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小的伟大

真是窝囊的人生。

正在田间耕作的扎克心里如此想着。

自己的人生实在有够窝囊。这个在王国村落中的生活——农民生活，实在称不上幸福。

辛苦耕种、努力打拚的成果全被领主剥夺。如果收成一百，被拿走六十还可忍耐，只要有四十的收成，即使贫穷还是能勉强活下去。

当时，与乡村魔法咏唱者（Magic Caster）学过些许皮毛的他农闲的时候也会去韦恩塔尔当临时士兵用以补贴家务，以此缓解家中的压力。

但收成一百被拿走八十的话，问题可就大了。收成四十都只能勉强蝴口了，如果只剩下二十，今后的生活不用说绝对很难过。

这些年来，王国为了清剿匪患，也就是反抗军，又上调了相应税款，使得人们要依靠二十的收成来度过一年，现在，忙完一天的辛苦农活，筋疲力竭地回家后，发现家中的年轻女性不见踪影这样的事已经在很多村民家中发生。

这是迫不得已的最后的方法。

——把家中没有劳动能力的女性作为奴隶卖掉。

奴隶买卖是王国中十分普遍的事，要通过出售自己家人的身体以此来养活其他家人，这种事实在是太愚蠢了。也因为这样，扎克才下了决心，和村长商讨后联络了反抗组织「夜枭」。

「……嗯？」

在抹了把汗后，扎克发现了异常。

距村庄不远处的丛林里，有数量众多的脚步声，树上的飞鸟也被惊飞了起来。

「什么人……」

正当扎克开始警戒起来时，一群全副武装的人从丛林中冲了出来，其中冲在最前面的人对着距离他们最近的村民。

「匪冦入侵！」

看见这一幕后，扎克用他能够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喊了出来。

全副武装的暴徒举起手中的长剑，朝著身穿粗鄙服装的村民挥下。

——这是屠杀。

每挥出一剑，就有一名村民倒下。村民似乎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拚命逃窜。海盗们不断追杀逃跑的村民。在麦田里，还有不少海盗将收割好的麦穗一捆捆搬走。

当扎克缓过神，他拔腿跑向自己家中。

但也有些晚了。

当扎克跑到家时，只见心爱的妻子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有两个海盗正在试图向自己的两个女儿施暴。

扎克随即将藏在谷堆中的长剑拿出，乘着海盗们不备狠狠砍在其背上。

虽然说很久不去站岗了，但是作为卫兵的手段还没有生疏。被砍中的海盗随即倒下，他的伙伴转过头来。还没有被袭击的自觉，就看见一把长剑向自己的喉咙刺来。

「嗤——」

长剑洞穿了其咽喉，另一个海盗的尸体也无力地倒了下来。

「父亲……」

「爸爸！」

听见自己的女儿的声音，扎克悬起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他抓起大女儿萝莲的手臂，将小女儿莉妲交给她。

「快跑，萝莲，一定要保护好莉妲！」

说罢便跑出家，试图为女儿们的逃脱争取机会。

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女儿们已经跑开了以后，扎克大吼一声，试图吸引更多海盗们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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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少女奔走在建设得不怎么完备的道路上。

右手边有一整片河滩地，再过去便是海岸，水面反射着斜照的阳光，呈现黄昏时分的颜色，静静闪烁。左手边有一座平缓的山丘，远方有些成群的动物正在移动。靠近道路的一侧有些零星的灌木丛，影子在地面渐渐拖长。

离郊外越来越近了。

奔跑的萝莲听到后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带著祈祷往后一瞥——果然是最坏的结果。几个全副武装的男人正在后面追赶萝莲姊妹。

明明只差一点。

萝莲拚命忍住想要抱怨的心情。因为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肺部也没有多余的空气可以浪费。

不断急促呼吸，心跳的速度令人感觉心脏快要破裂，双脚也不断颤抖。或许再过不久就会精疲力竭、倒地不起吧。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可能会自暴自弃，失去逃跑的力气。

但是手上牵著的妹妹，成为萝莲不断逃跑的动力。

没错，只因为强烈想要拯救妹妹，萝莲才能持续逃到现在。

——快跑，萝莲，一定要保护好莉妲！

这是她们最敬爱的父亲在让她们逃跑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奔跑的同时，萝莲再次往后瞄了一眼。

