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寂夜（1）

1.

吃完晚饭，原鹤说了句“糟了，忘了给伊莲娜买洗漱用品了。”就又走出门了。等他提着牙膏牙刷洗发液回到自己房间时，看到伊莲娜披散着头发坐在自己的电脑前。

“唔，你怎么在我这儿。”原鹤说。

“我在检查你的电脑里有没有那种死宅都会有的龌龊的东西。”伊莲娜歪着头漫不经心地滑着鼠标滚轮。“——劳森太太给我开的门。”

“就算有我也会隐藏文件夹或者设密码的。”

“很有经验嘛，大变态。”

“还可以改文件夹名字哟。”原鹤说，“比如你看那个‘大学物理课件’的文件夹，里面说不定是某个未成年coser的激情自拍视频。”

伊莲娜真的点开了那个文件夹，但只看到“《第一章

力和运动》、《第二章

运动的守恒量和守恒定律》等等密密麻麻的PPT文档。”

伊莲娜转过身，皱着眉看了原鹤一眼。

“给你买的东西。”原鹤没理会伊莲娜，把装着洗漱用品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你等会儿还是去卡拉米媞的房间睡？”

“不了，我已经和卡拉小姐说了，我往后就住你这儿。”

“为啥？还是怕卡拉？我说了没问题的……”

“不是怕……怎么说呢？”伊莲娜抿了下嘴唇，“我只是觉得……卡拉小姐是一个有很多过往的人，她应该有很多事情都不会和我讲……那她一定就需要一个私人的空间，她白天都和你们在一起，那她只有晚上有私人空间了，我觉得我不能闯进这个空间。”

原鹤嗯了一声。他倒是没料到这个小姑娘忽然说了这么一段听上去还很深刻的话。

“昨天她睡着后，就一直把我紧紧地抱着，抱得我喘不过气，好像抱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仿佛一松手，世界就会碎掉一样。”

原鹤沉默了片刻。

“你睡我这儿也行啊。”他摊了摊手，“不过我可不保证晚上会发生些什么。”

原鹤话一出口就自己纠结起来。他一开始就觉得伊莲娜孤身来十二环区是一种太过天真的行为，所以最初见到伊莲娜时，他下意识地想吓唬伊莲娜，给自己弄了个恶人的人设；不过眼下在伊莲娜面前维持恶人人设似乎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了，倒显得他真的就是个变态。

“你喜欢昨天来的那个圣堂调查局的姐姐吧。”伊莲娜淡定地反击。

“噗！”如果原鹤在喝水的话，这时已经喷了伊莲娜一脸了，“我喜欢陆悠晴？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感觉，经验。”伊莲娜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还有经验了？”

“你们宅男不都这样吗？你说你和陆悠晴姐姐一直到高中都是同学，她又那么漂亮，你这种宅男喜欢上她几乎是百分百的事情。”

“你……”原鹤脸颊抽动。

“啊啊，我都能猜出你的童年经历来。”伊莲娜轻描淡写地说，“陆悠晴就是动漫里那种公主或者大小姐似的角色，从小就有不少男生追，她大概是那种对追她的男生都不拒绝但也从来没有明确接受过的女生——也就是所有那些对她有好意的男生她也以和朋友相处的方式与他们相处。”

原鹤紧闭着嘴。

“你也是那些男生中的一个。嗯，让我想想，像你这种宅男肯定觉得那些请她吃饭或者送她生日礼物的男生实在太轻浮了，对于自己的女神，你觉得要像卫生棉一样无微不至地爱护她，比如下体育课帮她买瓶水、在她没来得及吃早饭的上午课间帮她去小卖部买面包、在她生日那天的凌晨十二点准时发一条短信、你甚至可能大晴天都带着伞，期待外面忽然下雨然后你好撑着伞送她……于是她也把你当成朋友了，下课没事会和你聊几句，口渴时会双手合十开玩笑般求着你去替她排队接水；每次一遇到这种事，你的幸福感就骤然上升，以为长此以往下去你就能和她在一起，直到有一天某个在全年级都排的上号的帅气男生向她表白，她接受了，于是年级里开始传出在食堂看到他们一起吃饭、晚自习后一起散步的传闻，以前向她献殷勤的男生渐渐都离她远些了，你又在内心嘲笑他们虚伪；你仍然帮她买水帮她带早饭，你还期待着哪天那个花花公子和她分手，这样你就能第一个上去安慰她，一举攻入她的内心。”

“你是把什么无聊青春片情节套在我身上了吗？”原鹤嘟囔。

“我还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动漫：八成就是某天你终于放弃了，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其他女生了，于是就一头扎进动漫里了。”

原鹤沉默了片刻。

“罗非和你说的这个？”他低声问。

“都说了是我自己猜的。”伊莲娜抱着胳膊，“你这种宅男的故事都是这样没有新意，不过你既然这么问我，说明我猜中了吧？”

原鹤的表情错愕了一瞬，但他立刻扭过头，走到床边。

“切，小屁孩懂个毛线啊。”

他猛地一发力，把床推到窗户边上，在衣柜和床之间留出一片空地。

“你要睡我这儿也行，我在这儿铺床地铺。一会儿你睡床，我睡地上。”

“我睡地上吧。”伊莲娜说。

“为什么？”

“没事，我睡地上。”伊莲娜坚持着。

“随你。”原鹤说，“不过我先说好，我如果半夜梦游做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像你这种连表白都不敢的男生，难道还敢做什么事？”伊莲娜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梦游嘛，谁知道呢。”原鹤继续维持着恶人人设。

伊莲娜用细长的手指遮住嘴，轻轻一笑。

“那我洗澡去了。”她提着洗漱用品往卫生间走。

“又洗？我这儿可不是你家，这里每个月的供水可是限量的。”

“小气，我用盆子接着洗行了吧，不会用多少水的。”

“行吧，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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