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青石板上的淤泥渐渐汇入小溪。天色朦胧,云就像一个忧伤的孩子,总是哭不干眼。这样的天不免让人感伤,何况是离开听雪楼不久的舒靖容,她再次想起那抹白色身影。可她想起的不是他气吞山河睥睨天下的气势,也不是他诡谲满腹的算计和翻云覆雨的手段,而是他每每深夜暗自神伤、咳血到佝偻的身形……那人究竟怎样了?……他的病只怕是越来越重了,不知道薛神医研究出解决的方法没?
高晓萱:“姐姐,你在想什么,怎么如此忧伤?”
看着舒靖容流露出不见底的忧愁,晓萱打断了她风中摇摆的思绪。
舒靖容这才缓过神来:我怎么还在想他,明明我们已是陌路之人!她想控制自己不去想萧忆情,可是他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他居然伸出修长的秀手,一如既往地关切道:“阿靖,你过得还好吗?”“咳咳……咳咳……你应该很高兴吧,我就要死了……咳咳,你知道吗,我是多么想见你一面……”他有气无力地说着,眸子中闪亮的亿万星辰逐渐黯淡了下去,他渐渐消失在风里……
高晓萱:“姐姐,我想起一件必须要做的事。雨下得越来越大了,你不如回屋里去吧,我去解决自己的事情。”
她转动着油纸伞,清凉的雨水宛如一串串圆润的珍珠滑落,溅在她秀丽的面颊上,更增添了爱怜的颜色。她轻盈的足音远去,舒靖容回到屋里,一时不知做什么好。
舒靖容静静地坐着,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往日的事情。为了不想萧忆情,她抖擞精神,戴上斗笠,走出屋去,在雨里挥动着血薇剑,回味着与敌人生死肉搏的情景。
“那些天围攻我的究竟是些什么人?他们有何目的?……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人,武器和身法也五花八门,应该是不同门派的人。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爹爹的仇人已悉数见了阎王,应该是这五年征战留下的仇人吧!她又想起了与他同行同止,策马奔腾、意气飞扬的沙场岁月。那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潇洒,两人的刀剑始终指向同样的敌人,隔阂完全不像现在这么深!她还想起那人握着自己的手,神色万分珍重:“阿靖,你一定要平安地回到我身边!”那双骨节修长、秀才般的手,是那样的有力,那样的温情,那样的坚定,仿佛用尽所有的血握住毕生的信仰……
她才明白那个人是挥之不去的。
不知舞了多久的剑,晓萱依旧没有回来。“难道她出了什么事?”阿靖担心少女,便开始寻找她。四周都没有晓萱的身影,她想起晓萱曾说自己在一个附近的石穴里练功,说不定她就在那个石穴里,赶紧找到石穴!因为下过雨,石板上留下了带泥的足迹,阿靖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石穴。
灰色的石壁上到处都是奇怪的符号:星宿、六十四卦、符篆、远古的文字………
可是阿靖没有心思钻研这些,她到处寻找晓萱,
舒靖容:“晓萱,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石壁内的光线很昏暗,但是十分空旷,阿靖走了许久都没有发现晓萱。当她走到一个壁门之前,发现这里的颜色与周围有细微的不同。那扇门像画上去的,仔细抚摸,矿物颜料已经风干了,有些还褪了皮。“晓萱,你在里面吗?”她敲门,半天没动静。
贴门细听,里面有悠长均匀吞吐如海的内息声,显然那人已臻化境。想不到晓萱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子居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我还是不要打扰她为妙,就在这外面等她好了。”过了一会儿,舒靖容发现里面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竟似老牛拉犁般地费力!糟了,她一定是走火入魔了!不行,我要去救她!!
舒靖容双手用力一推,门没有打开,她再用力一试,还是没有开。她急了,干脆用血薇剑猛砍,几番下来,舒靖容已汗湿衣襟。可是里面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阿靖一时间心急如焚。
冷静!!!阿靖想起自己启动罗盘的经历,一定有打开这门的办法!她琢磨起门上的图景。门上数个不同形状的组合,零零散散的,应该是星空图!想起师父夜观天象,这不是十月的星空吗:虚宿,危宿,斗宿,壁宿……这些星宿与石门有何关系?上次的罗盘是层层关联的,这些星宿也一定是!
……无数个天光潋滟的夜晚,一颗一颗星星被点亮,清明破除了混沌,也将温柔的希冀洒向了那个清丽倔强的小女孩。四幕沉沉,点点萤火虫飘来飘去,心底涌起无限的温馨,而大师兄就那样笑着守在身旁“这颗最先亮起的星是……紧接着是那颗星……”无数星星依次亮起,那是一段漫长的轨迹,就像亲人一一过世,化做炫目的光亮,生前身后都不忘守护着挚爱之人。呵,多么美好的回忆!
星星的轨迹,难道就是破解谜题的答案!于是她玉指轻挪,根据十月星辰闪亮的次序一一点过那些星宿。当她抚摸完最后一颗星星,石门倏的向左展开,舒靖容赶紧冲了进去,大堂里正盘坐着一个身着紫色衣服的妙龄女子。
晓萱!舒靖容冲过去一把抱住她,眼见她脸色已近乌紫,头上还有隐隐的真气跃出。醒醒啊,晓萱,我是明儿!舒靖容反复唤着她,但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舒靖容赶快把晓萱扶正,检查她周身经络运行的情况同时向她后背输送内力。
……半个时辰后,晓萱的脸色恢复了正常,但是她仍处于昏迷状态。她身着的紫色衣服上绣着十月的星图,而其中最清晰的却是较小的虚星!《荆州占》曰:“虚中有六星,不欲明,明则有大丧也。”为何是主哭丧的虚星?这与晓萱的身份有何关系?舒靖容不明白这个拥有不凡功力的女孩是练什么走火入魔,她又为何穿上了这奇怪的衣服?
