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伊莲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好像是因为这张公主床太软的缘故,她并没有睡得很深。
卡拉米媞好像不在身边。
一个像是小动物磨牙的咯吱声音忽然让她汗毛倒竖。她坐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响声传来的方向。
“老鼠?”
伊莲娜以前和父亲住在第二环区的研究员公寓,那是一个设施豪华且安保森严的住宅区,所以老鼠这种东西本来是很少见了;但现在只是她来第十二环区的第二个晚上……脑中浮现出老鼠那黑漆漆的皮毛,细长的尾巴,尖尖的嘴,嘴上的胡须和尖尖的牙,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也是,卡拉米媞的房间里似乎储存着很多薯片,老鼠多好像也不奇怪。
过了一会儿,咯吱的声音停下了。伊莲娜提心吊胆地坐在床上。那个声音好像完全消失了,黑夜里她只能听见自己并不平静的呼吸声。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捂着被子准备躺下,但脑袋刚挨着枕头,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声音好像比刚刚更大了。
“咿……”她又坐起来,咬着牙让自己不尖叫出来。
这样子是睡不着的。且不说这声音很吵,关键是她还怕那只老鼠跑她床上来。她是不敢下床打老鼠的。不过如果有光的话,说不定能把老鼠吓走
伊莲娜爬起来,在床头摸索电灯开关。
有些老旧的日光灯闪了两下,然后完全亮起来。
咯吱声一下子就停了。
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有效。伊莲娜这么想着。她揉了揉眼睛,等眼睛稍微适应了强光,她把眼睛睁开。
她下意识地尖叫出来。
卡拉米媞就在刚刚咯吱声传来的方向——不,那声音应该就是她发出来的。她手里捏着一个输血袋,那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此时变得又长又尖锐,把输血袋撕咬得满是齿痕;那双玫瑰色的眼睛此刻变成纯粹的腥红色,没有瞳孔和眼白之分,只是纯粹的红,像是整个眼眶里面都浸满了血。
这双仿佛属于魔鬼的眼睛此刻正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眸里烧灼着某种渴望。
只是被盯着,伊莲娜的意识就几乎已经被夺走了。
卡拉米媞放下血袋,朝她走过来。
在白天,她只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伶俜少女;此刻,她的容貌依旧美丽,那具躯壳里却仿佛住着厉鬼。
伊莲娜惊恐地跌下床,缩在墙角里,她甚至无法把目光从那双恐怖的眼睛上移开!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快逃快逃快逃快逃!伊莲娜内心属于一个生物的求生本能在不停地朝自己大吼,但身体的力量已经被那双眼睛抽走了。
卡拉米媞走到了她的面前。冷汗已经浸透了伊莲娜的睡衣,而直到这最后一刻,她依旧不能把目光从从卡拉的眼睛身上移开。
卡拉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们两个搞什么飞机?”一个很恼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很奇怪的,这个声音里像是蕴含着力量一样,让伊莲娜的目光能移开了,意识也仿佛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又不锁门……我进来了哦?”
“别,快跑!”伊莲娜尖叫道。
但原鹤还是推门走进来,皱着眉头,像看智障一样盯着墙角的两个人。
卡拉米媞也回头看向他,生着尖牙的嘴巴微微张开。
原鹤扫了一眼刚刚卡拉米媞在撕咬的,满是齿痕的那个血袋。
“卡拉,我说了多少遍……这个血袋是特制的防破包装,你现在的牙齿撕不开的……”他一边说,一边像昨天那样敲了敲卡拉的脑袋。
“那个……我也……知道啊……”卡拉米媞缓缓说,她像个学习不好的学生忽然被老师抽中提问,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话,而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她此刻居然呆萌地捂着头,“但是我不想开灯把伊莲娜弄醒啊,摸黑又找不到刀子在哪儿。”
原鹤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取出那个剪刀的部分,把血袋剪出一个小口。
“吸管在哪儿?”他问。
“在那个,电脑显示器后面。”卡拉回答了。
原鹤从显示器后面找出一包吸管,抽出一根,**血袋里。
“拿去。”
“哦哦,谢谢!”卡拉米媞开心地眨了眨眼睛,接过原鹤递过来的血袋,像小孩子喝酸奶一样美美地喝了一口。
“呼……感觉好多了。”她坐在床上,眼睛里诡异的腥红稍微淡了些,“刚刚好饿的。”
“这就是你半夜吓人还把我从床上吵起来的理由?”
“我有什么办法嘛,好久没和这么纯粹的处女同住一室了,晚上闻着她血管里血液的香气,根本就睡不着嘛。”
“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伊莲娜茫然地盯着他们,“处、处女……是在说我吗?”
“当然是你啊。”原鹤咂着嘴,“难道你不是吗?”
“我当然是!”
“那不就得了?”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伊莲娜结结巴巴地,“为什么……卡拉要……喝血?”
“你没给她说过吗?”卡拉问原鹤。
“好像是没说过。”
原鹤又莫名其妙地看着伊莲娜,“我还以为作为研究员的孩子,你应该知道呢?”
“知道……什么?”
“她叫卡拉米媞呀——卡拉米媞,卡拉米媞,卡拉米媞(Calamity)。”原鹤把这个词念了三遍,“还没想到什么吗?”
“卡拉……卡拉米媞……”伊莲娜也跟着念,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什么。
“Calamity?(灾厄)”她失声叫出来。“诶,你未免也太迟钝了些。”原鹤打了个哈欠,用手背揉着因困倦已经有些浮肿的眼睛。
4.
