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XXXIII 原罪涅槃（三）

假期的下午总是过得很快——随便刷刷微博，刷刷朋友圈，再看看QQ空间的动态，最后看看各种网站的电视剧和动画……

至于晚上，当然就是被各种不同的网络游戏所占据了——不止是电脑游戏，因为在大学生之间流传着这样的一张表情包：“我清完体力就回来”。

这个“清体力”，自然是在说那些看不到尽头的手机游戏了。虽然伊澜对手机游戏兴趣不大，不过他的舍友们倒是对这种游戏，特别是像抽奖一样抽卡的游戏上瘾得厉害。

“今晚十点出新六星池子！”吴鑫激动地大叫，“就剩十分钟了！我一单准备好了，必出必出！”

“我一单也提前氪好了！”

“月卡玩家坐等今晚晒死你们！”

这个“一单”，对于耳濡目染的伊澜来说也不难理解，大概就是在这个游戏里单次充值的最大值。虽然他对数字不太敏感，不过那个舍友们经常说到的“648”，还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子里。至于那些“氪金”、“月卡”之类的……

伊澜自然都能理解，只是不能接受而已。

“明天上课了吧……”他慵懒地问。

“是啊，上课了啊。不过这和我们今晚要熬夜抽爆肝爆，有什么关系吗？”

伊澜挠了挠头，想了好久，还是不明白他们的思路——自己一个响指就没了六百多块钱，而且不仅不能省事，还要为了让这六百多块花得不亏，让自己在手机屏幕前忙碌上好久，甚至连课都不听了，除了坐在手机前面肝就是睡觉……

他是个连睡觉的时间都会用来赚钱的人，结果遇到了三个喜欢把白天的时间都用来赔钱的舍友。

这买卖伊澜自己自然不会做，而且他也希望自己的舍友们尽量少做。这倒不是因为他对舍友们的爆肝行为有什么多管闲事的“施救”之心，而是因为他们抽到好卡的时候，那爆发出来的吼声真的能吓得自己从床上滚下来。

“那你们抽卡记得小点声——”

“我草！！！双黄蛋！！！一个池子六星一个歪的！！！”

伊澜还没说完，吴鑫和另外两位舍友的声音就已经完全盖过了自己的提醒声。

“哈——”他打了个哈欠，“何必和憨批置气，算了算了……”

这样想着的他，利落地脱了衣服，然后平静地躺在了床上。

“不过是无数个晚上里运气好到没有被吓到的一晚……呃，老子的脑袋怎么这么沉……”

他明明已经盖好了被子，老老实实地躺在了枕头上。然而，和平时正常睡觉或者准备登入意识空间的情况不同，他觉得自己的头在不断地下沉，沉到了枕头下面，甚至是继续往下。

“唔……”

那种昏沉的体验，和舍友们渐渐微弱下去的欢呼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黑压压的穹顶，直直地罩在了伊澜的身上。

“什……什么啊……”

他感觉那穹顶越来越热，外形也渐渐融化。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动弹不得的他才又渐渐恢复了清醒。

醒来以后，伊澜以最快的速度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全身——没有伤痕，还是那身睡衣，而且自己的脸上应该还是只有一双死鱼眼，而不是因为扭曲的梦境翻了个番之类的……

直到抬头看向前方的那一瞬间，恐惧才像无孔不入的藤萝一样，漫上了他的脊背。

“哇，好热！”

在伊澜面前炙烤着他的，应该是一种类似于鸟的生物。他发现这鸟足有两丈高，大概能抵得上一栋一层半的小楼；更可怕的是，他根本看不出这鸟本身的颜色。或者说……

它全身都在喷薄出凶猛的烈火，所以它的颜色，就是那橙黄相间的烈焰的颜色。

令人难以忍受的热量，在这巨鸟和伊澜之间疯狂地传递着，让后者只觉得酷暑难当。然而，似乎还不满足的鸟，忽然猛地振起自己的双翼，原地腾飞而起，带起了一阵能够把一切水雾都给烘干的热风来。

伊澜自然不是吃亏的人。他只能跑——不断地向后跑，尽力地拉开和巨鸟之间的距离。然而，不知道是空间的扭曲还是自己真的已经筋疲力尽，不论伊澜再怎么努力地奔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追逐自己的巨鸟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唔啊——！”

直到那鸟从伊澜的头顶降落，并且紧紧地抱住了他的时候，那灼烧皮肤的痛楚，才和巨鸟的真名一起无比真实地触碰到了伊澜的神经。

“是……凤凰……你是凤凰！”

伊澜不顾一切地叫出了那个下意识地想到的名字。然而，他还没有把那名字再重复几遍，浸透皮肤的灼热感就让他连完整的字节都吐不出，只能徒劳地尖叫。

“啊……啊！”

几乎是在发出最大的嘶吼声的一瞬间，所有的痛楚，都随着那凤凰和它周身的火焰的消失而消失了。而从床上一骨碌地爬了起来的伊澜，反复确认了好多次，才确信刚才自己的经历都是梦境。

唯一让梦境有点不像梦境的一点是，伊澜的三个舍友，居然都没有被他的嘶吼声吵醒。到底是自己并没有真的吼出声，还是舍友们睡得太死，这一点伊澜也不得而知。

“总之……为什么会梦到凤凰呢……”

伊澜一边反复思索着，一边又倒向了床板。

然而，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床单和被褥早就被刚才出的汗浸透了，完全没办法继续躺着；而且，他的睡意，确实以自己可以感受的速度远去了……

“妈蛋，真就没法睡了呗？”

恼火的伊澜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啧，算了。干脆看一眼朋友圈再说……”

这样想着的他熟练地打开了微信，开始百无聊赖地一条条刷了起来。

他的三个舍友应该都出了好东西，而且都发了朋友圈庆祝自己的“好运气”。不过，除了他们，另一个扎眼的名字，一下子就吸引了伊澜的注意——

“代……代一维？”

“我对教义之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然而‘人生来都背负着原罪’这句话，我是确实地认同着的……”

看到这儿的伊澜遵从直觉地截了个图，然后继续读了下去：

“我们自认为自己在行使正义，但结果往往是把正义打得稀巴烂，还自以为自己是高大的善人……所谓坚实的信仰，真的就那么经得起推敲么？我，到底是在为了什么继续走下去呢……”

如果是放在从前，伊澜一定觉得代一维是在做学霸的无病呻吟——明明什么都很成功，就是觉得自己很失败，或者希望通过贬低自己，让别人抬高自我来获得**。

不过，这篇朋友圈，却让伊澜怎么也拿不出这样的想法来。

他又刷新了一次。而这一回，那篇长长的朋友圈果然消失了。而他提前截的那张图，自然也是还在的。

看到这一幕，连个哈欠都打不出的伊澜长长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打开和代一维的聊天窗口，缓缓地打出了两个字——

“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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