“姐姐……”晓萱缓慢地睁开眼睛,游丝般的声音响起,
舒靖容:“别说话,现在你很虚弱,我抱你回小屋去吧,我去做饭。”
想起两人还未用过午膳,舒靖容温和的声音藏不住关切。
饭菜虽然做得没有晓萱那样好吃,但还将就。饭后,晓萱睡了一个结实的午觉。
………
高晓萱:“姐姐你对我真好,没有你,我现在就不在人世了!”
晓萱轻移莲步,走到舒靖容跟前,眸子中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舒靖容:“不客气。对了,你是练何功法,怎差点送了命?”“
高晓萱:“姐姐你真想知道?”
“嗯”,舒靖容点点头,看着大难初愈的少女,发觉娇弱的她更加美丽。
晓萱牵起舒靖容的手,两人回到了石穴的密室中。舒靖容这才发现以晓萱打坐之处为中心,四周的地面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六边形!而那中心之处,画的就是虚星!但那虚星的图案又与晓萱身上和石门上的略有不同。
舒靖容正想走上前去一探究竟,“啪”脖颈上突然遭到重击,直接晕了过去,恍惚间她喊道:
舒靖容:“晓萱,你这是要做什么!”
#高晓萱“我的好姐姐,你知道的太多了!”
晓萱神色轻佻,杏眼直勾勾地盯着舒靖容没戴面纱的脸。
高晓萱:“我也是为你好,谁让你闯进了这‘忘忧魂阵’,虽然你救了我命,但是我绝对不能让你泄露我的秘密!实话告诉你,我练的就是忘忧谷独门的‘忘忧摄魂大法’,顷刻之间就能让人失去武功和内力,重则当场毙命!”
高晓萱:“你很聪明,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开启了密室,也许知道你破解罗盘时我就应该与你保持距离。真不该告诉你我在这里练功!你以为没有你我就活不成了吗?若不是你突然闯进来,破了我的功法,我就该修炼成功了!这功法必须在垂死之时练成,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你说我该如何感激你呢?”
晓萱用手指掐住了舒靖容的脖子,双目中似有火焰喷出。
此时的晓萱变成了一个恶毒的魔鬼,恼怒、愤恨、后悔一起迸发,她用力将舒靖容举起然后厌恶地扔到地上。
高晓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明儿’说白了你就是白帝老儿坐下的‘青冥’,‘血魔之女’舒靖容。白帝再怎么了得,也比不上我师傅!”
高晓萱:“我该如何感激你呢?功亏一篑,我的武功内力也失去了,就拿你的来做补偿!也罢,既然你是第一个闯进阵法的人,就让你见识这八成的‘忘忧摄魂大法’!”
她双掌运风,秀眉一簇,浑身散发着青绿的幽暗之雾,已然成了地狱的勾魂使者!
舒靖容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五脏六腑都撕裂开来,让人觉得魂魄都被一点一滴地抽离!难道我就要下地狱去了?我就应该多提防别人!!她已经顾不上后悔了,整个人都虚脱了,绝望统治了整个身躯!意识就像烈日焦烤下的露水迅速蒸发……
过了好一阵,绿色的毒雾散去了。晓萱俯下身去,抚摸着舒靖容的脸,剪水双瞳中竟泛起一丝欣慰和爱怜。
高晓萱:“‘忘忧摄魂大法’加上我独门的‘转魂术’,真是妙极了。”她笑了,宛如初春绽放的梨花,清纯而灿烂。
高晓萱:“我已经置换了我俩的命格,从今往后我就是‘血魔之女’舒靖容,而你就是晓萱了。你再也不是冥星照命的命格,我也继承了你的武功、内力,甚至部分记忆。不过你放心,你体内也有残缺的忘忧魂法护体,虽然没有内力,但随着年岁的增长,你体内的内力会成倍增长,必助你修炼新的武功。我不忍心看到没有武功的你被人追杀,就为你换一张脸吧!”
她专注地欣赏着舒靖容清丽姣好的面容,水光盈盈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在思索着什么。
舒靖容在被毒雾包裹不久后就失去了知觉,自然也不知道晓萱后来说的话,任凭晓萱摆布。
………
一连几天,晓萱都在用不知名的花露滋润舒靖容的肌肤,她时而微笑,时而咒骂,但昏迷的舒靖容根本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早已换上了另一张绝美的脸,而自己的脸却变到了晓萱身上。
高晓萱:“这是我独门的‘换肤术’,能改变人的容颜和肌肤,如果没有我亲配的药水沐浴全身,你是不会变成原来的样子的。你的脸也好看,就送给我吧。不过还算不上倾国倾城,我亲手制作的脸可以算得上勾魂摄魄……加之为你换上了更白嫩的肌肤,现在的你可以算上绝世美人了。不知道你会领我的情吗?又会有何人为你倾心?”
晓萱喃喃自语,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舒靖容,眼里柔波万顷,像是在欣赏惊世的杰作。
已经多日了,我送你一程吧!晓萱为舒靖容换上一套白色的齐腰襦裙,往她怀里又塞了两样东西,就把她拎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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