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二天早上,原鹤带着伊莲娜来到楼下的夜店,重新向这里的几个人做自我介绍。
“我叫伊莲娜·格列维奇。昨天没告诉你们自己是女孩子,很抱歉……”
昨天的四个人依然在同一张桌子上搓麻将。他们看到一头金色长卷发的伊莲娜,只是很淡定地点了点头。
“等等,你们这是什么反应?”原鹤的脸颊抽动着,“你们难道不觉得惊讶吗?”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第一眼看到时就知道她是女孩子呀?”那个轮椅上的卡拉米媞歪着头,也用一个讶异的眼神盯着原鹤。
“等等,你昨天不是还叫她‘小帅哥’吗?”
“客套话啦客套话,”轮椅少女摆摆手,“人家都刻意伪装了,当场揭穿总是不礼貌得呀。”
“那个,其实我也看出来了。”罗非一边码着麻将一边举手示意,“我当时还挺惊讶你居然说把女孩子带到你屋里去睡,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那么胆儿肥了,结果你不知道人家是女孩子呀?”
“因为小鹤鹤很少看到真正的女生嘛,他说不定觉得女孩子都应该像动漫里那样,一双眼睛能占半张脸。”
“卡拉你自己就长得很动漫了好吧……”原鹤望着轮椅少女玫瑰色的眼眸和瓷器般无暇的肌肤,低声吐了个槽。
“顺便说下,我也看出来了。”莱斯特·厄普扶着牛仔帽,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苏霍伊沉默着,但也微笑着点了点头,那意思大概是“我也看出来了。”
“那周叔呢?”原鹤扭头看向周叔,这个矮矮胖胖的厨子这时正借着门口的光线翻报纸,“周叔你也看出来她是女孩子了吗?”
“我吗?”周叔抬起头来,看到原鹤一脸郁闷的神情,咧嘴笑了笑,“我昨天就在想,这闺女还真是俊啊,扮成男孩子也很有英气的。”
“喂你们……”原鹤觉得一股怒气堵在喉咙里,但憋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我说,原鹤你昨天没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吧。”罗非一边说,一边打出一张麻将。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单身二十几年内心**旺盛看到女孩子就把持不住呢。”
“别以为我和你一样靠下半身思考问题。”原鹤鄙夷地皱了皱鼻子。
“我可警告你啊,一会儿陆悠晴要来,要让她知道你和伊莲娜住了一晚上,她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陆悠晴,那丫头来干什么?”原鹤好像哆嗦了一下,伊莲娜从他眼神里看到一丝惊恐的神色。
“苏霍伊先生昨天后来打电话过去问了,米利亚·格列维奇被杀这件事已经移交圣堂调查局处理了,陆悠晴被选进了处理这件事的小组。一会儿她过来,会把她知道的一些情况和我们当面讲一下。”
“这才多久啊,都能在圣堂调查局混进处理这种大案件的小组了。”原鹤轻轻叹息一声,“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原鹤说完这句话,忽然发现麻将桌上的四个人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不说话。
“怎、怎么了啊你们……”原鹤干笑两声,“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
话说到一半,原鹤自己也停住了,因为他看见自己面前投下了一个人影
接着,一双轮廓分明、冰冰冷冷的手忽然从后面拧在自己脸上。
“你——说——谁——是——个——可——怕——的——女——人——呀?”
