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礼

特拉玛依在镜子前，像个洋娃娃般供丽贝卡左右摆弄。

有点像贵族少女被侍女照顾的感觉？

眼见她接下来给自己披上了长布，叫自己在搬来的椅子上坐下，随即在身后咔嚓咔嚓地亮出剪刀。

啊，终于要对我在这两年期间辛辛苦苦蓄的长发动手了吗？

可恶，我明明是如此珍惜，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放任、给予它自由，就连清晨的露水都不让其轻易触碰它的一根寒毛，终于，终于……

嗯？已经开始剪了。

这时候像个书中常有的女方为了脱险，不得不女扮男装的剧情里，姑娘家看着自己的青丝一根根裁落，美眸强忍着泪水盈眶，学她在这时候嘀一声“这下我没人肯要了。”会被丽贝卡捅死吧。

真可惜，明明是赚取读者同情的一个好机会。

身旁替他理发的女性，永远都不会知道其抚掌之下的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

“真是的，底子再好的男生，不打扮一下也不会有女生要的喔~”

啊，不行，这恋爱话题也像使女跟自家小主人的对话。

“神官是不能结婚的。”

“那是和尚……”

“牧师可以结婚？”

“当然啦。只不过号召禁欲的大家娶妻生子会有点……没有说服力就是啦，但那个其实也是属于适当之内，是人之常情，是较真的人太钻牛角尖。”

“可教皇……阿父就没有娶妻。”

“那位先生自然是特别……不过这也没有明令禁止，嗯……做过的人会被民众看不起？”

发丝从一茬茬逐渐变成一丝丝掉落。

“那么我也不会结婚，不用在乎异性的想法。”

“啊啊啊？你想继贝内迪特先生的位吗？”

“嗯。”

“唔，真有志气。可我跟你说噢：据我偷偷了解，他的前任有不少是偷偷做的。”

“偷偷？”

“对，所以，特拉玛你在这个年纪要是碰到喜欢的女孩，就大胆地去开始一场浪漫的邂逅吧！”

到最后还是变成这种不合适本人个性的恋爱话题。

“我到时候就充当替你接线搭桥的那个可爱的老嬷~。”

怎么有点罗密欧与茱莉亚的既视感？

“阿拉啦，难不成，特拉玛你这些年来一直暗藏着对我的感情，心里一直以为是场禁断之恋而反复烦恼，所以面对我这样漂亮的大姐姐，行动才停滞不前吗？”

无语，她揣着手安置在胸前，一脸少女怀春的表情，好像在说的确是那么回事。

“……你不是跟阴郁骑士贝斯柯德是一对吗？”

这不经意的话脱出自己的口，特拉玛依直觉一道惊雷也打在自己的心口。

“嗯？”

镜子中，丽贝卡疑惑地歪起了脑袋。

“……在图书馆里。”

特拉玛依没有底气地补充道，他甚至怀疑自己只动了嘴巴，没吐出气。

“哦！那个啊……嘛，大人有大人的秘密。”

她没拿剪刀的手轻轻摩挲着特拉玛依柔软的头发。

“不过你还真厉害呢，能从有一大票朋友的人中间，看出他到底是个阴郁的家伙。”

“嘛，来自替身使者间的共鸣吧。”

“替身使者？特拉玛老是知道一些难懂的词……”

丽贝卡掀开以防发丝掉落在身上的长布，笑嘻嘻地在镜中做出剪刀手的手势，表示大功告成。

特拉玛依打量起镜中的自己。

这两年间他的五官长开了，有着一双使女性羡慕的大眼睛却时常表现出没睡醒的半睁不睁，要不是上下眼皮夹着的中间蓝眼仁大些，就是一对死鱼的眼睛了。前额的头发，长度刚好停留在简笔海鸥状的眉宇上方。

他感到颇为满意。

特拉玛依转而望向窗外，此时的天刚微微亮。

“我先走咯，等下到贝内迪特先生那一齐打声招呼吧。”

“嗯。”

特拉玛依的头望着丽贝卡离开的方向。

他坐在凳子上静静地反思着。

自己并没有对丽贝卡怀有特殊的感情，刚刚完全是出自不经意的话语竟让自己这么心慌意乱。

这两年间丽贝卡对他的照顾，对他的好反而令他喘不过气来，自己究竟拿什么来报答？

特拉玛依怀疑自己并不在乎她，甚至自己的养父贝内迪特。

如今的期待与依赖在他眼中，就像躺卧下芳香扑鼻的蔷薇丛，初时浪漫美好，但彻底的放心，在最后的起与落中，终遭潜藏于花萼郁叶下的暗刺伏击流血。

于是他上了枷锁，因为无从开始，就可以无从结果。

十五岁的成人礼在下午一点开始，亦是特拉玛依的自由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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