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灰色地带

1.

早上之后，四人开了个短会，罗非从那一堆嫌疑人的笔录里筛选出了3个嫌疑最大的人，原鹤也也让伊莲娜说了关于她经历的那次实验事故；罗非觉得两条线索都有必要调查；为了节约时间，他们最终分成了两队分头行动。原鹤、陆悠晴和伊莲娜去中央研究所调查伊莲娜当年误闯的那次实验，罗非去找几个嫌疑人问话。

罗非先把车开到中央研究所门口。三个人下车，在门口的保安室履行身份确认手续。这里的审查要比住宅区的审查更严格，三人在保安室足足等了15分钟，保安才打开门禁放行。伊莲娜这次没再扮成男孩子，想来其身份可能已经暴露，变装已经没什么必要。

研究所的大楼颇具古意，纯白的城堡式建筑，还配着希腊风的柱子，让人感觉不出这里是一个进行高新技术研究的地方。希腊柱前面有一个石砖铺成的广场，广场中央屹立着一具青铜雕塑，那是一个年老的男人，他手里提着一面巨大的圆盾。

“那个雕塑是谁？”原鹤指着雕塑随口问。

“希腊神话里的工匠之神赫菲斯托斯。”陆悠晴回答，“他手里的是他为大英雄阿喀琉斯打造的盾。”

“一个研究前沿技术的地方，干嘛整这么一个古旧的建筑风格。”原鹤嚷嚷。不过陆悠晴没再理他。一个保安将三人引到大楼12楼，三人在一个会客厅里等了一小会儿，一个约莫50岁的瘦小男人快步走过来；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不少，发型杂乱，带着一副镜片颇厚的眼镜，但他的精神极好，目光锐利，步伐大步速也快，活脱脱一副每日沉浸在紧张科研之中的研究员形象。

“巴勃罗·埃尔南德斯·‘赫菲斯托斯’，中央研究所所长。”他语速也极快，说话间又微躬身子，伸出右手。原鹤和陆悠晴站起来，和那只消瘦却有力的手分别交握。

待原鹤和陆悠晴做过自我介绍，四个人在会客室里落座，巴勃罗所长挥一挥手，保安就轻手轻脚地退出会客室，关上会客室的门。

“开门见山地说，所长阁下，我们主要是想调查一次实验。”陆悠晴说。

“什么实验？”

“有米利亚·格列维奇参与的一次实验，实验时可能以活体的梦魇做了实验体。”

“我们有很多实验都会用到活体梦魇作为实验体，陆悠晴小姐。”巴勃罗所长微笑着朗声说，“我们使用活体梦魇时都经过他们家人的允许，向他们家人支付了抚恤金，并得到中立都市政府的批准，是合法的实验。虽然听上去违反人伦，但这是特殊时期，我们需要足够的样本支持我们的研究，每一项研究都会被用在抵抗梦魇、抵抗吸血鬼的事业上。”

陆悠晴轻轻摇头：“所长阁下，我们并不是来调查你们的这些实验是否合法，我们想知道某一次实验，某次米利亚·格列维奇参与了的实验，这次实验可能和他的死有关联。”

“米利亚·格列维奇研究员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利用心理疏导或常规医疗手段对梦魇化程度进行抑制，他经常会参加梦魇活体实验，我并不清楚，你们说的是哪一次实验。”

原鹤感觉到身边的伊莲娜身体发颤，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低着头，还是用鸭舌帽的帽檐遮住眼睛。

“伊莲娜……”巴勃罗所长显然认识伊莲娜，他的声音变得柔和又哀伤，“不要伤心……你爸爸不过是去了天上，去到上帝身边。”他安慰道。

“谢谢……”伊莲娜嗫嚅着。

“请问你们到底要找哪次实验？”巴勃罗抬头问。

伊莲娜张嘴欲答，却被陆悠晴抢先：“我们也不是太清楚，只有一个大概模糊的时间范围。我们想借用一下档案馆，看一下实验记录，请问方便吗？”

“当然方便，公开档案馆的一切实验记录都是可查的，只是不知道你们想看哪次实验？”

“我们确实不是太清楚，只能找找看了。”陆悠晴礼节性地一笑，“请问能带我们去档案室吗？我们需要借用那里一段时间。”

“可以，”巴勃罗所长起身，“请随我来。”

2.

