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3 某个少年的结局

女武神——布伦希尔德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我能感觉到的只有无尽的悲伤。

“你已经知道我的目的了吧，苍月炽？”

“当然，但我可不能被你杀死。”

我向前举起*Gram*，但却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毕竟卡米尔已经被我劈了，而她自己也不可能主动把她自己的弱点告诉我。

“那就靠你自己阻止我吧，如果你活下来了，我也就不会再念念不忘。”

她垂下眼眸，低声说道：

“如果没能杀死你的话，那大概就是齐格鲁德在阻止我吧。”

看来我的目的就是活下来...要 逃跑吗？逃离这里？

那我要逃到哪里去呢？我回忆着自己的过去，却发现好多事情已经开始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损坏的视频一样的乱码。

不少人也已经从我的脑海中消失，即使是前几天发生的事，对我来说就像遥远的梦境一般，只剩下一些残光。

原来如此。

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啊。

在确定了这件事后，不知为何我竟然放下心来。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破釜沉舟地与她一战了。失败的话就到此为止，成功的话再想之后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后退。如果就这样把布尔抛下，我还算什么男人？

于是我点头说道：

“我会努力不被你杀死的，你就乖乖地把布尔还给我吧！”

她一伸手，周围的魔力瞬间如漩涡般缠绕在她的身上，随着卢恩文字的闪耀，魔力化作实体的铠甲和长枪出现在她的身上。

那身铠甲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而长枪则和布尔的*Nibelung*有些许相近，但更有一份神代的气息。

在魔力的影响下，布尔原本的长发变为青蓝色，让现在的她更多了一些空灵，但也更不像是一个“人”。

而是一位“神”。

没有多余的废话，她向前走了两步后，一加速瞬间出现在我的眼前，挥下的长枪如同断头铡，我急忙闪向一旁，躲开这恐怖的一击，同时一剑上挑，准备将她手上的长枪挑开，以剥夺她的攻击能力。

不过她轻松地将长枪转向背后，让我的这一剑砍空，没等我回过神，她一枪便捅到我的腰间，尽管只是枪尾，但爆发出的魔力仍直接穿透我的身体，我扭头吐出一口血，转身再次向她攻去。

三剑，每一剑都仿佛被她看穿一样轻松闪开。没等我回防，她已经一枪向我捅来。我只得侧身闪躲，但还是被她的枪刃划伤。

腰间很是麻木，完全没有痛觉。但我从那杆枪上却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息。

我的脑中出现了一个想法。

如果能把她的长枪击落的话，布尔有没有可能会醒过来？

尽管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仍决定奋力一搏——

关键是机会。我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创造机会——

不，我是有办法的。

为了让她使出突刺，我愈战愈退，趁着她实处一记横扫，我纵身一下子跳向后方。

但她并没有按照我所想的那样行动，女武神的行为完全不能用常理推测，她面对这样的距离，并没有选择使用一贯的突刺。

“‘is’”

她伸手刻画卢恩，看见这一幕后我立刻向上挥动大剑，将迎面飞来的冰枪斩碎。但在飞溅的碎屑背后，却是更危险的存在。

枪尖划过我的前胸，将周围的冰屑一扫而光。多亏了我凭直觉后退了一步，我才没有被她直接击中，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样的伤完全不算事，只要不影响到我的行动，我受多少伤都没关系。

“想通过打掉我的枪来唤醒布尔吗...挺聪明的决定。”

布伦希尔德一下甩掉枪尖上的血迹，说道：

“那你就来试试吧，看靠你自己能不能打掉我的枪。”

“正合我意。”

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给我机会。我不知道她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信心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但既然有此机会，我就不会放过。

“来吧！”

我挥剑将刺来的长枪打向上空，侧身避开卢恩化作的各式攻击。我要记住，我现在面对的对手是能使用魔法的人，不能用以往的方法对付她。

第二，第三枪皆被我以毫厘之差躲开，曾与她并肩作战过的我知道这不是她的全部实力。如果她使出真正的力量，我根本不会有机会。

所以我只能趁她还没认真，速战速决。

我开始硬顶着枪尖形成的暴雨前进，靠着经验与直觉避开致命伤，至于那些细小的伤痕则被我直接忽略。不断缩小的距离已经不是适合长枪的距离，如果是布尔的话，或许她会靠学会的棍法反击，但对于布伦希尔德来说，只有拉开距离才是正解。

