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些蔚然的往事（1）

1.

伊莲娜这天起床时，原鹤已经不在地铺上了。她刷牙洗脸后晃悠悠地走下楼，看到原鹤正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饭。

“你起那么早干什么？”伊莲娜努嘴问他。

原鹤嚼着水煮蛋，正想开口，一边的罗非先搭话了。

“他去约会。”罗非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说。

“他？约会？”伊莲娜指着原鹤，睁大眼睛，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微妙笑容。

“约毛线的会！”原鹤终于吞下水煮蛋。

但伊莲娜完全不理原鹤，她望向罗非“谁谁谁？他要和谁约会？”

“陆悠晴啊，还能是谁。”罗非点了一支软白沙，意味深长地说，“今天早上陆悠晴把电话打到座机上了，指名道姓要原鹤去见她。”

“哇哦——”伊莲娜拖长声音，意味深长地盯着原鹤。

“怪不得感觉你今天特意穿了件好点的衣服。”伊莲娜斜眼看着原鹤，他今天穿了件相当新的T恤衫，T恤是仿造篮球球衣设计的，底色是纯黑色，背后印着一个亮白色的“3”号。不过，说是很新，也只是相对于之前那件连线头都开了的灰色短袖来说的。

“约会穿球衣去?怕不是会被痛骂直男癌。”原鹤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罗非贱贱地笑:“原鹤你本来就是钢铁直男，不用骂的。”

“行了，我懒得和你们两个鬼扯。”原鹤喝完袋装奶，从桌子旁站起来。

“我中午可能不回来了，你自己在这里呆着吧，别出这个夜店的门，外面可不怎么安全。”他对伊莲娜说。

“哦。”伊莲娜漫不经心地回应。

“这个拿着。”他向伊莲娜扔了个什么东西。伊莲娜“诶”了一声，勉强把东西接住。

那是一小把钥匙，银色的，很旧。

“我房间的钥匙，我可能下午才回来，你也许会要用。”

“哇！你把人家娶过门了吗就把房门钥匙给人家?你以为你是霸道总裁文里的男主吗？房子钥匙或者车钥匙一扔就有女孩兴奋得尖叫，为你寻死觅活……”

罗非还坐在椅子上没心没肺地吐着槽。原鹤鄙夷地盯了他一眼，随后就出门了。

2.

原鹤走进第七环区“钢琴”咖啡馆。咖啡馆用了很古典的装饰风格，整体色调有些暗。炽烈的阳光照进大大的落地窗，空调吹出的冷气在灼热的空气里近乎可视。整个咖啡馆都几乎包裹在咖啡浓郁的味道里。转角处有一架纯黑色的三角钢琴，一个穿着无袖礼服的年轻女孩在演奏某首美国黄金时代的电影配乐。

他站在门口四处张望，今天理论上是工作日，所以来的人不多。不过依然能看到一些穿着新款夏装的年轻男女在桌旁开心地谈笑。

全然看不出末世的感觉。

“喂，在这儿！”一个冷冽的声音吧原鹤的目光吸引过去。陆悠晴穿着一件下摆带褶边黑色短袖，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伸出她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招呼他。

原鹤慢慢悠悠地走过去坐下，第一眼就对上那双自带怒意的眼睛。

“这么慢，你属乌龟吗？”陆悠晴厉声问他。

“乌龟赛跑赢了兔子的……”

“那是兔子可怜它！”陆悠晴把眼睛睁得更大了。

这时一个穿着深色马甲的服务生走过来，毕恭毕敬地递上一本菜单，“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

原鹤大大咧咧地翻开菜单，“来最便宜的东西就行——就这个吧，加冰牛奶。”

服务员记好了原鹤点的东西，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陆悠晴喝了一口白瓷杯子里的咖啡:“多大了，来咖啡店还喝牛奶?”