把三人都带到档案室后，巴勃罗所长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原鹤轻轻关上档案室的门。

所谓的档案室看上去和普通的阅览室没有区别，金属的书架密密麻麻地陈列，书架尽头的空地上有供人休憩的桌椅，空地四周还养着几盆绿叶盆栽。唯一不同的是一般阅览室书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书，这里的书架上只摆着深色的档案盒。

“那么，怎么找呢？”原鹤搔着头。

“时间。”陆悠晴说，“伊莲娜应该能回忆起的吧，那个实验的时间。”

“半年前，今年一月中旬的样子。”

陆悠晴立刻开始搜寻档案上的标签：“一月、一月……”

“那儿有电脑呀，干嘛这样找？”原鹤指了指一盆盆栽旁边，那里摆着一台型号颇新的台式电脑。

“白痴，电脑要留下搜索记录。”陆悠晴说，“昨天罗非才说过我们的人里面有敌人，凡事都要小心。”

“然而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原鹤抬头指了指房间里四处都有的监视摄像头，“一举一动都被监控着，纠结留不留下搜索记录有什么意义吗？”

房间里忽而陷入沉默，大家都知道原鹤说的有些道理，但陆悠晴在嘴上一直都不饶原鹤，这一路时不时都在贬低原鹤的智商，现在原鹤偶然站了理，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陆悠晴盯着原鹤看了几秒钟，最后只是低声说了一句“白痴”，走向那台电脑。伊莲娜注视着陆悠晴的背影，似乎看到她微微有些脸红。

三人围在电脑面前。陆悠晴把实验时间筛选在1月5日到1月25日，实验人员选筛选了米利亚·格列维奇，筛选出了三次实验。

“应该是1月17日那次。”伊莲娜说，“我记得差不多是那个时候。”

电脑检索出了1月17日那次实验的相关信息。“《不同种类的模拟侵蚀次声波对梦魇的影响》，”陆悠晴读着这个绕口的实验名字，“实验档案在编号VIIIA的书架第2排。”

陆悠晴赶快走到VIIIA号书架，但刚走到面前，她的心里都凉了半截。第二排的档案盒间有一个很明显的空缺，陆悠晴一对编号，果然少去的档案盒就是他们要找的那次实验。

“陆悠晴，伊莲娜，你们过来看！”原鹤还站在电脑前，陆悠晴和伊莲娜又走过来。原鹤指向这次实验条目里“实验人员”那一栏。

“约什·塔克。”原鹤念着他指的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就在罗非筛出来的重大嫌疑人里面，罗非今天早上就要找他问话！”

3.

三人又去找了巴勃罗所长，询问少掉的那次实验记录的下落，所长让档案管理员查了借出记录，发现并没有那本档案被借出去的记录，换言之那本档案是被盗走的。

他们搜查了约什·塔克的办公室，没有找到那本档案。于是他们只能先从研究所出来。原鹤给罗非打了电话，让他特别留意那个叫约什·塔克的研究员。三个人站在研究所门口，看着眼前各式豪车来来去去。

“接下来干什么？”原鹤蹲在马路牙子边，百无聊赖地用手支着脑袋。

“不、不过去吗？”伊莲娜问，“去抓那个叫约什·塔克的人。”

“不行，他只是嫌疑人，不是罪人。我们手上证据不够。”原鹤解释，“而且我们只是协助圣堂调查局调查，要抓人只能圣堂调查局去抓。”

“说的也是……”伊莲娜轻声说，右手已经握成了拳头，轻轻颤抖。

“理一下思路。”陆悠晴说，“首先我们认为1月17日的这次实验很可疑，是因为这次实验里，米利亚·格列维奇对伊莲娜的态度很反常。”

“当时伊莲娜误闯了实验室，米利亚·格列维奇立刻冲出来，抱着伊莲娜一路跑回了他的办公室，抱着她痛哭，又跪着祈祷。”原鹤说，“听起来是因为这次实验非常危险。”

“那个实验的名字是《不同种类的模拟侵蚀次声波对梦魇的影响》。”陆悠晴说，“这个‘侵蚀次声波’是什么东西？”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伊莲娜，伊莲娜也只能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我没有听爸爸说起过。”

“搜索引擎试试。”原鹤用手机打开浏览器，键入搜索，不过没什么收获。

“想必是什么还没公开的内容。”陆悠晴说，“我们可以问问巴勃罗所长。”

陆悠晴和巴勃罗所长通了一个电话，巴勃罗答应过会儿把一份详细介绍“侵蚀次声波”的资料发到陆悠晴手机上。

“我们现在要想办法弄清楚那次实验到底有什么特殊性。”陆悠晴接着说，“如果约什·塔克是凶手，我们说不定可以从这次实验里找出他的动机。”

“可档案被盗走了，如果是谁有意盗走的，我们肯定也很难找到那本档案。没有实验档案，我们甚至不知道实验的大概过程，这要怎么分析动机。”

三人又陷入了沉默。这时陆悠晴忽而惊叫一声：“有办法！”，把原鹤吓了一跳。

“米利亚·格列维奇有写日记的习惯！”她大声说，“日记的扫描件在我办公室的电脑里有一份！”