准确地说,卡拉米媞(Calamity)不是个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传闻她是历史上唯一一个被人类捕获的高阶吸血鬼。19世纪,传奇的驱魔人亚伯拉罕·范·海辛在吸血鬼的城堡里生擒了一个强大的吸血鬼。他把这个吸血鬼钉在十字架上,转交给梵蒂冈教廷。他对教廷说过这么一句话:“无论如何都不要解开我在她身上留下的‘锁’,一旦锁被解开,她将成为世界的灾厄(Calamity)。”
卡拉米媞这个代号由此传了下来。代号“卡拉米媞”的吸血鬼一直被钉在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上。她像个活体标本一样被放在梵蒂冈的地下。当教廷研究出新的对抗吸血鬼的武器时,就会用她的身体测试威力。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一百多年,直到1929年,迫于时局压力,教廷将“卡拉米媞”转交给意大利政府;而在1940年,“卡拉米媞”又被赠送给德国政府。
1945年,战争胜利前夕,一位苏联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军官在柏林大教堂带走了卡拉米媞。在这之后,战争结束。之前梵蒂冈教廷将卡拉米媞交给意大利独裁政府的行为引起了几个大的驱魔人家族的不满,所以为了制衡教廷,几个家族从苏联人手上得到了卡拉米媞,并以此作为筹码,成立了一个独立于教廷的兄弟会。
“那么,你们就是那个兄弟会——那个……那个……”伊莲娜结结巴巴的,她想不起那个兄弟会的名字了。
“‘无常’。”原鹤说。
“对,就这个,好怪的名字……”
“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吐槽名字啊!”原鹤撕开一根棒棒糖叼到嘴里,“无常是中国神话里的死神的名字,我还觉得挺拉风的。”
“那你今天还告诉我你们是夜店的保镖。”
“明面上来看是这样的啊。我们是这家夜店的保镖,这点可没有说谎。”
伊莲娜坐在床上,抬头盯着原鹤。接着,她的目光移到了原鹤身边的卡拉米媞身上。那个女孩坐在轮椅上,眼睛也恢复正常了,那玫瑰色的眼瞳清亮亮的,像是玫瑰花瓣上坠着露水。
“那个,那个……”她的唇角微微蠕动,最后也只是咽了口唾沫。
原鹤看着她,“还是我来给你介绍下,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灾厄’,卡拉米媞小姐。”
“对对,是我!”
卡拉米媞居然还配合着原鹤浮夸的介绍提起洋装的裙角,站起来行了个古老的提裙礼。
“别老是站起来!”原鹤又敲她的头,然后摁着她的脑袋直接把她生生摁回到轮椅上。
“我还没虚弱到那个程度啦!”卡拉米媞嘟着嘴抱怨。
“总之注意点,你要是出啥事,我还不得被苏霍伊先生扔到城外去喂‘梦魇’。”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原鹤对伊莲娜说,“我第一次见这家伙时也吓得要死,不过事实上,这家伙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畜无害’,放心好了。”
“我肚子饿的时候是会比较吓人啦,不过……”卡拉米媞忽然捞起洋装,露出苍白的肚子。
“喂喂,干嘛忽然耍流氓了?”原鹤往后跳了半步。
“给她看看安全措施啊,”卡拉米媞说。
伊莲娜嘴唇颤了一下。在卡拉米媞肚脐的上方,有一个像是被烙铁烙上去黑色逆十字架,十字架和周围的皮肤都是一片焦黑。
“这个是圣彼得十字,代表对神明的谦逊,100多年前一个叫范·海辛的人烙在上面的。”卡拉米媞放下衣服,“我如果有任何从活人身上吸食血液的行为,这个烙印会立刻夺取我的意识。”
“为什么……”伊莲娜忽然低声说。
“什么为什么?”卡拉米媞眨眨眼睛。
“现在吸血鬼是在捕杀人类不是吗?人类也是因为要躲避吸血鬼的‘梦魇侵蚀’的力量才躲进这个庇护所城的不是吗?”伊莲娜的眼神一片迷茫,“可为什么……你们的关系看上去那么好?”
“啊你说这个,”原鹤嘬了一口棒棒糖,“这是因为爱情啊。”
“爱情?”
“啊还没告诉过你,卡拉米媞有喜欢的人类哦,就是……”
“等等,别说,别说啊!”卡拉米媞拼了命地站起来想要捂原鹤的嘴,“少女的心可不是能用这种轻薄的口吻随意说出来的!”
“都几千岁的老太婆了还少女心。”原鹤耷拉着眼睛瞄着卡拉,“算了,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啊,两位晚安。”
“伊莲娜你如果还怕我的话,可以和小鹤鹤回去哦。”
“嗯……”伊莲娜斟酌了一下,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等等……站,站住!”她忽然朝原鹤的背影叫喊起来。
“又什么事啊大小姐?”原鹤叼着棒棒糖转过半个头。
“你今天,是故意的吧!”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神里充满了愤懑,“故意不告诉我卡拉小姐的事,我们一有响动你立刻就上来了——你其实就计划着吓我一跳,让我出丑对吧!”
“没错哦,就是故意的。”原鹤毫不遮掩,“就是为了吓你,谁让你昨天不告诉我你自己是女孩子的?”
“我今天说什么都不会带你回去的哟,你就好好和卡拉培养一下感情吧。”
“喂!你什么意……”
但没等伊莲娜把话说完,原鹤就把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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