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拷问

我现在应该是在南极洲吧？

研究室本就灯光昏暗，屋子的灯没有打开，只有办公桌上的充电灯泡在亮着，而且好像光芒有变暗的趋势。

我和叶凝在桌子的两端面对面整理着剩下的资料，虽然不多，但因为上手不是很熟悉，所以做得还是有些慢。但这都不是主要原因，最重要的是，这几天让你心烦意乱的根源就坐在你的对面，配合如此昏暗的灯光，气氛已经跌到了冰点以下，我现在甚至能感受到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

我是不是应该主动开口？

“我爸跟我说的那个‘救死扶伤’的年轻人，就是你啊。”

在我犹豫间，还是叶凝先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不，应该不是窗户纸，而是冰层才比较贴切。

“啊，举手之劳，路过而已。”

“可别谦虚了，倒在地上的老人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去救的。”

叶凝面无表情地整理好自己面前的所有资料，余光轻轻扫过在一边对着显微镜认真记录的父亲，拿走了我这边一部分还没有整理好的文件。

“我爸虽然那副样子，但刚才跟我说了好长时间你的事情。”

“是吗……”

叶凝这话虽然是在跟我说的，但如果你说她是自说自话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这让我怎么接话？气氛只能是像刚入秋的天气一样，虽然总有回暖，但还是趋于寒冷。

“我以为你是个挺能说会道的人。”

大约过了五分钟，我这边的资料都已经快要见底了，她终于又一次主动开口。

“啊？哪里像了？”

“在教室的时候，上课之前。你不是跟你的室友们聊得挺开心的吗？本以为你是个没什么正形的油头小哥呢。”

拜托，生活上的话痨，也不妨碍我在正式场合的正人君子好吧？再说了，跟兄弟们说话，能和跟女生说话一样吗？我能跟兄弟讨论里番、本子、日本影星那些东西，我还能跟女孩子说这些吗？分分钟挠死我。再说了，你平时都坐在第一排的，看我这个坐在最后一排的人干什么？

不过因为葛依柔的问题，最近在寝室这样的话题也变少了，只能说是生活黯淡了不少。

“没有，我在外面还是比较矜持的。”

“哦，是吗？”早已超额完成任务的叶凝第一次笑了（虽然是冷笑），单手倚在桌子上打趣道：“我倒是觉得我说得没错，如果是矜持的男生，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多漂亮女孩子？”

“包括你吗？”

“……”

“抱歉，我错了。”

本以为她能主动说话是代表了她正处于放松状态，所以我才敢开这个玩笑，谁知道一个“锋利”的眼神就直接瞪过来了，吓得我手上的资料差点飞掉。

“如果你是说田诗渝的话，我们俩从小就认识了。”我感受到她好像还是在看着我，可能是因为她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吧：“据父母说，住在同一栋楼里的我们，在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在一块玩了，跟她认识纯属是‘先天问题’。”

她没有说话，是对我的回答还不满意吗？

“至于她这个性格，我是真的没有办法，缠人到我都觉得头疼，有的时候……”“嗯嗯嗯嗯……”

我被叶凝用连续的语气词打断，在将最后一摞文件装到文件夹中之后，我抬头看到了，她那能将人冰冻的笑容，还有与这份笑容不搭边的可怕眼神。

“我的感觉一点没错，你就是这样的人，这一手避重就轻实在是厉害。”

“避重就轻？”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田诗渝是谁我根本不在乎。”

对呢，到头来这个问题还是没有办法回避。

“主任，资料全都整理好了哦！”

虽然葛依柔本人也算是同意了与她见一面，但我还是想尽量拖延一下，如果能让叶凝改变心意是最好的，或者至少知道她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但我现在的这种做法无异于是自杀，叶凝平淡的眼神中开始透露出一种刚才未有过的情感，甚至瞳孔都有轻微的收缩。那是愤怒，像是在冰原上燃起的一道火焰，十分明显。

“啊，就放在那吧。”主任的工作看样子还要进行一段时间：“你俩休息一会吧。”

“那我就直接回去，明天还有课……”“再等等，现在才下午五点半，等我处理完这边之后再跟你们说两句。”

完了，话题没推掉，反而是让人家生气了。

现在的对视，只会让这种尴尬更加强烈。

“我不觉得这个女生是咱们学校的人。”

叶凝这句话是在给我发来信号，自己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信号”。

“咱们学校的女生，从大一新生到大五的离校实习生，我虽然说不上是都认识吧，但也基本上是脸熟了。”

啊？总感觉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她是学生会的人吗？我记得不是，学生会的人曾经来班级找过他，但也被她当场拒绝了。

“你……真的假的……”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叶凝指了指座位的另一端，是在让我重新坐下，也意味着这次谈话可能不会很短：

“你也不要管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只是在陈述我的观点而已，你只需要确认或者是否认就可以了。”

“你说的没错，他不是校内人士。”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那估计也骗不到她什么了。强烈的压力让我服从，感觉这根本不是同学间的对话，而是班主任在批评小学生。

“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查得那么细啊？”就算不让我问，我也必须要问明白：“既然知道是校外，那就没有问题了嘛。”

让人意外的是，叶凝竟然沉默了片刻，才终于放下她支在桌子上的手：

“那我就更需要知道了。”之后又是片刻沉默：“是多重要的人啊，还需要特地带到学校来，在外面集合难道不行吗？难道说，只是为了秀一下？让全校的人都知道‘我葛润泽有了个漂亮女朋友’什么的？”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有这个，我是绝对不会撒谎的：“她……对！她是我的远房亲戚，来这里找我的，我带她出去转转，嗯，没错……”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放到现在才说，是为了只告诉我一个人吗？”

无懈可击的反击让我哑口无言，一发“言弹”直刺我心窝。

“说话啊，难不成你还默认了。”叶凝眉头一皱，声音小了些许，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真实”的表情。

“所以说，我觉得你没有必要见她，你这样子，会给孩子吓到的。”

“你是说我长得很吓人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就连我也被吓到了。

“对女孩子说这种话，你是真的没有恋爱经验啊。”出乎意料的，她竟然笑了。

“本来就没有嘛，稍微有点经验的人，也不会冲动到跟你表白。”

“哼，这话倒是有点意思。”

“本来就是嘛，哪个跟你表白的男人不是被你搞得浑身臭味？”

“臭不在我，而是这些人本身就是恶臭的。”

这不是变了向的在骂我吗？算了，我也不觉得她能给我什么好的评价。

走神之际，我感觉到她好像一直在看着我，直到我的意识回归，她才慢慢地移开视线。但她刚才的那个视线我却印象深刻，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担忧的眼神，或许是我看错了？

“叶凝？”“干什么？”

重新瞪回来的视线回归冰冷而锋利，果然那只是我的错觉，幻想太多而出了幻觉。

“没什么……”

“……”

没骂我啊，她脾气倒是意外地好呢。

“叶凝？”“干什么！”

“……我、我只是想让你们过来一下，今天的研究告一段落了。”

哇！连主任也被吓到了，我强忍住没笑。

看到叶凝对她父亲的态度比对我还差，我心里就舒服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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