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对于我的话,小麦报以一个略带忧伤的笑容。
“还好吧,我选择这里的时候只是单纯的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个能与尘世喧嚣完全隔绝的地方,一个厌世者的理想的天堂’,蓝雾山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这是从《呼啸山庄》里引用来的形容,终于是我知道的书了,这实在很让我欣慰。
“是吗。”
我会选择这里也是因为差不多的理由,所以我能够理解她。
“雪兔那家伙真是不懂啊——明明对我们来说这里就是最后的容身之处了,玛丽也不要太伤心,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嘛。”
“不会……”房东小姐把头抬了起来,她的眼睛就像火焰一样明亮:“因、因为——对于我来说,这座山也是唯一的容身之地。”
小麦笑着拍了拍房东小姐的肩膀。
“这才是平时的玛丽嘛,对于那家伙也强势一点就更好了。”
我就这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毕竟、那时的氛围实在不适合去追问其他的事情了。
“嗯……酒精在……”
在我开始翻箱倒柜的时候,虚掩的房门又一次被推开了,房东小姐拎着个医药箱默默地走了进来。
“……呃……晚上好?”
“你又忘记关门了。”
“……我只是还没有养成这个习惯……这毕竟是我初次离开家嘛……在家里的话要是我锁门我妈还会发飙……说什么感觉不到亲情的温暖……嗯……”
“但是从今天开始就是跟陌生人合租的生活了,每天都要记得锁门,要是丢了什么东西大家都会很麻烦的。”房东小姐静静在我面前跪坐下来,然后面不改色地撩起了我的裙子。
?!?!
啊——就算我现在占用的是姐姐的身体,但是被漂亮的女孩掀裙子也还是会不好意思的,这不就跟裤链开了是一回事吗?
“哇——非礼啊——”我棒读道,然后头上就挨了一下枕头。
“这种伤口,如果不好好消毒的话很容易感染的。”
房东小姐指着我的大腿根部。
嗯——的确,在日光灯下看起来伤口还是挺触目惊心的,不深却很长,尽管已经不流血了,但周围的皮肤出现了红肿,这也让伤口变得更醒目了。
“还有手臂。”她提醒道,然后取出了卫生棉球和一瓶药用酒精:“涂酒精的时候会有点疼,忍耐一下。”
“好的——唔?!”
真是有够疼,不如说、我感觉整片皮肤都麻痹了。
她居然直接下手去涂了……
“都不给我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的吗?……疼。”
手臂上也涂完了,兵贵神速。
“晚痛不如早痛。”房东小姐干脆利落地为我裹上了纱布、然后关了盒盖道:“这只是为了不让伤口再次感染,等到开始愈合了就要记得取掉哦。”
“嗯、嗯。”
“那我走了,有事记得来找我,我住在阁楼。”
“……等一下。”
“……?”
房东小姐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莫名奇妙地望向我。
我到底为什么要叫住她呢。
“那个……你会裁缝活吗?”
“什么……?”
突然问这个果然很傻吧!我就知道!
但是,我只能硬着头皮将我的要求说了出来。
“那个……兔子的娃娃……”
“是指雪兔小姐的搭档吗?”房东小姐再次回到我面前坐下:“她怎么了?如果是可以回答的问题我一定会告诉你答案的,虽然我觉得这跟会不会裁缝活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她的表情实在是很认真——认真、严肃、有时甚至有点死脑筋,不过、我就是喜欢她这一点。
“……不要那么认真,我反倒会不好意思。”
“……???”
“你是不是跟我说过,那种会说话的布娃娃都是以曾经存在过的人为原型生成的?也就是……呃……那只兔子曾经是个女孩子吧?我希望你能为她做件衣服,总觉得她现在那样有点凄惨。”
“果然……连外人都看不下去吗?”
她会发出这种感慨还真是让我意外,难道真的有人去找雪兔抗议过她对待兔子的态度?
“多少有点。”
“她是在恨自己吧……”房东小姐微微地垂下眼帘,似乎是若有所思:“她刚来这里的时候就像是心被掏空了似的,一直都低着头、不愿意与任何人对视,也不和任何人说话,经常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我听到过她自言自语‘为什么我还活着’……说了许多次。”
“你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吗?”
