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百物语.5

（5.）

“……真的……飞起来了啊……”房东小姐搭着我的胳膊，虽然雨滴已经不再落下来，但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并且微微打着颤，因为她始终在看着脚下，所以我不知道她此时是什么情况。

她是觉得冷了吗？还是恐高？

“你没事——”

话音未落，房东小姐便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并且反射性的松开了手。

……夭寿。

我立刻以一个潜水般的姿势追了上去，重新将她捞了起来。

又是一阵沉默，房东小姐此时又像只垂头丧气的猫一样被我拎着后襟固定在半空中，紧紧捂着自己的裙摆，脸上又羞又气地涨出了两片红云。

“……那个……你还好吗？”

“……咕呜……”

——咕呜？

“……太丢人了……！能不能不要这样提着我！”

“好。”

我非常干脆的松开了手。

“呀啊啊啊——！！！”

于是便轮到房东小姐再一次惊叫起来。

但是这回她没有向地面坠落，而是稳稳地漂浮在了空中。

唔，不熟悉方法的话力场覆盖果然还是有点不稳定……不过的确成功了。

“你生气了？”因为她的表情实在太过僵硬，于是、我凑近了她，仔细观察着她的脸。

“……没有。”她板着面孔嘟囔了一句。

“那就好。”

“只是有点冷。”这时，她双手环臂用力搓了两下。

我也觉得。

其实此时的气温并不算低，毕竟是盛夏，就算是在雨夜气温也有24度左右，果然穿湿衣服太久也容易失温。

理论上来说，既然是扭曲物理法则的力量，那么应该也能够让雨水和衣物分离，于是我对着自己实验了一番——果然，随着我逐渐集中精力，少量的水珠从我的湿答答袖口中被抽离出来，如同珍珠般低低地悬浮在我手腕上方十厘米左右的位置，然后我抬起手指，这些细小的“珍珠”便在一瞬间同时飞了出去。

噼啪！

轻轻的，在房东小姐的耳边炸开了一朵细小的烟花，细小的水珠飞溅在她的脸颊上，她抹了一下脸颊望向那朵烟花绽放的地方，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稍微有点精神了？”

“本来就没什么。”

“接下来把衣服全都弄干，不要乱动哦。”

故技重施，这一次，被抽离出来的水份汇成了几个漂浮的水球，然后随着我抬起的手臂化作一整片透明的水幕。

这样的话，至少可以避免感冒了。

就在此时，混合着雨水的轰鸣，脚下传来模模糊糊的人声，然后便从树冠的缝隙中透出几丝手电筒的光来。

“好像发生什么事情了。”房东小姐露出一副狐疑的表情。

“去看看吧。”

循着人声回到地上之后，便迎面就遇到了几个抓着手电筒的人，我莫名的感觉到空气中飘荡着不稳的氛围。

当手电筒的光柱扫到我的时候，我立刻被刺得眯起了眼睛。

“谁？！”其中一个人用警惕的语气质问道。

这个声音……是雪兔么……

果然，对面的女生“咦”了一下。

“……诶？学姐姐？你怎么……变身了？有confess出现了吗？而且……怎么连玛丽都在这？”

“……都说了不要叫我‘学姐姐’。”我揉了揉眼睛，皱着眉望向了灯柱另一头的人。

是雪兔和小南，并且也正处在变身的状态下。

我瞬间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看这样子是出状况了？”

“说来话长！刚才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只confess，一片混乱的时候小麦和渣男都不见了！虽然我们顺势追出来了……但那两只居然又不见了，我还以为学姐姐你有遇到……”

……两只？

“等等——你说的那两只confess长成什么样的？”

“这个——因为屋里太暗了所以不是特别记得清……但是我记得一个有点像鸟，另一个……唔。”

“另一个长得像蛇？”

“是的！呃……为什么学姐姐会知道？”

“我被偷袭了，就在刚才。”

“什么？！”

“之前我也跟像鸟的那只confess战斗过，它的行动速度非常快，像蛇的那只应该是可以凭借阴影随意移动的。这样的天气对于它来说应该是如鱼得水才是。我建议你们尽快赶回别墅那边，现在留在那里的人非常危险。”

雪兔听了我的话之后立刻十分不良地“啧”了一声。

“所以它们是故意把我们引开的吗！小南——回去了！学姐姐也快点回去吧，如果遇到小麦或者渣男记得让他们直接回别墅，这种天气分散开来就太危险了！”

“好的。”

