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狂

一只，

又一只。

一天，

又一天。

只一下，特拉玛依就沉浸在了这种感觉里。

脑浆在眼前四溅，铁刺锤砸进绿皮精的脑袋里，发力的手腕，从中感受到的怪物的头盖骨瘪陷进去的触感，咕咕啊啊从喉间发出的哀鸣。

从落单的哥布林逐渐找到成群的。

劈头盖脸砸下去一只。

反手越肩往背后倒去，同时按下杖柄上的按钮，跳出来的链锤循着惯性砸死从后正欲偷袭的那一只。

再立时往前一扫，将眼前飞扑过来的另一只横空打飞到不知哪里去。

“砰。”

“砰！”

“砰砰砰！！”

自己脑海中同时模拟着响奏的声音，此刻的心情，就像舞台上演奏的钢琴家的手，敲打着那些黑白琴键，落手的每一下都发出悦耳的音色，跟着加快的节奏，串成一部递进、激昂的进行曲。

我在演奏！我在演奏！是我在演奏！！！！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砸扁你……

砸扁你……

砸扁你！

特拉玛依全然不顾自己身上那件面貌本来神圣整洁的白袍被怪物的体液给弄脏成何种样子。

自他踏进了森林那之后，许多冒险者声称自己遇见了穿灰衣服的野人。

更有甚者，偶然初见他的第一面起，就被吓到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听说之后其早早结束了冒险家这一生涯的从业之路。

这样看来，从某种意义上讲，自己也履行了引导迷途的羔羊这一行业职责。

特拉玛依后来心想。

毕竟，冒险者的道路是很残酷的。

一段时间后，具体是多久特拉玛依也不记得了，只是看见了自己曾经圆滚滚的黄色背包现如今完全瘪摊了下去。

他拍了一下背包，它的开口只从外吐了一口空气。

它身上带着阴影的惨白背景好像在说：

“我已经燃烧殆尽了，玛依。”

带来的食物吃光了。

特拉玛依仍旧没有回去城里的打算。

他计划着自给自足。

从怪物身上掠夺，其从其他冒险者身上掠夺的食品，目前还可以维持一阵子。

好像有什么不对？

捕猎的话，相对之下，训练的时间会少了许多。

训练？

奇怪的反问。

次日，特拉玛依扩大了自己行动的那一片范围，早晨他途径道路，手上抓着野兔而归，偶然遇见了熟人。

“这不特拉玛依吗？怎么成了这副样子？真邋遢唉，两年……三年不见，过得还好吗？哥们？。”

刺猬头，眼仁小的跟没有一样，但表情爽朗，像个帅哥。

是自己曾经的兄长中的某一位，名字好像叫作葛朗特来着？

他身后跟着他的一位同伴，是名女性，身材苗条，容貌端丽，拥有着不俗于精灵的体态优雅。从她手上拿的剑来看，是名剑士。

葛朗特佩戴着铮亮的胸甲，护甲齐全，带有饰纹，华丽的外观看似不菲，看样子，他已经成为了一名独当一面的牧师……

说不定……已经是名骑士了呢？

特拉玛依心想。

“……嗯，好……”

特拉玛依突然发现舌头不太好动了，说起话来有什么在嘴里卡着似的。

“……那就好，那就好……”他捏着下巴，上下打量了特拉玛依一番道，“我猜，大家说的……什么穿衣服的野人啊，该不会……该不会就是你吧？”

“什么……”

啊，舌头又打结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接下来要去处理一件委托，最近啊……有许多冒险家失踪了，大概两三天前吧，你有印象吗？”

“木，木木，没有。”

“那么……”他正欲要走，看着特拉玛依突然又滞了下来

“那个……要不要一起？”他皱着一边眉头看着特拉玛依，显露出很困扰的样子。

“不、不不不用，我我，我还有……”

他迫不及待地接道：“啊，真可惜，那么就算了吧，我先走一步，哪天一定要约个时间聚聚啊，特拉玛。”

在特拉玛依听不见的地方，葛朗特对他的那名伙伴调笑着说：

“他啊，是我在原先那地方住的后辈，可以说是弟弟吧，啊，真不想跟你承认啊，那么邋遢的样子，他本来呢，是我们中间前途最受厚望的一位，但是你瞧瞧，传言都过了一个多月了吧？还在这里呆着？你说他是想当十里坡剑神吗？啊哈哈……简直跟那个米勒哈登兄弟俩一样没用，真不知道贝内迪特老爷子看到了会怎么想，唉呀呀……”

特拉玛依伫在原地，看着葛朗特两人的背影远去，焦点聚集在葛朗特的后脑勺上，好一会儿后，他才反应过来。

他晃了晃脑袋。

提着手里的灰兔子的耳朵，冒着灌木丛，走下草坡去。

次日的早晨，预备早餐是一只白鸽。

特拉玛依抓着它，走向河边。

不知这鸽子是哪处受了伤，飞不动了，特拉玛依也是眼尖才在树底下发现了它。

一只手攥着它的双翅，心里想象着烤鸽子的美餐，特拉玛依的另一只手往河里搅了搅，预备拔毛，但不巧地从河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河面映出的脸，在这个角度上，他蓝色眼瞳的下方的眼皮仍是很明显的发黑，眼窝已然陷下去了，在眼角上方，眉骨之下生了不熟悉的窝，他龇牙咧嘴地又对着河面看了一番，觉得自己脸上的暴戾之相看上去就像刚从洞窟里逃出来的恶鬼。

他愣住了。

自己是怎么了？

腹中的饿意“咕咕”地催促着，他转而看向左手上的白鸽。

奇怪？

这白色的羽毛跟褐色、黄色全然无关。

自己怎么想起了那只鸟？

他吓得将手里的鸽子撒开了。

原来自己这些日子都不是在训练。

是在享受着，单纯的杀戮吗？

不然，自己为什么如此冷漠？

脑海中闪过的，关于火的回忆像一把锤子击打着自己的脑袋。

暴力赋予了他主宰它者性命的自信。

他按着头，脸上迷糊地张了张眼睛。

啊啊，自己是有目的的。

不能忘了。

龙的信徒，龙的信徒在哪里？

龙的信徒在哪里？！

他抓起钉锤，朝森林深处的方向，发疯似的飞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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