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父亲 4

“一会儿有场电影，不知道你那个时代电影是什么样子的，但偶尔复古一下也应该没什么——”“父亲……”

我这边热情四溢，把跟女儿出去玩的行程当作跟女朋友一起出去一样，但却忽略了她从刚才开始一直阴沉的样子。

“怎么了？不喜欢看电影？对哦，未来都能找到资源的啊。没事，那咱们不看电影了，还有不少能去的地方，我想想，博物馆？游乐园？还是……”“不，父亲，电影挺好的。”

看这架势，应该不是对娱乐项目厌烦了，应该是由话想说吧。想到这里，我差不多心中已经有数了。

“我没有胡思乱想，也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你放心吧。”用脚步将其引导到阴凉地方，别在太阳底下说话：“你想要回来看看过去的家人，我挺高兴的，至少你让我知道我在未来不是孤独一辈子。”

这句话是真心的，在遇到她之前，我甚至以为我会一直单身下去。我真的很感激她。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吧？之前在更衣间的话题。我没有觉得你是想回来对我抱怨我对家的不负责，我只是有感而发。我认为比起大事业，真正的男人更应该对家人多关心一点。”

“父亲，我、那个……”她欲言又止，朝我迈过来一步，但却又缩了回去。

“也许，我应该向你道歉。”一个还没有成为父亲的父亲，向未来的女儿的道歉：“未来那个混蛋的我没有说出来的话，应该由我说出来，对不起，我对这个家关照的太少了。”

“不，父亲，您不需要道歉，我只是……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而改变您想要选择的道路。”

“为家人着想，这不是一件错误的道路，我可以确定。”我们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地接近了，我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但犹豫间失去了这个资格：“拯救世界也是对的，但即使前线少了一个叫葛润泽的男人，也会有吴润泽、林润泽，或者马润泽，这个世界不缺少英雄，但能全心全意关照自己家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我不是在讲大道理，只是一个跟你同龄的人一点幼稚的感想而已。”

嘈杂的闹市渐渐消失，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人。她的笑容就像是穿过叶子的光斑，夺人心沁，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果然，无论您怎样去做，您就是我尊敬的那位父亲呢！”

“哼，那是当然，谁让我是你爸呢。”

世界再次运转起来，嘈杂的声音再次如洪水般涌入耳朵，但这“洪水”，好像要比以往大了一些。

“父亲，好像出了什么事……”葛依柔担心地看向不远处。

随着视线看过去，一群人在空地上围了一个圈。

“那里好像躺着一个人……”

还是葛依柔的眼睛尖，顺着人缝看进去，可以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周围人虽然有在冲她呼喊，但更多的是在一旁观望，交头接耳者有之，录像者有之，但却无一人伸出援手。

不知为何，心中有种莫名的躁动，反应过来时，手中的东西已经扔给了女儿：

“不会救人还不会打个120吗！”

身体行动更先于大脑思考，也可能是因为我刚才近乎于怒吼的发言，所有人自动为我让出了一条路，我顺利地蹲到了老人面前。只见老人嘴唇雪白，绝不是有意碰瓷——

“心脏病突发。”课上学过关于这些的东西，算是很基础了。

“父亲，我也来帮忙。”女儿也很听话的跟了过来。

“那好，你帮我找找老人的口袋里有没有救心丸之类的东西！”“好！”

至于我……必须赶紧进行心脏复苏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上课的时候也只是对着同学做过，实战从来没有过，但现在双手放在老人的心脏上面，却没有一点犹豫或者害怕，即使笨拙、即使生疏，我也没有停下。

“给我坚持到救护车来啊！”虽然老人听不见就是了，我更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我就像是一只不会停下的钟表，做着机械的运动，好像永远都不会停下，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父亲，救护车来了！”这句话，打破了我的世界的轮回。

“小兄弟，干得不错。”急救的医生没有过多言语，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救人：“你们两个也一起上来吧。”

“好。”

我们两个尽量坐在角落，不要占太大的空间。明明是在救护车上，但心里却是格外的安心，心中的波澜渐渐平静，只剩下浪花退去留下的痕迹残留在心头，化作汗水一点点滴下。

“父亲，您辛苦了。”没有纸巾，葛依柔用衣袖为我擦汗。

“算了吧，新买的衣服，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余光扫到了一抹微笑，身后的医务人员忙得不可开交，我们两个却像是隐世高人一样，怡然自得。

“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不管嘴上怎么抱怨，父亲这种奋不顾身的样子也不会改变呢。”

“哼，这可能就是贱吧。”

明明说了“多陪陪家人”这种话，但在看到老人倒在地上没人帮忙，我还是不能像那些人一样，放任不管，甚至在我坐上这辆车的时候，我的大脑都没有分析过来，我刚才做了些什么。

准备好的电影票早已晚点，窗帘遮住了车窗，我们甚至看不到外面，在昏暗的救护车里，听着仪器冷淡的声音。

“小伙子，干的不错。”

再次睁开眼睛，一边肩膀沉沉的，温暖的触感和清新的香气同时占据了我的感官，是葛依柔，她正倚靠在我的肩膀上，睡得正熟。

“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能做到你这种程度的。”

一位大叔，冲我轻轻做出了篮球拍球的动作：

“不用站起来了，小姑娘睡得也蛮香的。”

“啊，谢谢。”接过对方递来的水，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喝，而是小心地问了一下：“请问您是……”

“我是市第一医院的主任，这里是医院二楼走廊。”

“啊，您好。”我这才放心地打开没开封的水瓶，大大地喝了一口。

我这还是第一次进到市第一医院，毕竟小老百姓如果没有大病，不会大费周章来到这种全国知名的医院来。不过，左右看看，真不愧是大医院，即使是走廊，我都以为是社区医院的大厅呢。

“对了，老人那边……”

“放心吧，老人脱离了生命危险。”这里貌似是吸烟区，主人点起了烟：“好像是倒在了去买心脏药的路上，所以老人并没有随身带药，情况十分危急，如果没有及时抢救，估计就过不去这个坎了。”

“没事就好。”

“老人的家里人想要谢谢你。”

“那还是饶了我吧，我也不是为了人家谢谢我才救人的。”这样的场面，我是真的遭不住。

“这样啊，我也一样。”

烟没抽几口，主任便将烟掐灭，向我这边靠近了一步。

“不过可以看出来，老人的急救非常专业，比那些急救常识课里教的还要专业，你是学过这些吗？”

“不，我本身就是个医学生，学过这些东西。”

“啊——原来是这样。”主任故意拉长音，然后点了点头：“今年几年级？”

“大二。”

“还不错。”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主任却好似发出了笑声：“那你几年之后实习，有没有兴趣来这里？”

“我没听错吧？”这句话着实是惊到我了：“像这种全国名院，会收我这种没有本事的学生吗？”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你就已经比其他学生强很多了。现在的这些医生，满脑子职位争斗，研究也好，工作也好，都没有好好做的态度了，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主任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的，如果是演技的话，那就有些太真实了：“我现在一个人在办公室做些研究工作，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平时没事的时候，可以随时联系我。”

唉，原来是大人的事情。

“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既然您有这个打算，我当然是很开心，反正对我没坏处。”

别看我现在是一脸淡定，但内心早就已经开始敲鼓了！被这种一流医院的主任看中，这可是能干一辈子的那种高级单位啊！

心中有种未来道路一片光明的舒畅感。

“咕唔——”耳边发出了呢喃，一定是我那可爱的女儿醒过来了。

“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今天这一天实在是有些累，身体上累，精神上也累。

而且还有点虎头蛇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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