。
她想,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了!
于是,她打开门。
“哟,梨花酱。”那家伙还是那样,用着奇奇怪怪的方式打着照顾。那副悠闲自在、无拘无束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今早从一楼窥视她的那个警探。
对了,窥视!
草鹿梨花惊觉,她突然想起,面前这家伙可能已经在怀疑自己。那么,这或许是什么陷阱也说不定!
她再看了看屋外,确定了没有其他人,于是示意岛村安可以进来。那家伙道了一句“我打扰了”后,慢慢脱下鞋摆好便跟着自己进来了,看上去真的就是毫无防备的样子。
但,大人都是狡猾的家伙,自己决不能掉以轻心!
梨花突然站定,于是,身后跟着的岛村安也随之站定。
“你在客厅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梨花对她说完,便作出不紧不慢的样子向着房间赶去。
走进房间,关上门,很好,那家伙没有跟踪过来,确实正待在客厅里。然后,梨花将桌上长颈细口的花瓶收入左眼,再将它们一个一个放回壁橱里。再三确定过没有留下其他证据,她才走出门去,去再次与那家伙对峙。
不要害怕,不用害怕,草鹿梨花!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再玩什么把戏,但是,只要先稳住她,找准时机突然一击!那么,自己就一定能化险为夷!
她这样告诫着自己,尽力去平稳下那砰砰乱跳的心。
终于,她走到了客厅,她看到那女人拿着餐桌上的饼干在那细看。从侧面看去,她真的就像电视里那种认真思考的大侦探。
但是,不用担心,不要担心!那只是自己吃剩的东西,她绝不可能从中看出什么线索!
“梨花酱...”终于,她那家伙开口了,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是!”梨花惊慌地应道,竟然像给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一般。
梨花看到岛村安将视线从饼干盒上移开来了,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听到那家伙说:“你的晚饭,只吃了这个吗?”
这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什么陷阱?
“嗯。”于是,为了不踩进陷阱,她只好点了点头,用最少的话来回应。
没想到这居然让那家伙大叫了起来,她说:“那怎么行!”
梨花像受惊的鹿般险些跳起,因为琢磨不清面前这人的意图,她下意识地后退、后退,直至背脊抵住墙体。
可那家伙只是留了一句“你等着”,便推开门,走出了门去。
......
浅川学看到那女人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自己的家来。她打开冰箱,像入侵小偷般大肆劫掠着自己家的东西。
“唔,泥肿摸害在介泥?”那女人口中叼着刚从冰箱中拿出来的黄瓜,一看到浅川学便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为了理解她,浅川学只好帮她拿开了那根黄瓜,顺手接过一些她抱在怀里的东西。
“你怎么还在这里?”于是,岛村安复述一遍,这才让他听清。
但他并未说出任何言语,因为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不该在这里?如果他不该在这里,那他又要属于哪里去?
倘若延伸开来,这绝对是相当恼人的问题,所以他索性沉默不语。
“嗯...算了...”岛村安想了想说道:“房间我有看到喔,不错嘛,打扫得很干净。还有...借我钱的事,我很感激。”
他依然没有回应。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第一次有人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向他表示感谢,他怎么知道该如何作出回应?
“对了!”岛村安像是灵光一闪,把拳头砸在手掌上,“要不,你也一起过来吧?我给你们做顿饭吃!”
这滑稽的动作害她手上的食材向地上落去,可鸡蛋并未在地板摊开,流满一地。因为,在那事态发生之前,浅川学就将它捡起。
他起身,将鸡蛋重新置入岛村安的手心。
然后,他说:“我很愿意。”
.......
敌人增加到了两头!那女人真是卑鄙,居然带了援军!
草鹿梨花躲在房间,偷偷窥视着客厅。那里,一个女人正站在厨房,而一个男人正坐在桌边!
闻那味道,那女人显然正在研制生化武器!
“咳咳咳咳。”岛村安连忙熄火,向后退去,“可恶,又失败了!”
“明明就只是在做一顿蛋炒饭而已!”浅川学惊愕地起身,去收拾那残局。
这究竟是什么妖术?竟能将蛋炒饭变成这聚成一团的不可名状之物!
