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罪人缓慢沉重的步伐,镣铐猎猎作响,刚刚走出昏暗地牢的威汀还没有适应这蒙蒙亮的世界。他半眯着眼,显得莫名有些奸诈。
皇宫前广场,清晨时分已是人潮涌动,权贵、修士、商贾、小市民……各色各样的人将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谁能想到一个风华正茂的手办匠人会刺杀帝国皇储呢?人类社会最盛产好奇心和讨论别人的落魄,于是大家都来围观他的命运。
由于受审的时间未到,卫兵们便押着威汀在广场外围等候。
“这人犯什么事了?都几十年没有过公开审判了。”
“听人说,是刺杀了皇储,现在这世道可是够乱,我听说东边打仗的军团都快打光了,庆幸咱哥俩是守皇城的吧。”
“那可不……哎,皇子殿下来了。”
两名交头接耳的卫兵连忙立正收声。
经历了丧兄之痛的西努似乎精神非常好,昨夜的悲剧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帝国未来的接班人依旧气宇轩昂。他径直走过威汀的身前,瞥了他一眼,走向远处的督审台。
那轻蔑的一瞥直刺入威汀的眼睛,那眼神中除了傲慢,还有绝望的一个字——“死”。
九时的钟声准时响起,众目睽睽之下,重犯被推搡着押上受审台。对面的审判席坐着先前见过的肥头大耳的法官,在例行公事的宣誓过后,他便用难听的公鸭嗓念起那些陈词滥调。一半是批判,一半是哀悼,最后剩下一点是煽动。在他把威汀贬为“帝国民众的敌人和无知无耻的野蛮暴力者”之后,他开始问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罪人威汀,你可认罪?”
威汀一直低着头,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只是一个卖手办的。”
法官愣了一秒,随后重复了一遍。
“我在问‘你是否认罪’?”
“我只是卖手办的。”
威汀低着头又一次答非所问。
“你是否认罪?”
“我是卖手办的。”
“你认不认罪!”
法官几乎是吼了出来,他本不该在公众面前如此失态,但这个看都不看自己的囚徒身上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傲慢,侵蚀了他的理智。威汀沉默了许久,突然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督审台上的西努。
“我觉得有必要最后恶心你一下。”
说完,他“腾”地站了起来,用判若两人的昂扬语气面向全广场的人喊话。
“诸位,我想大家都知道,帝国东部的内战已经持续了四个多月,负责镇压的军队已经几近覆灭,我不相信那些死难的将士中没有你们的亲友,请大家思考,他们的死是为了什么?”
突然的爆发让法官措手不及,但依照帝国法律,犯人拥有完整回答问题的权利,在他说出“认罪”或“不认罪”之前,法官还不能阻止他。
“为了民众吗?不。为了父亲吗?不。他们只是因为皇宫里的老爷们一句话就客死他乡,灾荒年月,我们的父亲们拿起刀,杀死了彼此的儿子。可他们的命却比不过贵族们一顿像样的午餐。军团士兵伤口的血流到餐桌上成了皇帝陛下的红酒,而我们的肚子只能靠拼命才能填饱。为什么不放下刀剑拥抱彼此呢?为什么我们的生计被这群肥头大耳的混账左右?为什么我杀死了士兵、农民、市民身上的寄生虫会有罪?我们的道路要由我们自己决定!我不认罪,我也不接受压迫者的审判,能审判我的只有你们!”
喊完最后一句,威汀猛地扑倒在受审席上。如同马拉松战役后跑回城内传达喜讯的士兵,但他带回的不是喜讯,而是深思。原本嘈杂的人群安静了,连同某些士兵,每个人都若有所思。
“放……放肆!”
法官察觉到了西努脸上大写的震怒,大喊着打破了沉寂,一时间广场杂乱起来,拖走重犯的卫兵,失色大吼的法官,被驱离的人潮,场面何其壮观。威汀临走前,特别留意了一下西努殿下扭曲到变形的脸。
“吃屎去吧你。”
威汀笑着,任由卫兵粗暴地拖拽自己。
拿着长戟的皇宫卫队奉命驱离已经被带起节奏的人群,他们尽可能地保持文明,因为人群现在已经是一捆易燃的干草,稍有不慎便会燃起大火。
“走吧,研究一下怎么捞他出来。”
两名穿着黑袍的可疑人士看完了审判的全程,消失在退却的人潮中。另一边,愤恨到捏碎酒杯的西努也准备离开,那是他专门为今天准备的好酒,本来打算把威汀伏法的绝望哀嚎当做助餐的乐趣,不想这杯里酿的竟是他自己的苦酒。
他站了起来,左右连忙为他披上那件雍容华贵的披风。
“卖手办的,你狠。”
这句话说出时,似乎伴随着骨头被咬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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