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2

(2.)

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尴尬。

“哈喽鸭……好久不见喵……”

还有个比我更尴尬的，就是那只黑猫，此时他正一脸怂相地躲在我的头发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是你！谁允许你出现在这的！还擅自跟人契约？！活得不耐烦了吗？！”

小玉浑身的毛瞬间就炸开了，我还第一次见她如此火冒三丈的样子，总感觉她好像随时都想冲上来狠狠地挠这只黑乎乎的生物。

“咿~~~~我能怎么办！谁叫你们来得那么晚！如果我不这么干你们的新房客就要死在这里了啊！”

嗯，他们的关系好像也不是那么糟。

“来得太晚了也的确是这边的问题，今天小麦应该是在渣男家过夜。”雪兔将双手放在脑后慢悠悠地说道：“暴殄天物呀。”

听到她如此云淡风轻地把那男人称为“渣男”我便肯定、这里的人都很讨厌他。

“既然Confess也逃跑了，今天我们就先撤吧。”

“说的也是，我得先让那孩子先清醒一回然后把门的事处理一下。”说着，小玉又狠狠地瞪了黑猫一眼：“既然已经订了临时契约，那就好好帮忙，反正这种契约的时效最多也就三个月，虽然有点辛苦——但契约失效之后就会忘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加油吧~打工妹。”

“遵命，老板。”

当晚、我的门修好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太晚了反而睡不着，我便跑去阳台上吹风，夜幕下的蓝花楹看起来倒也别有一番异样的美感。

“哟，烦恼女孩——你又怎么了？”本来已经趴在我的枕边准备睡觉的黑猫——简称小黑——飘到了我的身边用尾巴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一直都有种违和感，在让我来这里的时候你到底改动了什么？难道连这个时空都是虚假的吗？”

“不要逃避现实，你看到的无疑就是失物之丘的过去，没有茶会、没有你熟悉的人们、大家还没有认可可怜的玛丽，晚上必须锁紧房门才能安心入眠，我仅仅只是让你彻底变成一个旁观者，免得惹来更多的麻烦。”

我似乎听到了重要的信息。

“也就是说，我和这座山果然有某种因果联系吧。”

小黑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这么问，沉默了片刻，他晃了晃尾巴答道。

“没错。”

他不能回答我理由和小玉一样，持有记忆本身的是房东小姐，但在她此时的认知中，我是一个外来者，就算我跑到她面前告诉她我曾和她见过面，她也无法将我和她记忆中的姐姐联系在一起，只会当做是玩笑或者搭讪，我的信息渠道从一开始就被封死了。

我再一次地迷失在过去与未来的魔宫之中了。

“好啦，快睡觉吧，别失落了。”

*

“早上好学姐！要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吗！我出餐费！”

各位，请想象一下一大早走出房间就有个人一边鞠躬一边这么说的画面。

其实如果是我所熟知的雪兔这么干倒也没什么，但这个……

“……”

长久的沉默。

太可怕了。

“我拒绝……”

“别这么说嘛~学姐姐~”

学、学姐姐……是……什么东西……

“我不姓学。”

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就去呗，加深同僚感情啊。”

小黑趴在我的头顶说到。

“……那好……”

我只能去了，而且看这样子她应该是有事情想对我说吧——

食堂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只是显得有点乏味，大概是缺少了装饰品的缘故。

房东小姐穿着朴素的旧裙子在厨房中忙碌。

“要吃什么？”

“就皮蛋瘦肉粥吧……配点酱黄瓜。”

雪兔的表情似乎有点尴尬，还有点讨好。

“青菜面，谢谢。”

房东小姐没有多啰嗦，很干脆地抓起一把面条扔进正在沸腾的锅里，然后她转过身十分迅速的在三个并排的电饭煲和一大堆酱菜罐中盛出了雪兔要的东西、并且回头将面条捞到已经装满了鸡汤的小锅中煮了五分钟，加入小青菜、蘑菇碎、鸡肉丝之后撒上一把白芝麻。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十分钟，早餐就已经被放在托盘上递了过来。

“一共是15元。”

雪兔付了钱，然后十分自来熟地将我拉到一个角落坐下了。

“学姐，帮个忙吧~就今天，陪我走一趟——”

虽然我早就料到了，但还是有点莫名奇妙。

“可以是可以，但你到底想干什么？”

“路上我会跟你慢慢说的！”雪兔对着饭碗一通乱扒之后便跳了起来：“我吃好了！学姐姐~我先去准备一下！等着我！”

她似乎是怕我反悔，所以来去如风。

还有，能不能不要叫我“学姐姐”了。

“一会儿帮我把这个交给她。”房东小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布包放在了我的旁边。

“这个是？”

打开布包，我看到了一条折成正方形的小连衣裙，非常普通的、白底碎花连衣裙。

“我觉得还是由你交给她比较好——而且今天对她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

“啊——”这是我之前提过的想要给小水月的衣服：“呃……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

“你到底对雪兔做了什么？难道是洗脑之类的。”

