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过头不在看我,那视线也偏离了我的眼神。
澄澈的黑眸中闪过几分躲闪,不知其中是否夹杂着他的一丝愧疚。
停留了几秒,他将头转向了我,黑色面罩下的薄唇嗫嚅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的音节。
预料之内的没有回应,我心中一片坦然,反而释怀了不少,明知前途未卜却也不甚在意,毕竟该来的迟早会来。
黑衣男子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个麻布口袋,看向我的眼神中却不再有迟疑,而是干脆利落的点了我的睡穴。
他将布袋麻利的套在我的身上,还在我的周身绑了几层粗布绳,将我扛在了肩上,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在我的意识陷入黑暗的一刹那,我仿佛听到了耳边一个略显粗糙的男声响起:
黑衣人:“抱歉。”
黑衣人扛着昏迷的南烛一路向前走去,穿梭于幽暗寂静的曲折回廊里,然而路的尽头却被一片铜墙铁壁所覆盖。
那高大威严的铜壁上镌刻着一条让人毛骨悚然的巨蛇,狰狞的怒视着前方,长着那血盘大口还吐出艳红色的信子。
那眼神凌厉而又让人感到恐怖。
在那铜壁中央,赫然醒目着一个太极图,但是那玄学的图中央却闪烁着一个诡异的红色。
南烛在黑衣人的肩上显的格外的小巧玲珑,他伫立于铜墙铁壁旁,伸出另一只铁腕直直的按向了太极图上的玄关。
伴随着一声“轰隆隆”的巨响,那太极图上的诡异红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扇铁门上耀武扬威的蛇王……
它那整个身体摆脱了铁门上的束缚,实为虚体更加玄幻。
它吐着红色的信子活灵活现起来盘旋于那上空,周身一片通透澄澈更是被那层层仙雾所萦绕。
伴随着一片刺目的白光,那道与外界相阻隔的通道被彻底打开了。
这条透明的长蛇腾空跃起,扭曲着那柔软的身体向那前方跃去。
黑衣男子则一脸阴沉地随它亦步亦趋,彼此之间留了一个不长不短的距离。
他一步一个脚印的踩在那金灿灿的地毯上,目视前方看着那高坐上遥不可及的孤傲男子……
内心五味杂陈洋溢起了复杂的情绪,然而面上却毫无波澜不悲不喜。
在金色地毯的两旁跪满了向那高堂之上俯首称臣的子民们,不仅有本族人士,更不乏来自各族群的牛鬼蛇神们。
无情门的突然打开令众妖心生错愕,纷纷回过头来想窥视一眼门外之人。
只见一从头到脚裹着黑衣的男子肩扛一麻袋堂而皇之的踏步而来。
然而那为首的透明长蛇却领先一步飞跃至不怒自威的男子身旁。
在男子的赞许的眼神下下,方才那狰狞的长蛇顺从的倚靠于一旁的扶手边,收起红色的信子随时等候差遣。
黑衣人:“主上……人我已带到……”
说罢,黑衣人将那扛于身上的粗布麻袋重重的摔到在地上。
“沐璩”那两道剑眉习惯性的挑起,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那从头到脚写满了专制独裁,气势太过强大,以至于那些席地而跪的臣子们无不接收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
他那猎鹰一般敏锐的视线冷冷的扫过地上捆扎紧实的麻袋,却毫不在意地上之人的死活,状似无意的开口问道:
神秘男子:“你可有事瞒孤?”
黑衣男子低下了头,片刻间那沙哑的嗓音复又回荡于整个大厅之内:
黑衣人:“没有。”
“沐璩”并未言语,而是执起一旁案台上的玉瓷碗,用那茶盖撇去上面漂浮的碎叶,慢慢的送到嘴边小啄了一口没入喉咙。
然而仅仅刹那间,那方质地优良的玉瓷碗便毁于“沐璩”的手中。
不知因何惹恼了他,被他强劲的力道重重的摔碎在地,顿时碎片四处飞溅。
那跪地的臣子们却不敢有半分左右躲闪……
黑衣人也未挪动半分。
一道碎片直直的向他的脸庞袭来,险些伤了他那只没有遮蔽眼罩的独眼,却也擦破了他黑色蒙面的一角,顿时一道刺眼的血口清晰的呈现于眼前。
神秘男子:“孤最恨有人骗我……”
“沐璩”低沉的男声响起,那有力的手腕紧紧地攥着御座上的扶手,五个手指关节也被捏得“咔咔”直响。
他不耐烦的挥了挥衣袖,示意那些席地而跪的大臣们赶紧消失在他的视线。
那些臣子们表面上不动声色,一个个高声附和着“谢主隆恩,主上万岁万万岁”……
然而内心却仿佛获得特赦一般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连忙逃离了“沐璩”的视野,避免触及他的霉头,躲避掉了这尴尬的处境。
一时间空荡荡的大厅内徒留下“沐璩”、黑衣男子和地上的一口“麻袋”。
那虚化顽蛇感应到了主人情绪的变化,默默地退居于幕后以免惹祸上身。
黑衣男子伫立于一旁,他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切,仿佛这些都司空见惯一般见怪不怪,与他毫无瓜葛。
他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男子,情不自禁地抿起了嘴角。
那脸上的伤口还在向下渗血,晕染了黑色的蒙布,但他早已全然感受不到任何痛苦,那心中的冷意更甚。
明知道他是披着别人的皮囊张扬跋扈,但是对于这副躯壳下,那魂魄有着一如往日的嚣张气焰。
黑衣男子便情不自禁的攥起了拳头,却被那长长的黑色袖口深深覆盖。
他努力的克制住自己濒临爆发的情绪,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退让,然而那心中的愤怒和悲怆却无处发泄。
黑衣男子的银牙几乎被咬碎。
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男人……竟然连自己想要唤他一声“父王”的权利都被他不留情面的剥夺了。
他只能每天跟在那些对他俯首称臣的下人面前,远远地仰视着他,和那些卑贱的随从一样唤他一声“主上”。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早已对这个所谓的“父亲”死了心,每当他施加于自己身上的酷刑之时又可曾有半刻把自己当做亲生儿子?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这个君王永远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和权势。
似乎任何违抗他旨意的人都该被他像蚂蚁一样捏死于鼓掌之间,无论这个人与自己是否有那血缘之系。
拜他所赐,自己从未见过那身份低微的母亲。
据说因为母亲当时受到他那宠妃的污蔑,而被他投入鳄鱼池中活生生的咬死,可笑的是,当时距离母妃刚刚诞下自己仅有几天恢复期。
他们之间横亘了无数条难以跨过的沟壑。
或许自己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从那时起起就被他视作那低贱的孽种,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自己那浑身的伤痕,被毒药侵蚀的破锣嗓音和那瞎了的一只眼睛也全是他“伟大”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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