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双重困惑（中）

叶崆一边从压扁的香烟盒中拿出最后一根烟，一边缓缓伸出手来，企图阻止在他心中匆匆移动的时钟指针。就这样，漫不经心地张开眼睛，望着黑暗将至的窗外——

眼前，开始飘起雾来，仿佛重演着那一天，那个事件的起始。

大雾四处弥漫着。

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维持实力的绝对亮度，却几近于夜晚的黑暗。雾弥漫在整个镇守府，企图用白色将整个镇守府都包裹起来。

没有人敢提起“白发舰娘”这个字眼，也许是连这种力气都没有了吧，但是，“恐惧”确实已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明知现在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也已于事无补。可是，还是不由得想问。

几个小时前——下午，温特把大家都聚集在大厅，按照计划说起仓库的事情时，别说是起雾了，晚秋的天空晴空万里，连一片流云都看不到。

然而

这一切，就从斯彭斯忽然哆嗦着喊害怕时开始。起初，大家并没有什么不祥的预感，继续为仓库发现的衣服的事情争执。过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越来越冷了”。于是，大伙儿回头望向窗外，竟看到大海的彼端突然冒出一团浓雾，开始往镇守府这边流窜，速度之快，就像大量的颜料泼洒在画布上，迅速扩散开来。不一会儿工夫，就让大家陷入了极度不安。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谁都意料不到会面临这种状况。方才，还是风平浪静的海面，现在却如翻掌般变了一个模样，一切就像洗掉了颜色一般呈现出黑白色，这一幕，让人觉得好像迷失在古老恐怖电影中的虚拟画面里，缺乏真实感。

温特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他所看到的会不会是恐惧产生的幻觉。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好像突破了时间与空间的壁垒，来到了某个其他的世界；又像是被扔进了某个壮观的梦境中。

“怎么会这样......难办了”

说话的是海伦娜，在叶崆正后方说。叶崆回过头看，她关上了大厅的大门，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扶在门框上，她有些紧张地望着窗外。

“怎么了？”叶崆问她。

她轻轻抚梳着她那蓝色的长发，面色凝重地说：“没什么，大家别出门。”

叶崆没说什么，只对她耸了耸僵硬的肩膀。

“起雾的时候，大家一定不能在外面走动。”海伦娜说。

“为什么，海伦娜？”

“没有为什么，叶崆上士，这是白风镇守府的规矩。”

叶崆很想说——是不是雾中有什么东西。可是，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不希望，这句话成为没意义的对话。叶崆敏锐地发现，海伦娜的表情显得很不自然。

这之间，其他人已经争先挤到壁炉前，伸出双手来烤火取暖。叶崆边在嘴边摩擦着微微有些麻木的双手，跟着海伦娜挤到壁炉前。

浅灰色大理石壁炉的上方，钉着一个大大的榉木相框，里面却没有任何人的照片，两端摆着高高的金烛台。叶崆盯着相框仔细端详着，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诡异，相框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移动过了，上面还有着蜘蛛网，颇有历史的味道。

“叶崆上士，这里没有什么可看的，只是一些历史的遗留物罢了。”海伦娜淡淡地说道，她径直走到叶崆身边，打量了墙上的相框一眼，缓缓开口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要带大家回去休息了。”

“嗯，可以，但在此之前，”叶崆抓了抓衣服扣子说，“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给我和温特少尉一个解释。”

“对不起，长官，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好吧，”叶崆点了点头，随即把视线转向温特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又展露出平淡的表情，看着海伦娜，说：“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关于白发舰娘的事情。”

“很抱歉，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海伦娜一脸冷淡地说道，但叶崆敏锐地捕捉到她眼神中的些许犹豫，他的视线跟着海伦娜再度望向墙上的空相框，“这上面曾经挂着的，是对这里而言很重要的人吧，海伦娜？”

“这个地方，有着它自己的故事”站在一旁望着他们对话的麦考尔忽然说道，“但这不关你们这些外人的事。”

叶崆默然地看着麦考尔，于是，麦考尔又接着说：“如果你们听海伦娜的话不在起雾的时候乱跑，也就不会遇到那个东西了。”

被她这么一说，叶崆忽然意识意到，这里的舰娘一定都知道“白发舰娘”的事情，但令他不解的是，和海伦娜一样，麦考尔对“白发舰娘”流露出的感情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深深的忌讳。

“麦考尔，够了，没必要说这些。”海伦娜背过脸去，对麦考尔喊道。

“海伦娜，麦考尔，你们不要吵了。”拉菲大声地喝道。

“啧，真伤脑筋，”富特望着窗户外，神色有些阴郁，叹息似地说道：“本来天气还好好的，突然就起雾了。”

听到富特这么说，叶崆又转向海伦娜，说：“这不是有趣的巧合吗？刚谈论起白发舰娘的事情，就起雾了，大家都在这，那么我今天倒要看看白发舰娘的真面目。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说，我只有摊牌了，温特，把你找到的东西给大家看看。”

“当然”温特点了点头，把脸皱成一团，干涩地说：“那么，我希望你们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温特慢慢地举起那张照片，虽然他已经看了无数次这张照片，但他还是无法将目光从照片中被撕去了脸的指挥官身上挪开。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海伦娜突然满脸诧异，紧接着便转为了愤怒，“快把它还给我！”她拢拢有点乱的鬈发，微微抽动脸部肌肉，露出怒气无处可发的表情。

“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海伦娜严厉地训诫叶崆，“你这样不仅仅会害死自己，还会把把所有人逼到绝境的。”

叶崆很冷静地看了看海伦娜，抱着胳膊说道：“是谁先逼谁的，来解释下仓库里那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 抱歉，对于这件事情，我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海伦娜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道。

“说起来，想必照片上的无脸指挥官，就是这座镇守府曾经的主人吧，但是就我所知道的情况而言，他似乎却无情抛弃了你们啊？”叶崆笑了笑，他知道这样会让海伦娜变得焦急。

“你太过分了叶崆上士，请注意你的言辞！”海伦娜怒视叶崆。

“这是事实啊，有什么办法。”叶崆耸了耸肩。

“够了！哥哥他，已经不在了。可是，他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说话的是斯彭斯，一瞬间，她狠狠地瞪了叶崆一眼，那双如同猎鹰一样的眼睛眨了眨，随即又将视线垂下。斯彭斯转而面向叶崆嘶喊道：“大家都不在了，所有人，所有人都不在了……”

虽然拉菲站在斯彭斯的身旁，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斯彭斯却完全没有回应她的意思，斯彭斯的眼泪如洪水般决堤而下，放声痛哭。

麦考尔冷笑一声，这下你满意了吗？长官？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长时间的沉默。

叶崆抓了抓领口的口子，抬头望着远处。他知道这一连串的事件只不过是冰山的一角，真相还掩埋在浓浓的雾中。

叶崆叹了口气，直了直身子：“不好意思，大家。我不会再提起这件事情了，今天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大家快看！”一个焦躁不安的声音在叶崆身后响起，“大雾已经蔓延到院子里来了！”

说话的是标枪，她显得坐立难安，苍白着脸，又用带点神经质的眼神，巡视着大家的反应。

听到大厅的门在颤动，众人已经僵成一团的脸又绷得紧紧的。

这个时候，刚才关得紧紧的大厅的门，突然间静悄悄地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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