“我靠，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是谈恋爱把脑子谈坏了吗？”原鹤也大叫。他说这句话全然没过脑子，也没啥恶意，只是他平常和罗非就是这么肆无忌惮地谈话，养成了习惯。但这句冒犯的话真的把陆悠晴激怒了，她用了近身擒拿的招数，一手扯住原鹤的手臂，手肘紧跟着就朝原鹤的肘关节撞过去。原鹤根本来不及反应，这一下如果成了，原鹤的肘关节八成要脱臼。然而陆悠晴在最后关头收住了手，她松开原鹤，兀自转过身。

“抱歉，不该和你生气的。”她低声说。

原鹤呆立在原地，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伊莲娜在陆悠晴转身的一瞬依稀看到她眼眸里的水光。

“对……不起，我只是平常和罗非那二货肆无忌惮地说话，习惯了……”原鹤愣了好久，之后才轻声说。

4.

陆悠晴打了出租车。她一个人坐在副驾驶，原鹤和伊莲娜坐在后面。陆悠晴神经质地划着手机屏幕，她在等巴勃罗所长给她发“侵蚀次声波”的相关资料，但资料却迟迟没有发过来。车载收音机里的女人用纯正的美式英语分析近期比特币交易市场的走势，上万亿美元的金额在她嘴里像是菜市场买菜找的零钱。陆悠晴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在这种临近末世的时候，全球金融体系都还没有崩溃。似乎即使是在这样临近末世的时候，钱和有钱的人依然把持着整个世界。

她烦躁地叹气，偏头看窗外堵成长龙的车流。

她在生自己的气。她曾经暗自立誓无论原鹤对自己怎样无礼，她都不会生气。但今日这个誓言几乎被打破。说起来原鹤的一言一行本就是走的那种颓废又欠揍的风格，她有些苦闷自己居然定下过这个古怪的规矩——虽然原鹤绝不知道陆悠晴暗自定下过这样的规矩。

当初只是想尽量对原鹤好些。当年他们从小学同学到高中，那时原鹤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身上只有可以忽略不计的驱魔人血脉，他本可以过自己平凡的日子。但陆悠晴当初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以近乎欺骗的方式把原鹤变成了驱魔人的，把他拽入一个充满血腥和杀伐的世界。她为自己的做法悔过，想尽力补偿他，仅此而已，也许也是因此定下了那个古怪的规矩。不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原鹤，她都会情不自禁地地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出言讥讽。

兴许只是原鹤看上去实在太欠打了。

出租车接近了圣堂调查局的“黑色魔方”大楼，速度越来越快。陆悠晴总觉得有些古怪，明明刚刚交通还那么堵，但似乎越接近圣堂调查局，路上的车就越少。

出租车司机的电话响了，铃声是电影《速度与激情》里的《See You Again》，他摁了蓝牙耳机的按键接听电话；陆悠晴的手机也响了，铃声似乎是动漫《轻音》里的某首歌。陆悠晴局促地摁掉铃声，来电显示是“剑术老师。”陆悠晴的剑术老师是执行代号“圣彼得”的盖德·里希特纳尔，也就是在五金店小巷里打伤原鹤的那个高大中年人。

她接了电话，盖德·里希特纳尔连半句寒暄都没有，直接便是急迫的命令语气：

“掉头！掉头！远离圣堂调查局！”

“什么？”陆悠晴问。

“你旁边的出租车司机是不是在接电话？”电话里的盖德大吼道。

陆悠晴扭头看向出租车司机，正好瞥到司机一边讲电话一边斜眼瞥向自己，表情诡谲。

足足十辆黑色的奔驰忽而从四面疾驰过来，转眼间就几乎把这辆标致出租车围在中间。

陆悠晴已经明白了，电话是圣堂调查局打给司机的，他们在电话里引导出租车司机把车开进他们的埋伏圈里。

“掉头！”陆悠晴掏枪指着司机的脑袋。

司机扫了一眼黑洞洞的枪口，心一横，立刻急刹车，猛打方向，车轮被锁死，留下一串车辙印和凄厉至极的刹车声。汽车原地漂移了360度，接着他又猛然发动引擎，标致出租车利剑般窜出，在最后一辆奔驰封住去路之前逃出包围网。

原鹤已经在后座上大呼小叫了，他脑袋在窗户上磕了一下，但这刺激的急刹车和快速启动更要他命——他有晕车的毛病，此时胃上已在翻滚。

“呀呼——”出租车司机发出一声古怪的尖叫，“你们在拍电影吗？速度与激情？”

