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寂夜（2）

2.

“原鹤？”

“干嘛？”

“睡不着。”

“睡不着也得睡，在这里生活你必须每天保持充足的精力才行。”

原鹤听见翻身的声音。借着窗外还没熄灭的霓虹灯光，他看到地铺上的女孩子正看着自己这边。

“干嘛？”

“那个……嗯……”

原鹤在黑暗中蹙眉思索，伊莲娜这几天给他的印象基本上还是有话直说的，很少有这样犹豫的时候。

“谢谢，这几天这么帮我。”

“别，替天堂区来的大小姐办事可是我的荣幸呢。”原鹤笑了笑。

“还有今天……被那个人堵在巷子那儿的时候，你也让我先跑……也谢谢了。”

“不用谢，职业习惯而已。”

两个人在黑夜里沉默了一阵。

“如果你实在睡不着，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不好。”原鹤说。

“什么？”

“嗯，比如说，你在这座城市里没有别的去处吗，好像也没听说有人在找你。”

“没，爸爸和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都记不清妈妈的样子了。她没有搬进这座城市，其他亲人也没有。”

“你呢？”伊莲娜问。

“我也没有。我是前年来到这座城市的。但我家里人都还留在中国。“无常”把我的家里人安排在祁连山上一个很安全的人类据点，作为我来到这里的条件。”

“寂寞吗？一个人在外面。”

“还好吧，反正我在家里也就上上网，和爹妈话也不多。在这里每周还能往家里打个长途电话。”

“哦。”伊莲娜应声。

原鹤顿了顿：“放心，你父亲那件事的真相我们会帮你弄清楚的，之后你如果想离开这座城市去哪个亲人那儿我们会帮你联系办出境手续，你如果不想走，就住在这儿也行，毕竟你父亲都把你托付给我们了；9月份开学我们可以送你去上第六环区战略防御学院的附属中学，你可以像以前那样过一个普通中学生的生活。”

“谢谢。”伊莲娜轻声说。

“没事，总之你放心就好。虽然我没什么立场说这话，但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嗯。”

“好，那现在睡觉喽。保持充足的精力很重要。”

“对了，还有……”

“什么？”

“我之前说的关于那个陆悠晴姐姐的事情，你没生气吧？”

“没、没有，我才不和你这种小不点一般见识。”

“其实……我觉得她说不定喜欢你的哟。”

“瞎扯，你凭啥这么觉得？”

“女性的直觉。”

“人家都有男朋友了，还长得像年轻时的马龙·白兰度。”

“那样漂亮气质又好的女生，身边肯定不会缺男生的啊，她有男朋友又不等于你就没机会了；说不定其实她一直都在等你呢，只是太寂寞了才找了个情感寄托。”伊莲娜轻轻笑了一声。

原鹤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盯着伊莲娜。

“韩剧看多了吧，你。”原鹤翻身仰卧，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低声说。

3.

原鹤连着第三天没睡好觉。前天伊莲娜刚来，他没睡床上，半夜上厕所还撞见伊莲娜洗澡，折腾了好一阵；昨天他半夜听到了伊莲娜的惨叫，于是上楼处理了下伊莲娜和卡拉米媞的事情；今天，他很难得地在床上睡得很安稳，却又被一阵惨叫刺破梦境。

“原鹤！”少女跪在原鹤身边摇晃他的身体，“原鹤，快起来原鹤！”

“你又搞什么飞机？”原鹤眯着眼睛坐起来，屋里的灯被伊莲娜打开了，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蟑螂！”伊莲娜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尖叫着，原鹤觉得自己白天被圣彼得打飞时她也没叫这么大声。

“哪儿呢？”原鹤呼出一口气振作精神。伊莲娜缩在他的床头，往门口方向指去。

门口果然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那六条腿毛绒绒的，两根长长的触角微微颤动，看得伊莲娜胃里一阵翻滚。

“你愣着干嘛？快去弄死它呀！”伊莲娜惊叫着。

“没爱心。”原鹤嘟囔，“有蟑螂就有蟑螂啊，这里有蟑螂简直太正常了。”

“它刚刚从我脚边爬过去！”伊莲娜继续惊叫，几乎能把整栋楼的人吵醒。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拜托你小声点，不然明天早上起来保证要被罗非吐槽。”

