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
黑发青年抬剑一扫,蕴含在黑瞳中的冷意令台下的对手不禁感到不寒而栗,却叫观众席上的女性欢呼一片。
“贝斯柯德又赢了!快看!贝斯柯德又赢了!”
“啊!我的王子殿下……”
“冠军保准是他的了!骑士!”
无数鲜花朝台上抛来。
“唉……虽然样貌的确帅,可惜性格不是我的菜,这场比赛真无趣,三两下就结束了,早知道不偷溜出来看了……”
少年特拉玛依从抛出鲜花主要源头的那一边,听见了不合时宜的叹息。
“谁在发牢骚?还挺押韵。”
声音的主人用斗篷遮住了自己的脸,接着站起身走过他的座位,在他的眼前,她肩膀边的红色发丝在布料严实地包裹下,还是漏了一点出来。
同伴巴尔纳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喂喂喂!刚刚那个走过去的那个女孩,她长得可真漂亮……”
他一脸陶醉地说。
“我看没看到先不谈,不过可真难为你看得见。”
全场又是一阵欢呼,淹没了他的声音,观众一时都站了起来,巴尔纳也跟着一手拉起他来,两人扑在栏杆上往台上望。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那是谁?”特拉玛依见气氛如此热烈,看着台上走着的彪形大汉,不解地向贝尔纳问道。
“呃……不清楚。”巴尔纳跟着别人一起挥拳鼓舞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你俩都不知道?”一旁的大叔抱着胳膊解释道。“他可是这次冠军的头号热门人物:易斯利安家族的雷霆降生埃尔拉特易斯利安二世、不屈者、沼泽勇士、狂犬支配者和霜风森林战士、修道院征服者及石像鬼终结者、草上飞的贵族、巨人朱克阿诺击杀者……”
“喂!喂!大叔。”巴尔纳嘴上打断他道,眼珠子一刻不离场上。
“干嘛干嘛?我还没讲完呢!”他清了清嗓子心有成竹地继续说道:“像这样细头胳膊的小伙跟这位大人可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呃……那个,不好意思枉费你一番心思给我们解说,可比赛已经结束了。”
人群都走光了。
在他刚念了一连串的不知所以,但是听起来很厉害的称呼的时候,最后的比试已经得出结果了。
期间场上那个壮汉埃尔拉特,冲贝斯柯德用那柄大剑,施展了一连串的劈砍扫拍的动作,但均被其躲过去,大概十个回合之后,埃尔拉特硕大的身躯扑倒在地上,KO!
“靠!早知道不下那么多注在他身上了,谁能料到那么大个块头只是一副空架子……”大叔悻悻然地离开了。
望着中年男子落寞离去的背影,特拉玛依的脑海不知怎么联想到了搓衣板以及平底锅这样的物件。
“嗨!蚂蚁,过来瞧。”
特拉玛依应声转过头去,只巴尔纳一脸得意的笑容。
“当当当当!”
他亮出了藏在背后的钱袋子。鼓鼓囊囊的。
“嘿!我都说了不能学大人赌博!”
特拉玛依眼上的那对剑眉毛开始连成一片来了。
“嘿嘿嘿,伙计,都什么时代了。什么赌博,这叫投资!”
对于这个陌生的词汇,特拉玛依一时不知该怎么作答。
“投资?……得了吧,等等,这次比赛一点悬念都没有,你哪来的本钱赢这么多的?”
“唔,嗯……我也不大清楚,我见大家押冠军的最多,就放了一枚铜板到亚军那了,是谁也没看。”
“这也行?”
“别说那么多了,蚂蚁,下午还有时间,一起去喝酒不?当然啦,我请客。”
他晃了晃手中的钱袋子,铜板叮当作响。
“喝酒?喂喂喂!你也不先瞅瞅咱俩才多大,风华正茂、嗷嗷待哺的……”
仰视着巴尔纳一米八十公分的个头,他的话到最后没有了底气。
“……十二岁?靠!话说回来,你这家伙吃什么东西长这么大个?”
自己一米六的个子明明已经远超同龄人了……
“嗯哼?乡下也就只有萝卜腌菜,哪会有你小子在教团里吃得好,不过我家偶尔也能逮到野猪,改善一下伙食。”
“呃,我家……我家?……其实那地方也就只有……唉……我现在就想回去喝牛奶补补钙。”
巴纳尔挠了挠头,“钙?补什么钙啊?喂!别走啊,我说真的,蚂蚁。今天一起陪我去酒馆吧。”憨头憨脸的巴尔纳合掌摇了摇,央求道。
“才不去。”
“去不去?”巴纳尔提高了嗓门再问道。
“不去,我怎么也不会去那种地方的。所以,不去。”
“什么?”巴尔纳挑眉毛瞪眼,“你再说不去,我就,我就……”
“就什么?”
“我就……我就揍你,打到你去。”
这回轮到特拉玛依挑眉毛了,他转过身说:
“为这种事情你就要跟我干架,老哥,你确定?”
“呃……我确定。”
特拉玛依叹了口气,一边脱掉外套,态度妥协地说道:
“唉……好吧,那么好吧,就听你的。”
十分钟后。
“干杯!”
在酒馆里,巴尔纳顶着脸一边一道乌眼圈,举着小木桶似的杯具跟特拉玛依碰了起来。
巴尔纳仰头一口饮尽,小木桶“咚”的一声敲在桌子上,一巴掌抹掉嘴唇上一道白胡子的痕迹后说:
“这牛奶,真香!”