“具体的事情谁都不知道。”房东小姐美丽的脸庞上仿佛覆盖着一层阴影,任凭她的长发像是长春藤一样在地面上铺开,她甚至都没有去挽一挽的打算:“不过……她好像遭遇过校园暴力,和她一起遇到这种事的还有另一个女生,是比她高一级的学姐,因为相似的处境,她们俩变得非常要好,然后……”
说到这里,房东小姐用力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事真的只是道听途说哦,我什么证据都没有,这种事也不能跟本人去确认……”
“就算是道听途说也没关系,请说。”
我尽可能想保持自己语调的平稳,但说出口之后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像在催促对方一样。
“然后……那两人就一起‘殉情’了……”
在沉寂了许久之后,房东小姐如是说。
咚、咚——
如同被砸入死水中的大石头一样,她的话语听起来是如此沉重和冰冷,空气中泛起了巨大的涟漪,连同我的心情也一道被搅得一塌糊涂。
“殉情……吗?但是雪兔还活着吧?”
“嗯……死掉的只有另外一个女生。”
说实话,我对雪兔遇到过校园暴力这件事并不意外,她之前看到叶双双被欺负时那种冰冷的表情还历历在目,就算现在回想起来我也不禁会渗出一层冷汗,但是和学姐一起殉情这件事倒真的很离奇——而且还十分戏剧性的只有那位学姐出事,她却不知因为何种原因捡回一条命。
那不就跟太宰治一样了吗?
“所以说我真的不知道更多了,说到底、我连雪兔小姐的那位学姐是谁都不知道,报纸上没有报道过这件事,应该是被学校用钱压下去了……”
“她的兔子有可能就是那位学姐吗?”
“……这我不好说,小水月从来不会对这些事多嘴,不过雪兔变成现在那副样子确实就是在成为‘调和者’之后。但是我总有种她在故意做惹人讨厌的事的感觉——或许是小水月的出现让她变得更加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才会玩这种像是自我毁灭一样的‘游戏’。”
如果小水月真的就是以她那位学姐为原型而诞生的,很多事情就很好解释了,小水月的存在对她来说无疑就是罪的证明,她与学姐相约自杀,结果却只有对方死去,无论是谁经历过这样的事都会认为是自己扼杀了对方活下去的可能性。
“但是,再怎么说也有点过分吧,那个……”
我不禁又想起了之前她那副充满敌意的样子了。
“她、她又做了什么……?”
没想到,我只是随口一说房东小姐就显得比我还紧张了。
“呃……就是……她对我说‘不用跟我打招呼啦,我对这里的住客没什么兴趣,你看起来也不像那种热爱社交的类型吧,不用勉强自己哦,会很累的’——什么的。”
我故意模仿了一下她的语气。
……嗯,很形象。
我的演技果然也还是不错的嘛,虽然还是会输给夏正清就是了。
房东小姐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实在是精彩极了,然后她又用双手捂住脸,仿佛是在发出无声的哀嚎。
嗯?
她又怎么了啊?
“……雪……雪兔小姐那个笨蛋!熊孩子!!不良少女!!!这不是故意拆我的台吗?!呜呜……亏……亏我还一直想帮她说话……!”
就像突然喷发的火山那样,她气呼呼地站了起来,悲愤到双手握拳。
“是……?”
“啊,抱歉,我失态了。”房东小姐干咳了一声,尽可能地让自己恢复到淑女应有的仪态:“我……会说这么多……是希望你不要讨厌雪兔小姐,这件事我也跟小麦小姐谈过,如果真的被所有人所厌恶,不知她会变成什么样……总之,拜托了。”
啊,好有趣。
看着她千变万化的表情,我终于对这个时空产生了一点亲切感。
“我知道了。”
“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房东小姐提着裙摆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似乎是突然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她是想去厕所了吗?
我看着被她遗忘在我房间里的医药箱。
“去还给她好了。”
我不紧不慢地提着箱子向阁楼走去。
本以为我对这栋别墅已经足够熟悉了,但在灯火已经熄灭的走廊中徘徊时还是容易搞错方向——是的,我搞错方向了,而且要绕回去路途相当遥远。
清冷的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外洒进来,在彩色玻璃的折射下变得迷离而昏暗,本来应该是银亮的色调,却因此而变得无精打采。
我莫名的感觉到一种凄凉。
本来就算是深更半夜走在回廊中也不会有这样的感伤时刻。
就在我踏上通往阁楼的楼梯时,忽然意识到情况有点反常,一道柔柔的灯光正照在我的脚背上,因为房东小姐的房间门并没有被关好,而是虚掩着的。
一直在提醒我要关门的人居然也会将门虚掩着吗?
“所以说,你真的很啰嗦欸大小姐~总是来缠着我难道是喜欢我吗?被这样的美女喜欢我倒是很开心啦。”
是雪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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