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乞儿

你相信天使吗……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仙人吗……

那种东西，是不可能有的。

她想。

如果有的话，她祈祷了无数遍，每日每夜，每一个痛苦的时刻，都在向他们祈祷。祈祷着能够救救她，至少，至少能吃饱肚子。

可是没有，所以他们是不存在的。如果存在，那也和恶魔没有区别。他们的正义，看不见渺小的黑暗，看不到繁华城镇里阴暗的角落。

她蜷缩在古桥下的一小片潮湿区域里，这里晒不到阳光，自然也就没有人发现她。

这里还有一个好处，虽然难闻，可是，那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一个发臭的水沟。

水沟是青石街对面酒楼用来处理厨余水的，客人吃剩的饭菜自然是轮不到她的，她这样瘦小的身子，如果凑上前去，只会挨打。

这里的环境就算是那些落魄的乞丐也不会来和她争，臭气熏天而且没有任何价值。

不过她却能在流出的垃圾水里扒拉着找到一些饭粒，一些残余的剩菜，偶尔还会有一些瘦肉片，那真是最幸福的时刻。

在乞饭这个行业中，也是有着阶层地位的。没有圈子，没有人缘，弱小，无助，那就只能被欺负。

不过，除了前几次被他们揍得满身是伤外，后来她就学乖了，哪里是大人的乞饭场所，哪里是她这样的人的地方。至于说别人吃剩的饭菜，就算是讨饭的，也不是她能够觊觎的。

但有一点她很开心，那些人并不是每次都能要到剩饭的，影响别人做生意，他们也是会挨揍，而且那些店家小二可是毫不留情，或许是平日里受到过客人的刁难和老板的责骂，下起手来是把人往死里打的。

不过人一饿起来，饿到慌的时候，真的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哪怕不要这条命，也要吃。

她就见过，一个乞丐为了吃盘子里那点剩菜，被人活活打死的场景。

这个世界不是地球，生命贱如草芥。所以她学乖了，自己这瘦小的身材，还活着就是奇迹了，就不奢望那香喷喷的剩饭菜了。

时间到了傍晚，河岸两边开始挂起了明亮的灯笼。她见过一次，灯笼里并不是蜡烛，而是一种发光的晶体，她不知道是什么。由于语言不通，她只能靠肢体动作和表情来判断一个人的喜怒，是不是要打她。

曾经她也想着要去找个就算是很苦的工作，可是没人要她。一是语言不通，那些人眼里都把她当异类，二是她实在是太小了，看起来只有七岁的模样，重力活肯定是做到不了的，精细活又因为她语言不通一看就是个傻子，更没有人愿意要她。三者，白发在这个世界可是异类，她那一头白发让人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心生恶意。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这个世界是有着恶魔的存在的，而恶魔最为显著的就是那一身白色的毛发，低级恶魔倒很像是恶鬼，全身皮肤裸露要多狰狞有多狰狞，高级恶魔更趋近于人，但标志就是那一头白发。但也不能说有白发就是恶魔，人类中虽然天生白发者很少，但还是有的，只不过在凡人眼里，白发等于是恶魔那也是没错的。

就算不是，那也是不详，更没人敢对她有一点怜悯。如果被人知道了，也会被连累得疏远。

这个世界一天的时间比地球要长的多，具体有多少她是不知道的。自从转生过来，她就慢慢开始忘记地球上的事了，每天为了一点吃的受尽毒打，身子上的疼痛比记忆还要深刻。

前世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她现在只是个无助的小女孩，被人遗弃的野狗，每天吃着腐烂的食物长大。

就算如此，她倒没有太多的怨恨在里面，她想恨，恨这个世界，恨那些打她的人，恨自己还记得那些只会让她更痛苦的记忆。后来，慢慢的开始恨自己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反抗，就算是心理上的反抗，她也要。

可是每次被打，她只是默默地承受，恨意是有，但被打过后，很快就被身体遗忘了。忘记了要恨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恨。

所以她慢慢厌恶这样的自己，连恨都恨不起来，她还是人么，是个正常人么。

可要去死吗，她想过，不止一次，可每次到最后都放弃了。

懦弱么，她想，或许是，连死都不敢，可是，她好想活着。

好想吃一顿好饭。

什么算好饭呢，大概就是有一碗白白净净的大米饭就可以了。这个世界也有着类似于稻米的东西吧，虽然不是，但是口感和外形都很像。以前她还许着愿想三菜一汤就是死而无憾了，但后面一降再降，她只要能吃到米饭就好了。

外面的声音很嘈杂，这个时间是饭点，酒楼又开始忙碌起来，人来人往，隔着百米，她每天都向那边张望着吞口水。空气中弥漫着很香的味道，但那并不属于她，属于她的，只是等会会从水沟里流过的洗碗水而已。