这一边,特拉玛依双手捧着牛奶,有气无力地应道。
“干杯……”
他的心里一边思忖着回去该如何对别人解释,特别是自己的养父,教皇贝内迪尔。他到底怎么解释发生在脸上的这一副壮举?从台阶上摔啦?
——他现在的脸肿得像一个猪头。
跟别人闹别扭这个事实,不太符合自己在他人眼里高冷的人设啊。
虽然特拉玛依头发与巴纳尔同样是金色的,不过较之要浅一点,少见的蓝瞳眸在书籍的洗礼之下,也较为柔和,蓬松的刘海盖着额头,端正到恰到好处的五官,俨然一副王子插画书中走出来的美少年模样,颇受当时小姑娘欢迎。
(当然,谁也无法预料到,这个小伙的发际线最后会上移到那种地步)
唉呀呀……
他摇了摇头,拿起牛奶啜饮了一口。
“嘛,就说被猫给挠了吧。”
“你说啥?”巴尔纳那张憨憨的国字脸凑了过来。
“我说,未成年就不该出现在这,会带坏小孩子的。”
“哦,这个没事,我们是五头身的Q版画风,别人看不出来的。”
“……”
“怎么,我说的不对。”
“没有,只是想不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睛的,也是个能打破第四面墙的ACG角色。”
“我读书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喂,话说那个叫贝斯柯德的剑士赢了比赛之后就是皇室骑士团的一员了吧?”
巴尔纳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那情形真像是在喝麦酒。
“对头。”
“而你呢,又是女神教团教皇的养子,肯定在王宫有机会见到面吧?”
“大概可能或许,你想说什么?”
“你也不想想看,人家顶多就比我们大四五岁唉,年纪轻轻就成为骑士,多棒!”
“我懂了,你想让我替你要个签名。”
“不对啦,我追星也不找任何一位潜在中的情敌。哎,其实我硬要叫你过来,是有事要跟你说。”
“除了告白,你尽管说。”
特拉玛依说到这,蛮不在乎地喝了一口牛奶。
“呸呸呸,你少恶心我,我这回要说正经事。”
巴尔纳神情严肃起来,看到那副样子,特拉玛依也不禁坐正了身子,放下正支着腮帮子的手。
“我下次不会来了。”
“哦。”
特拉玛依又将胳膊支在桌子撑着腮帮子,撇开了视线,在巴尔纳看不到的角度,脸上那双金色的眼睛张大着,下边的嘴唇抿起来,在嘴角的连衔下形成一道微微下弯的弧线。
他本想挤出一个笑容。
“什么哦,我不会来了。”
“哦,为什么?”
“哇,好冷淡……我不会再跟着老爹为了卖麦子来这神圣天堂了,我要离开普雷利村,去当一名佣兵,拿剑扬名立万!”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哈-哈-”特拉玛依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但心里也知道巴尔纳这回是认真的。“在扬名立万之前你会先被人家砍死的,白痴。”
“别跟我爹说一样的话嘛,浇别人冷水一个个都这么在行,都不看我这一个顶俩的肌肉,瞧瞧!”
巴纳尔卷起袖子,亮出自己的肱三头肌,在手臂的挤压下,爬着青虫的小山包正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看到没有?!试问它们的狂怒,你驾驭得住?”
“呵。”特拉玛依摆了摆手。
“先别问我它们的狂怒,我驾驭住了没有,你父亲……你老爹同意了这件事没有?”
“当然……”
“嗯?”
“没有!”
“我打算到时候爬上老麦克大爷的马车,偷溜出去。”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想过家里的活计忙得过来吗?”
“入了秋,万事休,接下来农闲,再说了,再怎么卖力耕田、种田,也就那么块大的地,打那么多粮食,最后还要看天的脸色吃饭。我出去闯荡一番,回来啥都有了。”
“……”
“老板!我点的烤山鸡好了没有?”
“哎哎,客官,马上就来,马上就来。”胖胖的酒馆老板应喝着,不知道有没有被巴尔纳五大三粗的体格还是被他的大嗓门给吓到了,假发歪了一边,暴露出了地中海的发型,毛毛虫似的胡子好像在发抖。
“你瞧,我们看上去哪像十二岁的。”
盘底泻着热气的餐品端了上来,锅盖一掀,浇上一道油亮的蜜酱,外表烤得焦黄的鸡皮,看样子就很酥脆。
特拉玛依沉默下去,他知道,假如自己的村庄那时候没有被烧毁,现在跟巴尔纳的处境与打算也差不离多少。
两人在最后为了抢最后一根鸡腿闹得不欢而散。
“再见了,蚂蚁!我不在的日子里不要太想我。”
巴尔纳走在酒馆门前的河桥上,背过身冲他招手,倒映在河流上的身影,在天边那点菊红色的垂暮下,渐渐消失了。
“去你的。”
在他没察觉到的身后,
某位少女拿着本子,不知道在抄写什么东西。
经过城镇中央广场的女神喷泉,特拉玛依朝名为女神教堂那个高耸的建筑走去。
两年了。
他到底得习惯把那个地方当做家的无数个日常。
“我也曾梦想过执剑走天涯啊巴尔纳,可生活却偏偏安排了我执杖。”
他轻轻叩开教团宿舍的后门,踏了进去。
自那天起后的五年,特拉玛依再没与巴纳尔碰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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