原鹤坐起来，从电脑桌前摸起两张硬壳纸，卷成一个纸筒。

他轻步跃下，脚踩地铺接近那只蟑螂。

纸筒当头劈下！硬壳纸拍在地上的巨响都把吓得伊莲娜往后缩了缩。但当原鹤把纸筒拿开时，地板上空空如也。

“噫，没打到。”原鹤嘟囔。他抬头扫视周围……

“那儿！”伊莲娜龇牙咧嘴地指着墙上一个地方。原鹤看到蟑螂正顺着墙角快速爬行，眼看又要钻进墙缝里，他一步跨上去，用纸筒把蟑螂戳死在了墙上。

“这蟑螂还挺肥的。”原鹤瞅了一眼那具蟑螂“残骸”，用纸筒把残骸挑到了垃圾桶里。

“这、这样就行了吧。”伊莲娜惊魂未定地喘气，“还有蟑螂吗？”

“看着是没了。”原鹤挠着耳朵，“不过根据经验，如果房间里出现一只蟑螂，那就说明蟑螂已经在房间里筑巢了。”

“呜……”伊莲娜发出一声悲鸣，双肩不住地颤抖，原鹤觉得她快要哭出来了。

“你睡床上来吧。”原鹤说，“床上就会好些，蟑螂一般爬不上床，另外……”

原鹤把自己埋进衣柜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找出一副像是帐篷支架的东西。他把支架打开撑在床上，又翻出一套蚊帐挂在支架上。

“给你挂个蚊帐，这下一定没问题了，你就在床上睡吧，我睡下面。”

“好。”伊莲娜很小声地说。

原鹤关上了灯，自己睡在了地铺上。他仰面躺着，听见伊莲娜紧张地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你晚上睡着热？”原鹤问。

“热！热死人了今天！”少女的声音恢复了元气。

原鹤倒是不觉得热，白天的沙漠当然酷热难耐，哪怕房间里空调风扇一齐工作，人身上依旧汗水长淌。不过沙漠昼夜温差大，晚上就挺凉快了。

“你这下面好多汗。”原鹤嗅着被窝里的味道。不过汗水的味道近乎没有，更多的是洗发乳的奶香味。

“怎么，被少女的香汗萦绕着入睡，你一定很兴奋吧？是不是激动地睡不着了？”伊莲娜发出轻轻的嗤笑声。

原鹤忽然觉得心跳加速了一下，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怎么了？”伊莲娜感觉到了原鹤的异样。

“没事，我半夜忽然起床的话有时心率要失常。”原鹤摁着胸口，“以前有时半夜爬起来看球时就有这毛病。”

“果然是闻到我的汗香太兴奋了嘛。”伊莲娜又嗤笑起来。

“你在哪儿学的这些话？”原鹤以一种“语重心长的家长”的眼神盯着伊莲娜，“我还以为天堂区来的大小姐谈吐都应该很有涵养的。”

“你管我？”伊莲娜在黑夜里朝原鹤噘嘴。她仰头躺下，盖上被子。

“嫌热了就别捂那么严，把被子搭在肚子上就行了。”罗兰说，“该早点和你说的，我估计你在自己家里时都是整晚开空调的吧，而且你们小孩子火气也旺……”

“知道了知道了！”伊莲娜咧嘴嘟囔，“你怎么老是婆婆妈妈的，像幼儿园老师。”

“差不多吧，我大一时去一所山里小学支过教，教三年级。那里的小孩子很爱玩的，一下课就疯跑，我每堂课下课都要仔细叮嘱他们别摔着，就是那之后我好像和小孩子说话时就婆婆妈妈的了。”

“喔——你还去支过教啊，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一放假就把自己关在家里，一边傻笑一边舔电脑屏幕里的小姐姐的人呢。”

“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了……”

“变态啊。”伊莲娜正气凛然地说，“老实交代，你去支教是不是也只是为了接近那里的小女孩？”

“滚……别玷污我这颗宝贵的助人为乐的心。”

原鹤懒得再和精力充沛的伊莲娜扯皮了，他闭上了眼睛，试着让自己的意识坠入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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