彼此的距离几乎没有改变。即使穿著铠甲，对方的速度还是没有变慢。这就是技艺娴熟的盗贼和普通村姑的明显差距。

冷汗直流的萝莲感觉身体发冷。这样下去……绝对无法带著妹妹逃出生天。

——放手。

这句不知道是谁说的话传进萝莲的耳里。

——一个人或许可以平安逃走。

——难道想死在这里吗？

——分开逃跑说不定会比较安全。

「住口、住口、住口！」

随著咬牙切齿的高喊，萝莲气喘吁吁地责备自己。

自己是最差劲的姊姊。

虽然妹妹看起来快哭了，但是为什么忍住不哭呢？

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姊姊。相信姊姊一定会救自己。

握著妹妹的手——那只给予自己逃跑力量与战斗勇气的手，萝莲坚定自己的信念。

绝对不能拋下这个妹妹。

「啊！」

不只安莉精疲力尽，年幼的妹妹也消耗了不少体力。所以莉妲突然脚步踉跄，发出哀号，差点就此跌倒。

两人之所以没有跌倒，是因为彼此紧握的手。只是被妹妹拉扯的萝莲也差点失去平衡，虽然还能够保持行动，但是……

——速度变慢了。

借着这个机会，身后的海盗们猛地发力，接近了萝莲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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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哈……」

——视线有些模糊了。

从刚才开始，自己到底已经干掉多少个海盗了呢？

三个？还是四个？

虽然说前两个因为偷袭，很轻易就解决了。但是正面对决时才能够感觉到，对方也不是庸人。

由于在防具方面有着明显差距，所以说一对一已经是极限了。

扎克知道自己没有剑术或者魔法的才能，所以在战斗时受伤也是在所难免。左肩在被海盗突袭时被匕首刺中了，脸颊上也有个不小的伤口，而现在自己的状况……

自己面前的敌人有三名。

这种令人感到绝望的情况扎克并没有感到气馁。因为这条命自己早已不在乎了，自己的使命是吸引更多海盗的注意力，为女儿们的逃跑增加成功几率。

「切……「Lower treatment」（低阶治疗）……」

扎克撇了撇嘴，低声念到自己那在流浪魔法咏唱者唯一会得的魔法。

「喝啊——」

身体泛起淡淡绿光，扎克身上的伤口正慢慢愈合。感受着自己的伤势程度，扎克大吼一声并高举长剑，朝着左边的海盗砍去。

「叮——」

敲打金属的声音响起，扎克看到自己的长剑被那个海盗的两把匕首钳住，动弹不得。

随即他放弃了长剑，企图通过拳头来打击对手。

但是……

「嗤——」

扎克感觉到腰上一痛，转过头就看到另外两名海盗之中的其中一位将手中的剑捅入自己的身体。

「嗤——」

又是一声，扎克身前的海盗丢下被钳住的长剑，将匕首插入扎克的胸口。感觉到有大量温热液体从体内涌出的扎克双脚一软，栽倒在地上。

「啊……」

虚弱的扎克感受到海盗们在自己的身体上踢了几脚离开了以后，知道了自己不久于人世，身体已经动不了了，连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萝莲……莉妲……」

弥留之际的扎克默念自己女儿们的名字，心中满满的担忧。

……

突然，自己的意识仿佛与什么东西连接起来了，并且，自己那贫瘠的，本来就已不多的魔力也在极速消耗着。

看这样子恐怕连接很快就会断了吧，然后自己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命。

但是……

「请……救救我们……吧……」

没错，虽然说不知对方是何方神圣，而自己也已命不久矣，但是就算只有一丝可能，请那位存在救救自己的女儿们吧。甚至说，只要能够救下女儿们，就算自己和某个恶魔签下契约也无妨。

在说完这句话后，自己的魔力也被消耗得一干二净了，随着意识连接的感觉被切断，扎克的眼皮也如同灌了铅似的慢慢闭上。

至此，反抗军成员、原韦恩塔尔守备官同时也是伟大父亲的扎克•葛雷特，终于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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