异常状况接二连三地发生实在令人措手不及。

我想起之前雪兔跟我提起的关于山怒的只言片语。

“学习万能的哥哥个剑走偏峰的弟弟”。

“可以在阴影中移动的尼斯湖水怪”。

虽然沈子翼也没提学业怎么样，但无疑是精英吧。

蛇形——仔细一想的话，我的确没有看到过之前 袭击我怪物的全身……如果它真的是附在沈子翼身上的confess，那就表示杀害沈子稻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他。毕竟这是这次山怒的当事者亲口告诉我的，但是现在看来，还有很多隐情。

“那么、我们也——”

手机十分突兀地响了起来，我的话被打断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数字，虽然之前我还不怎么习惯这个时空，但姑且还是存了一些室友的电话号码的，也就是说，此时给我打电话的人并不是我接触过的任何一个熟人，可我偏偏觉得这个号码有点熟悉。

“喂，你好。”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啊，侦探小妹？”

熟悉的青年男音，混合着电磁干扰的滋滋声。

“……寿警官？”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

“对啊对啊——哦，我打电话过来是因为想告诉你，上头的命令有变，为了保存尸体现在的状态，希望你们把尸体搬到室内，你住的地方应该是有地下室的吧？为了不引起恐慌暂时存放在那里就好。”

此时、雷电已经停止了轰鸣。

但雨声还是很大。

甚至听起来饱含着怒意。

事实上，人类总是喜欢给各种各样的自然现象套上与自己有关意象。比如、朝霞是希望，黑夜是绝望，雨是忧郁，晴是活力，但是实际上现象本身并没有任何指代。只是，当身处其中时，还是会忍不住被某些意象缠身，尽管那都是心理作用而已。

与这愤怒的雨声相比，瘦警官的语气还真是平静到有点诡异。

我沉默了片刻。

“寿警官，你知道我最喜欢喝的饮料是什么吗？”

“侦探小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不是茉莉清茶吗？”

“……多谢你让我明白。”

“什么啊？”

“好了，我们不需要再互相试探了，寿警官——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不过我想，在这个时点我们还并不认识。”

电话瞬间就挂断了。

不过也的确如此，毕竟真正跟我对话的人就在我身边，根本用不到电话这东西。

我转向房东小姐——或者说是山神。

果然……那种压倒性的“气”一旦爆发出来就会有种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你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她打量着我，用相当平稳的声音点破了这点。

我倒不意外这件事会被看穿就是了。

“的确不是。你能读取我的记忆片段吧？不过无法解读我主观的想法，所以才会用这种法子套我话。”说到这，我默默地叹了口气：“因为——虽然寿警官是请我喝过，不过其实我不是那么喜欢茉莉清茶。还有……要说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的话……”

我摸了摸空空荡荡的头顶，那家伙果然又躲起来了。

溜的还真快……

“另一位管理者——”山神盯着我的头顶，虽然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不过她的目光似乎能直接穿透时空屏障：“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不过这一次我就不强行排除你们了，既来之则安之，事实上，最近山中确实有些异样，再这样下去，恐怕这一代就不可能安宁了。”

这还是这位山神大人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我想请教一下，你所谓的‘异样’到底是指什么？我认为这多半就是我被带到这个时空真正的意义，那家伙的真正目的。”

“这几天，负面能量异常活跃，所以那些东西的出现也十分频繁，就像是在狩猎一样。如果放任这样的能量膨胀，短时间内这一代便会出现大量被附身的人类。”山神似乎思考了片刻：“异样的源泉——如果让我对每个人都使一次记忆读取的话真相便能大白，但这对那女孩和守护者来说太过沉重了，这会耗尽她们的魔力。所以调查的事就交给你了，既然是外来者，对于许多事情应该会看得更为清明才是，至少——比这里的人们……”

山神没能把她的话说完，我想应该是能量被耗尽了。因为在我扶住突然软倒下来的房东小姐时，按理来说小玉一定会跑出来逛一圈，不过这次她没有。

——“哇喔～这一次没有直接坐在地上啊，佩服佩服”。

这次我没有在脑内和他对话，而是捂着胸口弓起了身体，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喂……你没事吧！”

后半句话已经不是在脑内，而是在耳边了，小黑又从半空中探出了他的脑袋，而我则趁此机会捏住他的后颈直接将他扯了出来。

“你早就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了，是在耍我么。”我紧盯着他紫罗兰色的猫眼。

“我说啊～”小黑动了动猫爪，我瞬间不可抗力地松开了捏住他后颈皮的手指：“你就真的希望我直接告诉你结局吗？你明明觉得那样很无聊，我是真的不想扫你的兴。”

“……”

“很快就可以看到结局了，不觉得你可以再稍微加把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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