“洗、洗脑？？？我怎么可能会做那么恐怖的事情！又不是疯狂科学家！只是让她写了检查书交给我……”

“就这样？”

“不过昨天她还在那边嘀咕‘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

“呃……然后呢？”

“揍了一顿。”

？！？！

“她……她没有还手啊。”

“没有。”

真是人不可貌相。

*

“……我知道、我知道啦。”

雪兔这么说着给小水月穿上裙子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一间园艺店的门前，虽然门面不大，但经营花店的人看起来对这家小小的店铺很是上心，整洁、精致的木架上摆放着漂亮的盆栽和切花，垂挂下来的空气凤梨与金鱼缸相映成趣，左右两边分别是咖啡馆和面包店，烘焙的甜香和咖啡的馥郁可以说是承包了整条街文艺青年的憧憬。

“所以我只要进去买束向日葵就好了吗？”

“就是这样……啊，还有不要和那个店员说太多话……”

我透过玻璃往里看了一眼，顿时汗颜。

她不是秘密花园的老板娘吗……虽然我不容易记住别人的长相，但这位实在让我印象深刻。

CN……好像是“蓝环章鱼”？名字倒是不知道……

“店员有什么问题吗？只是去买束花的话我觉得你也可以做到跟她对话不超过三句，并不需要特意拜托我帮忙吧。”

“不不不……这个店员超可怕的……每次都会莫名奇妙被骗着买贵的花，还会被问一大堆奇怪的问题……”

“比如？”

“‘娥眉月具体是指农历几月份的月亮’什么的……”

……？？？

“来，小水月借给你壮胆，去吧皮卡O！”

我就这样抱着个兔子娃娃被雪兔推进了花店。

“欢迎光临——请问是需要盆栽还是切花呢？”

蓝环章鱼小姐对我露出了标准的营业微笑。

“请给我十支向日葵。”

“这次送来了很多稀有品种的向日葵哦，比如说这个，是不是非常可爱呢？”她笑着指向一桶看起来毛茸茸的花，如果不是颜色一样的话，我简直想不到那也是向日葵，“这是最近才来的新品种，名字叫做‘玩具熊向日葵’，是罕见的重瓣品种，还有这一种‘柠檬绿’或者这一种‘金海星’，保留了向日葵特征的同时在色彩上做出了改良，前一种花芯是清爽的绿色，花瓣尾部也带着些绿色调，非常契合夏天的氛围，后一种的花瓣是浅黄色，而且花瓣看起来像海星的腕足，很优雅的。”

“漂亮是挺漂亮，但不管是哪种价格都是普通向日葵的倍数啊。”

我默默瞥了一眼被藏在最里面的那桶花。

只见蓝环章鱼小姐笑容不变，一脚将普通向日葵踢到了马蹄莲的后面。

“那么，要不要来猜个谜，答对了给你折扣哦，买什么花都可以。”

“……答错了呢？”

“我是不会强买强卖的~”

这表情摆明了就是要强买强卖吧……

“那么~”蓝环章鱼小姐清了下喉咙：“今天就来个入门级的问题吧——请回答出除‘薛定谔的猫’以外提到动物的概念并且解释，至少两个。”

这真的是入门级的问题吗？

“我想想……‘波莱尔的打字猴’和‘芝诺的乌龟’吧，‘波莱尔的打字猴’是个出错概率的假设，主要是说如果拥有无限多的猴子，每只猴子拥有一台打字机，在无限的时间中让它们随意敲打键盘的话，就有可能打出一本大英百科全书或是莎士比亚的作品。而‘芝诺的乌龟’是个哲学概念，解释的话……阿喀琉斯的速度是乌龟的十倍，乌龟在他前面一百米跑，他不可能追上乌龟。因为当阿喀琉斯追到一百米时，乌龟已经又向前爬了十米，于是，一个新的起点产生了;阿喀琉斯必须继续追，而当他追到乌龟爬的这十米时，乌龟又已经向前爬了一米，阿喀琉斯只能再追向那个一米，其实就是将阿喀琉斯追上乌龟的那个瞬间无限分割而已。不过这两个概念在人类的世界中是不成立的，因为猴子大部分只会敲打一个字母键，而乌龟和阿喀琉斯也不可能永远卡在一个时间点上。这样可以了吗？”

“足够了~”蓝环章鱼小姐忽然发出一串听起来十分开心的笑声：“讨厌啦——我都说了我不会强卖强卖的，如果你不搭理我、直接拿十朵普通向日葵结账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嘛！你是那个像男孩子一样女生搬来的救兵吧？陪我玩了这么久真是谢谢啦~”

……说的也是啊。

为什么我要浪费这么多时间。

此时，我只觉得这位店员的身后有一堆花里胡哨的触手在欢快的舞动着……

……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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