他试图用铲子去抠下那团东西,却发现它实在粘的太紧,仿佛自太古以来便和这锅连为一体。
“哼哼,肯定摘不下来的啦,我的料理才不是那么软弱的东西!”那女人像是对这造物相当熟悉,居然在一旁洋洋得意!
“没用了,放弃这个锅吧...”浅川学终于还是叹息一声,“一会儿我会把它沉入深海,希望它不要有一天爬回来,收下人类的灵魂。”
“这说法也太过分了吧!”岛村安嚷嚷道。
突然,他们听到笑声。
浅川学惊愕地看向锅子,看到不是那东西发出的笑声,这才松了口气。而岛村安则是回头看去,发现窥视着他们的草鹿梨花就在那里,她的脸上竟有着笑意。
发现他们看了过来,那孩子又将头别了开去。
岛村安挠了挠脸颊,缓缓走了过去,她蹲了下来,用自己所能拿出的最温柔的语气说道:“梨花酱,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
她并未抱多大希望,因为这个孩子真的是太难相处了,她都已经盘算好做完饭之后,让这孩子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吃饭。这孩子一定更喜欢这样,那才是属于她的舒适区。
可草鹿梨花的眸却明亮起来,她点了点头,以示愿意。
......
“锵锵!”岛村安的手上,是一个电磁炉。
“虽然你可能不信...”浅川学低下脸来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说出真相,“但我真的觉得,换一种工具不能解决你的问题...”
倒不如说,还要更让人担心这家伙是不是要用新的媒介召唤不同的神祗。
浅川学将这番话语打碎,强忍着吞进了肚子里。
“你不要小看人!”岛村安一手拉过插座,一手在被炉上摆好器具。“这下我们吃火锅!反正只是把所有东西放到锅子里去。”
“是吗?”浅川学一手拿起西红柿啃了一口,一手向碟中的土豆指去,“那你猜猜,土豆会西红柿一起吃,会发生什么事情?”
“呃...”岛村安自己吃时可从没考虑过这种事情,可她到底是警探,稍一思索就得出了答案,“我知道了,土豆会变成西红柿味,西红柿会有土豆味!”
“不愧是你!”折服于这般答案,浅川学感叹之余,三口两口吃掉手中西红柿,就把最后一个西红柿也从食材中拿了出去。
算了,反正有自己看着,这顿饭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浅川学这般想着,也学着旁边那个小女孩将身体塞进被炉里,令人酥麻的暖意瞬间爬上身体。
视觉仿佛都被蒙蔽,眼前的一切都浸没在暖融融的空气里。锅子中连泡都只微微泛起,像是时间都被这被炉抽了去。
若是余生如此,也好。
他微微眯起眼睛,也不去对抗那袭来的倦意。
可刺激感却突然涌来,使他惊醒!他差点以为自己仍在小巷里。
他睁眼一看,那女人,居然正把碟子提得高高,把食材一点一点丢进锅里!那溅出的水花刚刚就打在了他随意放在桌上的手背,惊得他立刻缩了回去。
“不要从这么高放食材啊!”
“放得太低是会烫到手的!”
他的言语刚一说出便立刻被那女人反驳,她似乎还觉得自己挺有道理。
什么啊?这家伙难道是做菜时被油溅到一下就怕得不行的初中生吗?
浅川学从她手中接过碟子,在她不可置信的神情中,将碟子微侧,从极低的距离将食材缓缓放入锅里。自然,是一滴水花都没往外溅去。
“喂,什么啊,这是超厉害的!”岛村安感叹道,凑上来悄悄问道,“难道说,这个就是你的能力?”
那是什么低幼的能力!
“如果能量产,说不定可以导致世界和平!”那女人喃喃道,思维不知道跳到了什么地方去。
浅川学白了她一眼,也不回应,放下碟子将手放到了被炉下面支撑身体。
梨花微侧脑袋,很轻易便看到那手上有片泛红的痕迹。她像是思索了一番,然后便钻出被炉,“哒哒”小跑到了自己房间里。
她很快便出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不由分说地便塞进浅川学拳头的缝隙。
他摊开掌来看到一个创可贴,居然还是粉红色的少女款式。他下意识地要将拒绝的话语说出口去,可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拆了开来,好好地盖住那已经开始淡化的痕迹。
“谢谢。”他说道。
那女孩没有回应,他所能看到的,只是她稍稍勾起嘴角的侧脸。
那是幸福着的神情。
......