原鹤摸了摸自己头顶:“我还年轻呢，还想长高一点。”

“你这辈子就这身高啦，而且长再高也不可能有女孩子喜欢你——”陆悠晴微微一笑，似乎对找到一个能奚落原鹤的地方感到很开心。

原鹤的身高委实说不能算矮，但陆悠晴在女孩子里绝对算高挑的，穿着高跟鞋能高出原鹤一个脑袋顶。嘲笑原鹤的身高是她从小到大延续下来的习惯。

加冰牛奶端上来了，原鹤抓起玻璃杯喝了一大口。

“说正事吧。”陆悠晴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递到原鹤面前。

“圣堂调查局目前为止掌握的事件资料，好几百页呢，圣彼得长官亲自去找的我们局长让他特批给你们复印一份。”

“还有这个。”陆悠晴又在桌子上扔了三张磁卡，“这是天堂四区的临时ID卡，持卡人可以凭此卡通过第四环区的‘天堂之门’，并在天堂区合法停留96个小时，96小时后此卡自动作废。”

“好东西啊！”原鹤把卡拿起来，“天堂区四日游，拿去卖可是能大赚一笔。”

“没想到你还真能弄过来，干嘛对我们这么好?”原鹤收好磁卡，咧嘴对着陆悠晴笑。

陆悠晴皱了皱鼻子，每次她看到原鹤那张明明稚气未脱又常常故作深沉的脸对她笑，她都总能想起一条先是凶凶地狂吠、得了骨头又吐着舌头对主人摇尾巴的狗。

陆悠晴喝了一口咖啡，细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缠着自己脸颊一侧的发丝，“是你们提出的要求啊，圣彼得长官也说这件事最好让你们也参与进来。”

“因为圣堂调查局不完全可信是吧。”原鹤说。

话说完，原鹤自己就愣在座位上，陆悠晴微微侧过脸，用她那极富特色的高高眼角看着他。

原鹤习惯性地往椅子里缩了缩。

“抱歉。”沉默了一小会儿后，他说，“是我……害你被停职的吧。”

“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而已，你不是对侦探之类的东西很感兴趣吗，小时候就经常看《名侦探柯南》什么的，正好这次你也可以参与一下。”

原鹤局促地咽了一口唾沫，看到陆悠晴依然凛然地望着自己，一如往常。

“我现在更喜欢雷蒙德·钱德勒的冷硬派侦探故事。”原鹤说，“冷硬派侦探故事可不是把视角集中在狭隘的地现场勘察或者诡计设计上，它更注重故事性、人物情感的描写和人物性格的塑造……”

他喝了一大口牛奶，滔滔不绝地越说越起劲，从冷硬派侦探小说开山之作《马耳他之鹰》一路扯到了冷硬派侦探小说的巅峰《漫长的告别》，直到陆悠晴不耐烦的打断他。

“行了行了。”陆悠晴做出暂停的手势，“我知道你很懂冷硬派侦探小说了，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只能当一条单身狗吗？”

“单身狗自在啊，起码没人会给单身狗拴绳子。”原鹤满不在乎地嘟囔。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你和别人交谈时只在乎自己。”陆悠晴直接无视原鹤的辩白，“一说起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就滔滔不绝，丝毫不顾对方听不听得懂。”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因为我长得丑来着。”原鹤不服气地顶嘴。

“这也是原因之一。”陆悠晴露出一个微笑。虽然笑容有嘲讽的意味在里面，但女孩笑起来的时候依然很好看，这时那双眼睛自带的怒意会被笑容浸染掉，上扬的眼角给人一种跳跃轻巧的感觉。原鹤只是看到那个笑容，似乎就感觉自己的心中的愤懑被平息了一些——虽然他主观上并不想内心的愤懑被平息。

“总之谢谢了，还劳烦陆大小姐你亲自送过来。”原鹤把东西收好，“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嗯。”

“服务生……”原鹤轻声叫了一个服务生过来，“结个账，扫二维码可以吧。”

他掏出手机，但手腕立刻被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

“你结啥账?”她瞪着原鹤。

“我……”

“行了，一会儿我来！你一个月才领得到几个钱?”她不由分说地拉下原鹤的手，轻声朝服务员道歉。

“你还不走吗？”服务生走后，原鹤看到陆悠晴又坐下开始玩起手机。

“我等我男朋友。”她抬头说，“你以为我专程来见你?本来我是打算出来和男朋友玩的，所以才把地点定在这儿，顺便把你们要的东西给你。”

“哇，你就不怕男朋友提前到这儿看到我坐在你对面内心起什么想法？”

“会有什么想法？”陆悠晴瞪着原鹤，“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那样小心眼?而且难道你看上去像和我有什么关系的人吗？”

“倒也是。”原鹤笑了笑，“我这种死宅看上去的确和陆大小姐完全不般配。”

“那我走了，祝你和男朋友玩的愉快！”原鹤挥了挥手。

“嗯，拜拜。”陆悠晴一边玩手机，一边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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