伊莲娜捂着嘴巴,看着原鹤那张还没完全脱掉稚气的脸就像橡皮泥一样被扯得长长的……
“行、行,我错了陆悠晴大人,我错了还不行吗?”原鹤奋力挣脱那双手,跳出一步,跌到一张椅子上,回头,惊恐地望向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女人。
那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女生,眼角很高,也很锋利;那双眼睛很奇特,高而锋利的眼角自带一股傲气,让人感觉即使她面无表情时她也在生气;她扎着一个低低的短马尾,脸颊两侧不长不短的黑发垂到肩头,很直,也锋利得像刀子。她身上穿着黑色的半袖长风衣,扣子没扣,后摆在身后轻轻扬起,领子也高高地竖着,让人想起黑色的群鸦。
令人有些注目的是她领子上的徽章:金色的十字架上由长钉钉着一条长蛇,十字架的两侧是两把交错的钥匙。
伊莲娜感到背后一凉。那是圣堂调查局的徽章,传闻中用尽一切违背人伦的手段也要对抗“侵蚀”的组织。他们为了杀掉一个梦魇可以无视其他无辜的人,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他们可以通过手术和药物改造自己的肢体,从而让普通人也能和梦魇以及仆从对抗;他们手握重权,生杀予夺,暴力、阴冷、残忍,却又因为极高的行事效率在人们心中享有极高的声望。
就像那身黑色的制服给人的感受一样。他们就是乌鸦,所到之处皆有血腥和死亡。
黑衣的女生瞪了狼狈的原鹤一眼,随后走到苏霍伊面前,轻轻行了个礼:“苏霍伊先生。”
苏霍伊点了点头。
“哟,小陆啊?”牛仔老人莱斯特·厄普忽然操起一口地道的中国南方方言,“来,莫客气,先坐先坐。”他站起来,抓着陆悠晴的胳膊想把她迎到一张椅子上。
“我不坐了,厄普先生,上班时间,一会儿还得赶回去。”陆悠晴礼貌地拒绝了牛仔老人的邀请。
“老淫棍你别吧,陆悠晴的油你也要揩一揩,不怕被卡拉米媞打吗?”罗非一边摸出四块钱一包的“软白沙”,点了一根叼在嘴里,一边开了一个在伊莲娜看来有些过火的玩笑。
“老爷子你这口音还得练一下啊,还不算太正宗。”原鹤撕开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也咬进嘴里。
“多大了还吃棒棒糖?”陆悠晴又鄙夷地瞪了原鹤。
“你管我的?”原鹤用一种很猥琐的姿势缩在椅子里,仰着头盯着陆悠晴。
陆悠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管原鹤。
“苏霍伊先生,这是关于米利亚·格列维奇被杀一案的资料复印件。”她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档案袋,递给苏霍伊。
苏霍伊伸手让陆悠晴落座,自己扶了下眼镜,盯着这个黑色的档案袋。档案袋封口的地方封着圣堂调查局的火漆纹章,那柄钉蛇的长剑闪耀着暗红色的光芒。
“目前调查的情况,能请简要概括一下?”苏霍伊说。
“死亡时间是在6月27日的凌晨,也就是15天前。”陆悠晴的声音很清冷,“早上发现尸体的人是格列维奇的女儿伊莲娜;米利亚·格列维奇身中四刀,其中最后一刀刺中的心脏,作为凶器的匕首直接被留在了现场,上面没有指纹。此外,除去刀伤,他身上还有被殴打过的痕迹。”
“格列维奇住在中央研究所旁边的研究员住宅区,看守很严,事发当天监控录像没有拍到可疑的人进入住宅区,所以初步推断凶手是住宅区内部的人——也就说凶手很有可能也是中央研究所的研究员。”
“动机是什么?”原鹤突然插嘴。
“初步推断是剽窃研究成果。”陆悠晴说,“格列维奇不信任电脑,所以他的研究资料除了电脑上有,还都以纸张的形式锁在保险柜里。那个保险箱没有被撬开的痕迹,但里面的资料明显被翻找过。从格列维奇身上的殴打伤痕来看,凶手很可能拷问出了密码。”
“少的资料是哪方面的?”罗非接过话,“从少的资料里可能就能看出是谁偷了资料。”
“我们当然想到这点,但很奇怪的,和格列维奇同一个研究组的研究员检查了资料后,声称保险箱里的资料并没有丢失,而且所有资料都是用特殊档案袋密封完好的,那些档案袋连拆开的痕迹都没有。”
“也就说凶手打开了保险箱,却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罗非吐出一口刺鼻的二手烟。
“是的。”
“还有一种可能。”原鹤使劲嘬了一口棒棒糖。
陆悠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意思大概是“你懂个啥?”但原鹤没怎么理会这个眼神。
“还有可能,资料已经被拿走了,但少掉的资料是他同组的研究员都不知道的内容——也就说,是格列维奇借助研究所的资源私下里从事着的研究,中央研究所鼓励研究员大开脑洞,每年都会发额外的钱资助研究员搞点奇奇怪怪的研究,不用汇报进度也不用上交成果,所以很多研究员都有凭着自己爱好进行的研究项目——而凶手可能是冲着这项秘密研究来的。”
原鹤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很难得的聚焦了,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然而陆悠晴也直接无视了那个认真的眼神。
“苏霍伊先生,我有一个请求。”陆悠晴用很正式的口吻说,“圣堂调查局是昨天才从警察手里正式接手这个案件的,我们要对整个案件重新取证调查,所以——我们想把伊莲娜·格列维奇带回第二环区重新取证。”
伊莲娜微微一颤,仿佛感觉到有一根冰冷的针忽的扎进了自己的脊髓里。
圣堂调查局是个不择手段的暴力组织。
但苏霍伊都没回应,原鹤缩在椅子上先嘟囔了一句:“不行!”