眼前的一切,简直跟电视里一样!
那时候,透过门缝看着那打闹的两人,草鹿梨花这般想道。她觉得自己仿佛看着动画片正在眼前上演,自家的客厅,居然像是有着《胡闹的小马》那般幸福的家庭。
她太过惊喜,以至于自己都不自觉地笑出声音。结果,她被那剧中人给发现了!不光如此,他们竟然邀请自己也加入里面去!
她犹豫,她迟疑,可有一个声音从深处传来,带动她的身体,让她向着那一团美好就钻进去。回过神时,她已经到了被炉里。意识被暖融融、甜津津的空气瓦解,嘴上不自觉就勾勒出笑意。
“梨花酱,多吃肉才能长得更快哦。”
面前,岛村不知什么时候拿去了她的碗,放下时,小碗已经开始向上缓缓冒出蒸汽。
梨花感到自己的视线都聚焦在了这个冒着热气的小碗上,它以外的世界开始模糊不清。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只是看着这幅画面,便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盈满心底?
“梨花酱?”
她还未能寻得答案,便被世界重新抱回怀里。她定了定神,看清自己的面前,她看到,曾熟悉到令人作呕的房间中有一男一女,像是父亲母亲。
“早点吃吧,热的时候吃是最好吃的!”
那女人的言语中尽是关切之情,一旁的那男人则用勺子舀了一些热汤,呈进梨花的碗里。
仅仅是看到这般场景,梨花便觉得鼻头一紧。
她伸出手去端起碗来,尽量让自己沉浸在食物里。
......
火开始变小了,沸腾起来的汤开始失去了气力,不再闹腾。锅中食物只剩三三两两,宣告着这顿饭陷入了残局。
这时,岛村安突然说道:“说起来,梨花酱,你的父母现在在哪里?”
被炉所能供给的温暖一下子散去,寒意只一瞬便布满草鹿梨花的身心。
是陷阱!原来,这一切到底还是想让自己放松警惕...
草鹿梨花将双手撑在身后,挺起变得僵直的身体,同时,给自己说话的底气。
“在国外。”她说道,眼睛不自然地眨动着。
“哪个国家呢?”
“外国。”
那女人竟像是想要刨根问底!
不要再往下问了,再往下都还没编好,那里不行,那是禁区!
“咦,梨花酱,你怎么了?”岛村安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她当然要疑惑,因为她看到,草鹿梨花突然把脑袋埋在了手臂上,像是在抱头痛哭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岛村安的大脑飞快运转着,试图去想象这个女孩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幸。
“灰尘,呜...灰尘进眼睛了。”梨花的声音像是真的在哭一样,“好难受...”
“还好...”闻言岛村安才松了口气,可又马上说:“不对,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情。等一下,我来帮你把灰尘吹掉!”
梨花酱听到那女人离开被炉向自己靠近的声音。
对,快来吧!
抬起我的脑袋,来轻轻地吹我的眼睛。
在我的左眼里,正准备着一把刀子等你。就在刚才,我把它看了进去。
感受到触碰,梨花顺势抬起脸来。她一手遮着左眼,右眼看着那女人。
“是左眼吗?”那女人说着,毫无顾虑地靠近。
太简单了,要杀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容易!
等她上前,自己只稍通过右眼,便可出其不意地将刀子推入她的喉咙。至于一旁那男人,趁他怀疑现实时再将他也映入眼中,找个高处扔掉。
这样,一切就解决了!不会再有怀疑,日常仍将延续!
本来是该那样的!
可自己的右眼中,却映入了岛村安那忧伤的眸子,那眼波浮动,溢满了对她的关心。
不要...
不要这样看着我...
眼泪从左掌中渗了出来,与那右眼一起。
即使最初进到被炉里所感受到的暖意,到了现在只剩零星。即使一开始的那份感动,如今已模糊得难以找寻...
可那到底还算是暖意…
如果自己做了,那这个家再不会有三人团坐在这里。
于是,她睁开眼,听着“对,流泪的话就能赶跑灰尘了”这样的话语。再往远处看时,那刀已是重新放回了厨房里。
是这样的。
今天没什么特别,谁都没有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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