果不其然，她在我的攻击停下的一瞬间跳向后方，缓缓拉回长枪。不知道是布尔影响力她还是她早已影响了布尔，这一幕与我与布尔第一次交手时她使出的突进如出一辙。

但是她的突进远比布尔更快，我的眼睛只能捕捉到残光，下一刻，我的手自己动了起来——

胜负仅在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

从指尖传来结结实实碰撞的触感，我侧身以最小幅度闪开突刺的同时顺着那股力道将枪尖的轨迹偏移，最终使得那杆枪脱手飞出。

我看着逐渐消散的魔力长枪，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身上的力量也渐渐消逝。

“布尔，你——”

我扭头看向布尔，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浮在空中的文字：

“k”

一瞬间，火焰将我吞噬。爆炸让*Gram*脱手飞出，我一下子飞出那扇门，砸到墙壁上。

“咳，啊！”

我四肢无力，倒在地上。只能转头看着那扇门。

原来如此，那个梦境就是这个场景啊。

我混沌的脑中出现的是那一场梦，毫无疑问，我梦见的就是这里。

那么，下一幕就是——

在我的眼前，布伦希尔德的手上重新显现出那把长枪。她摇摇头，说道：

“很遗憾，苍月炽。除非我丧失意识或是自己主动退出，否则她是不会醒来的。”

“这样吗...”

真是笨蛋，为什么我会认为那么简单就能唤醒布尔呢？

我自嘲着准备举起剑，却想起了刚刚剑已经掉到一边了。

看来万策尽矣。

我看着布伦希尔德，问了我想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我问你，杀了我之后，你能不能保证布尔的安全？”

“可以，我不会伤害她...只是她大概会选择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那你就出去后再离开吧，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沉默，然后——

“好的，我同意。”

“多谢。”

我放松双臂，准备迎接死亡。

她俯身压在我的身上，将长枪贴到我的胸口上。

然后刺了进去。

在胸口被长枪贯穿的那一刻，我的脑中想起的是那一天布尔告诉我的事。

布伦希尔德为了听见齐格鲁德的遗言，选择将我杀死。

没错，当时的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悲伤而又有些愚蠢的愿望。

但此时的我突然感到了一股愤怒。

并不是因为她杀了我这件事，而是——

“为什么？”

“你说什么？”

她的话语中透出一丝狂热，很明显，她正为杀死我...不，是杀死‘齐格鲁德’这件事感到兴奋。

对，我正是对此感到愤怒。

“为什么你要将回忆起那句话的愿望，寄托在这样的事上面？”

明明胸口被刺穿，但我的身体却涌出力量。我一把拽住她的衣襟，吼道：

“既然是那么重要的话，那你就去回忆啊！不要——”

我硬撑着从地上站起，对准那被铠甲包裹的胸口挥拳：

“来破坏我们的生活！”

我这一拳甚至没能把她击退，脆弱的双腿支撑不住我的体重，我就这样倒了下去。

但在落地之前，她却将我轻轻接住了。

“我...做不到，无论怎么想，脑海中出现的都是血红色的记忆。我还是无法完全原谅齐格鲁德，因为...”

“那现在呢？”

我低声问道。如果她把我看做齐格鲁德，那么把我杀死后她会不会原谅他？

我看着那熟悉的面庞，露出笑容。

看来答案显而易见了。

“我...想起来了。”

她茫然地张着嘴，说道：

“我以为他会在诅咒我，但...但是...”

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滚落。

“他说‘对不起’。为什么，为什么啊，齐格鲁德，要道歉的明明是我啊...”

数种表情在她的面庞是闪现，但我能看出来，她已经放下了这件事。

“真是个无聊的结局。”

我嘀咕着，这毫无疑问是致命伤，接下来我能迎接的只有死亡。但没想到，她却将手放在了我的腹部：

“很抱歉打扰了你们，我本来想带你们离开，只可惜我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

我才发现，布伦希尔德身上的铠甲已经消失，发色也已经变回原本的蓝色。

“不过这样的话，至少可以保证你不会立刻死去。赶快回去的话，应该还有救。”

随着她刻下卢恩，我腹部的伤口开始愈合。尽管重新出现的痛觉让我有些难受，不过作为活命的代价，这样算不了什么。

她站起身，回到房间中捡起*Gram*交还给我，留下了她的最后一句话:

“我希望你可以继续走下去，你阻止了他们一次，他们肯定还会再次行动，到了那时，一切就看你们自己了。

史尔特尔的尸体就在前方，要做什么就看你自己了。有机会再见吧，苍月炽，同样拥有一颗英雄的心脏的人啊。”