伊莲娜和陆悠晴同时惊讶地望向他。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陆悠晴冷冷地说。
“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调查的?”
陆悠晴那双自带怒容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原鹤:“严格的说,我们现在甚至不能证明那个女孩是清白的。”
“我没有!”伊莲娜反射性地大声声辩。
“伊莲娜上学的地方是第二环区圣约翰教会中学,那是一所全寄宿制学校。6月27号那天学校还没有放假,米利亚·格列维奇遇害的那天她本来应该在学校的。”陆悠晴说,“但她那天恰好请假回家,而当天深夜米利亚·格列维奇遇害。我们至今找不到足够的证据证明伊莲娜和凶案完全无关。”
“我没有!”伊莲娜直冲到陆悠晴面前,眼角泪光闪烁,“虽然没有放假,但期末考试已经考过了,好多人都回家了,我为什么要害我爸爸!”
“这只是为了严谨。”陆悠晴说,“我们找不到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就只能详细的调查,如果你和凶案没有关系,我们会把你护送回来。”
“听着,陆悠晴。”原鹤咬着棒棒糖,“我问你,你能保证你们‘天堂四区’没有潜藏着‘梦魇’吗?”
陆悠晴楞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你就说你能不能保证?”
“可能性很低,但不能百分百保证没有。”
“那好。”原鹤说,“伊莲娜,能不能把你父亲留给你的那张纸借我一下?”
“嗯。”伊莲娜把那张用血写成的遗言给了原鹤。
“这张纸你知道吧?”原鹤说。
“知道。”
“去第十二环区找苏霍伊。”原鹤轻声念了一遍。
“我觉得,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快逃’!”原鹤轻声说,“只不过光说快逃不行,必须要告诉女儿往哪儿逃。”
“如果你不能证明你们之中没有‘梦魇’,我们就不会放这个女孩回去。”原鹤接着说,“米利亚很可能通过凶手知道了什么,所以让伊莲娜离开第二环区。如果伊莲娜现在回去,可能会很危险。”
陆悠晴静静地凝视原鹤的眼睛。
“行吧。”很意外的,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提议,“不过这张纸我必须带回去。”她指着米利亚的遗言,“有的地方要重新化验一下。”
“行吗,小家伙?”原鹤问伊莲娜,伊莲娜轻轻点头。
“那好。”
陆悠晴把那张纸放进一个取证用的塑料袋里,收好。接着,她抬起头,忽然看向麻将桌对面的座位。
“那家伙呢?”她忽然问。
“谁啊?”原鹤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几分钟前,卡拉米媞还坐在那个座位上打麻将,不过这会儿卡拉米媞和她的轮椅都不在那里。
“哦,卡拉呀,刚刚还在的,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罗非叼着烟说,“找她有事?她可能在楼上,要我帮你叫一下吗?”
“不,不用了。”陆悠晴抿了抿唇,“我先回去了。”
“陆悠晴!”当她走到门口时,原鹤忽然叫住她,“圣堂调查局里帅哥不少吧,找到男朋友了吗?”
“有啊。”陆悠晴在门口停步,“执行部的一个高级执行官,超级帅,长得像年轻时的马龙·白兰度。”
“那你可得小心了。”原鹤笑了笑,“你这脾气指不定哪天就把别人吓走了。”
“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像你这种恶心的萝莉控一辈子光棍都有可能哦——一辈子光棍都还好,如果因为猥亵未成年少女蹲个监狱那可就好玩了。”
“谢谢提醒,我尽力。”原鹤冲着陆悠晴的背影挥了挥手。后者大步走出这里,转过一个街角,坐上一辆黑色的宾利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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