“如果这是电影的话，主角就是你自己了！”陆悠晴还拿着枪对着司机，更坚定地做出威胁的架势。刚刚那一瞬间司机的车技着实惊住了她，让她对司机的身份倍加怀疑。

“这位大姐拜托你把枪放下啊，我帮你们就是，你这样搞得我很紧张搞不好就撞上了！”出租车司机神经质地握着方向盘，在车流里逆行，几秒钟之间几乎就有数次和对向来车迎面撞上，四周杂乱的鸣笛声不断，身后传来惨烈的撞击声，似乎是圣堂调查局的一辆奔驰为了避开来车撞上了护栏，瞬间就酿成了堵塞整条路的连环撞击。陆悠晴胆子再大，此时也只觉得心颤，她怕司机一失手真的撞上来车，于是垂下了枪。

原鹤趴在后座上，紧紧抱头，已经什么也不敢看。伊莲娜咬住嘴唇，脸色发青，但看上去到底是比原鹤镇定得多。

身后只有三辆奔驰还在紧跟。尽管是在如此堵塞的路上逆行，司机还是把时速飙到了120公里以上。车里的人已经看不清对侧来车，只觉得不断有模糊的影子从车窗旁略过，夹杂着令人心跳骤停的风声。

司机迎着车流冲上高架路。这种仿佛置身于美国大片里的情景让年轻的出租车司机大呼过瘾，他双手颤抖，浑身冒汗，还不停地大呼小叫。

“嘿，朋友们！我叫勒布，法国人，六年前来了这座城市！”他一边牙齿打颤，一边忽而做起自我介绍，“我、我想……”话语间，一辆车从右侧擦过，右边的后视镜被撞飞出去。

“好好开车！”陆悠晴忍不住咆哮起来。

“我知道、可我不说话就会紧张。”他哆哆嗦嗦地猛踩刹车，汽车沿着高架外缘漂移过弯下坡，把陆悠晴也吓得埋头。身后的一辆奔驰在这个弯和一辆来车侧面相撞，侧翻在外侧护栏上。

“那时我想成为车手，想参加达喀尔拉力赛，所以才来这座城市，可以随时在撒哈拉沙漠练习，但哪怕是一些三线车队都不愿意雇我。”

“不雇你是那些车队脑子进水，活该一辈子三线车队！”陆悠晴大声说，年轻司机强到可怕的车技已经完全令她折服，紧张的情状下，她抑制不住想要夸赞司机的车技。

“可现在拉力赛已经停办了……”年轻人说，声音里流露出哀伤，“都怪梦魇……”

他语气低落，开车风格却依然勇猛，他急速爬上一个上坡，越过坡顶，整车悬空，从两辆车头上飞过，顺势稳稳落地。

“原鹤！原鹤！”伊莲娜惊叫起来，所有人都发觉车里弥漫出一股诡异的气味，原鹤吐了……

这次飞跃彻底引发了一次交通混乱，身后剩下的几辆奔驰再也追赶不上。标致出租车又一次原地漂移掉转车头，把行驶方向调整正确，寻到一个口子下了高架。

《轻音》的铃声又响起，陆悠晴扫了一眼屏幕，依然是圣彼得打过来的。

“老师？”她接了电话。

“逃出来了？”

“逃出来了。”

“报告下位置。”

“解放者大道北段。”陆悠晴看了看车窗外。

“我发个线路图到你手机上，那个目的地是一个废弃的仓库，以前是我们军队在用，圣堂调查局应该找不到。看完后让车上所有人把手机关机，免得被定位追踪。”

圣彼得语速很快，似乎就要挂电话，不过陆悠晴叫住他：“老师，请稍等！请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圣堂调查局为什么要围堵我们？”

“约什·塔克死了。”圣彼得说。

“约什·塔克？那个研究员？”陆悠晴心里咯噔一下，“罗非今天早上还打算去审问他。”

“他死在自己家里。罗非重伤晕倒在他旁边，现在在第二市立医院急救，情况不太妙。”

“罗非？怎么会？”陆悠晴急得连声音都变了，“他早上……”

“你冷静一点，我争取到目的地来见你们一面。案发现场有搏斗的痕迹，而约什·塔克胸前的致命伤非常像弓箭造成的伤害；由于罗非有神谕·君子五射，所以他现在是杀害约什·塔克的最大嫌疑人。而和他一路的你们几个人现在都被通缉了。”

陆悠晴一时说不出话，陡然的巨变几乎夺走她言语的能力。“你们去圣堂调查局是想干什么？”电话那端的圣彼得又问。

陆悠晴沉默了好几秒钟才从巨大的惊愕中稍稍恢复：“我们想去拿米利亚·格列维奇生前写的日记。”

“我想办法帮你们弄一份复印版，一会儿见面时给你们。”圣彼得说完就立刻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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