天黑了她就完全看不见了，只能把瘦的只有骨头的手伸进水沟里慢慢摸索，摸到什么就吃什么，她也不知道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水都把味道冲没了，跟喝水没什么区别。

有时候她还会吃到一些虫子，但她已经感觉不到恶心了，甚至觉得味道非常不错，隐隐有些期待。但在一次严重腹泻后，期待就降低了，那一次差点没整死她。

但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拉住了她的头发，一把把她从阴暗里拉了出来，摔在地上，身上顿时疼痛难忍。

很多伤口，因为营养不良都没有好，特别是左脚和左手，已经被人打断了，现在她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看起来滑稽的令人心疼。

来人叽里咕噜的说着她听不懂的话，然后熟悉的拳脚又打在了她身上。

“什么嘛，这个臭乞丐，竟然躲到这个地方来了，让我好找。”一个身材魁梧的男生说道。

一行三个男生，另外一个点了点头，脚上加大了力气，“这两天先生好严格，做不好功课回家还被骂，难受得紧，偏偏这用来发泄的玩具擅自跑了，真是气死我了。”

女孩默默地承受着身上越来越深的痛苦，一边想叫，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说话了。

“这家伙不会是死了吧，以前打的时候可是叫的很惨的，今天怎么一点声都没了？”说着，一个男生用脚把她翻了个身，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乞丐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这么不耐揍？不会是真死了吧。”一人说道。

“死就死了，不就是一个乞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笨啊，要是她死了，我们上哪再去找这么一个听话的沙包啊。”

“说的也是，那些大乞丐也不会任我们欺负，有的甚至还会在暗中丢石头报复我们。”

“给她块面包吧，可别死了，今天没过瘾，明天继续。”

三人说了一阵，朝她吐了几口口水，丢下一块面包就走了。

很多人其实都看见了这边的场景，但都没有上前说什么，就跟这三个男孩一样，一个白发的乞丐而已，看着就不祥，活着就是污染空气，死了就更好。

待到真正天黑，过了良久，她才缓过劲来，全身痛的连一句哼哼都没有。

她不知被人丢在身上的面包，但闻到了诱人的麦香味，她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顺着味道拿起了那块面包。却在这个时候，被一个干枯的手给拦住了。

那是个看起来很猥琐的老头，在远处明亮的灯光之下，这人的面目倒也看的真切，穿的破破烂烂，也是个乞丐，全身散发着臭气。只不过女孩视力有问题，手脚也不好，自然面包被那老头夺了去。

“还，还给我……”女孩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却让老头一愣，他自然是听不懂汉语的，只是他也知道附近有这么一个白发的乞丐女，他刚刚被另一个比他强壮的乞丐抢了食物，路过这里却正巧看见女孩身上有块面包，不抢她抢谁呢。

看着女孩还想反抗，老人眉头一皱，被人欺负的怨恨顿时涌上心头，嘴上一骂，脚上也是毫不留情。

“去你的，一个小乞丐。”

女孩很轻，轻到被人故意一脚踹到了河里。无论前世今生，她都不会游泳，强忍着疼痛扑腾两下，便再没了声息。

老乞丐一看，人进了河里没了动静，想来是死了，他倒也不在意。这是这里实在是太臭了点，老乞丐呸呸两声揣着面包离开了。

到了深夜，城门处旁边就是护城河，里外相通，水是活水。不过为了不让人下毒，里面的饮用水倒不是河水，而是另外架设有专人看管的。不过对于贫苦人家来说，河水就已经够了，要是另外缴费吃水，那是无论如何用不起的。

不过水是流动的，对下毒倒有克制作用，平常的安定时期，使用河水倒也没什么不妥，而且还有人定期检查。

这天夜里，河道里飘来一个比以往更大的‘垃圾’引起了守河卫士的注意。

这里连通着城里城外，所以就算是水路也是有三道关卡的，用巨大沉重的铁门封锁，防止有东西从水路潜进城内，当然，也有防止有犯人从这里逃出城。

“那是什么？”

“好大的垃圾，看起来像是个人。”

“人？你不是看花眼了吧。等等，好像还真是个人，小孩子。”

靠着发光晶体发出的灯光，几个守卫把人捞上来一看，却发现是个小女孩。

“这，这是那个乞丐吧？我见过一次。”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怎么跑到河里去了。”

“看这样子是死了吧？”一人看了看女孩惨白的脸色，破烂的亚麻衣服根本遮不住她的身体，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人愿意去看一个乞丐的身体。

“丢出去吧，死了就死了，就算不死，活在城里也是个垃圾。”

“说的也是。”说着那人提着兜网拖着女孩从岸上的铁门出去，绕过三道水里的铁门，然后把她扔回了水里。

“哈哈，说不定明天就是一堆白骨了，水里可是有食人怪物的。”

“她这种散发着臭味的肉怪物都不愿意去吃吧，更何况都是骨头。”

“你这么一说也对，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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