说罢，她闭上双眼，布尔到了下来，我轻轻接住她，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次的危机也已经解除了......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房间深处却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房间如同着火一般被染成赤红。“

前辈？”

怀中的布尔在同一时刻睁开双眼，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她好像惊讶地说不出话，大概是因为我浑身浴血吧。

当然，我看不见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我所想的只有尽快逃出去，至于那个东西，与我何干？

我扶着布尔站起来，向着后面的楼梯走去。只要走出这个小楼，我们就能见到在外面等着的人，在那之后，我们就能回到——

回到哪里？

我回忆不起我的故乡，我的过去也被逐渐涂抹为一片灰色，能记住的只有那几个与我有直接接触的几个人。

我的自我也在消失，如同不断缺失的拼图，如果就这样回去的话，大概会伤害不少人吧。

不，一定有办法的。就算我失去了自己，能死在我的友人的手里大概也是一种幸福。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布尔，选择不将话说出口。只是说道：

“赶快走吧，布尔。我没事。”

“嗯，好的，前辈。”

她搀扶着我向楼上走去。在走上更高层时，我扭头看了一眼那个房间。那个情况大概是史尔特尔苏醒的表现，在得到了布伦希尔德的灵魂后，它如卡米尔所说一般开始复苏，如果不在现在就把它解决掉的话，恐怕世界会有危险吧。

不过反正我本就失去了通向未来的道路，世界怎么样已经与我没有关系了。

我和布尔一瘸一拐地踏上阶梯。再次经过我与■■■■战斗的那一层时，我停下了脚步：

“前辈，赶快走啊。”

“让我歇歇吧。”

我喘着气说道。果不其然，不知道‘炎王计划’的布尔停下了脚步，对她来说，这次的事已经完美解决了吧。

看着她，我不由得自责起来，因为接下了，我就要把她抛弃。

“你先走吧，我还有事要干。”

“不要。”

布尔一口拒绝了我，没等我再次开口，她就说道：

“你肯定又要自己去乱来吧，我已经不想再离开你了，跟我一块回去吧！”

“我就那么重要吗...”

我自嘲地笑着说：

“算了，这次就随你吧。我们出去吧。”

“听话就好。”

我握住她伸来的手，但却没有任何感觉。与之相反的是我的魔力，此时我感到精力充沛，魔力在我的血管中流淌，此时大概是我生命中最强的时刻。

既然如此——

在即将走出洞口的时候，我已经看见了在外等候的学人。他也看见了我们，率先伸手把布尔拉了出去。我也在同一时刻松开了布尔的手：

“抱歉。”

“前辈，你——”

我猛一甩展开*Gram*，紧接着一剑挥向头顶，四散的魔力瞬间将我面前的屋顶轰塌，在逐渐被遮盖住的视线中，是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布尔。

我已经没有未来可言，我知道我要复仇，但却连要向谁复仇都不记得。我的灵魂如同断线的风筝，失去了回到家乡的途径。

我是自私的人，不想牺牲自己去拯救世界。

但同时，我不愿意让世界毁灭，因为我爱的人会有危险。

肆虐的邪恶阻拦了她向未来的道路。但身为将死之人，我愿将我的道路摧毁，开拓她的道路!

沿着楼梯，我回到了中层。*Gram*在我手上是如此的轻盈，我轻轻一笑，沿着房间尽头的桥走向史尔特尔。

我望着悬崖下方的史尔特尔，一跃而下。

多亏了他是以仰天长啸的造型死去的，我直直地落入他的口中，那如同地狱般灼热的体内。

苍月炽的意识只剩下残渣，但他还是凭借着最后一丝意识将剑刺入史尔特尔的心脏，同时将魔力全部注入其中。

“吼——————！！！”

刚刚苏醒便被刺穿心脏的史尔特尔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但苍月炽已经无法听见。

他的最后一丝意识飘散在空中。史尔特尔的再次死亡引发了一个奇妙的现象：全世界的神代生物在这一刻全部消散，化作最纯粹的魔力向这个大空洞涌去。

这是史尔特尔最后的挣扎，他妄图摄取巨量魔力来再次复活。只可惜在那之前，他的心脏率先消散。巨量的魔力无处安放，最终化作冲天的光柱将苍月炽吞噬。

就这样，史尔特尔的尸体轰然倒塌，至于苍月炽，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只剩下*Gram*坠落，插入大空洞的最底层，如同他们共同的墓碑。

以剑为冢，这就是‘狂剑士’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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