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孤独的魔法使

你所追求的，你所留下的，你 给予我的……那一切都是，我的报酬。

---------梅林·安布罗修斯

小时候的她呀……虽然不算聪明，但是非常努力。

“如果连努力都做不到的话，那我还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她经常这么激励自己。

就像人生为人一样，「龙」也有「龙的使命」。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过这是个小孩子而已，却在养父艾克提的强迫下，每天不断地训练着，训练着……

究竟是什么，让亚瑟从小就心甘情愿地坚持下去……无论是成功和失败。我作为一个「局内人」，却一点儿都不明白。

高高的台阶上摆放着一块看似普通的石头，但这块石头中所付托的东西可没那么简单了。

“哒哒哒。”一双破烂不堪的草鞋出现在了我的眼帘之中。

“哼，你还是选择来了么？”我垂下了眼，并不想去和她发生任何目光接触。

正因为看着她的眼眸，我的心……才会愈发愈心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这就是对宿命的哀叹吧。

她踏上了最后一个台阶，驻足在那块石头前：“这就是……王选之剑么。”

一把宝剑插在一块四方的石头上。周围写着金字：“凡能从石台上拔出此剑者，而且生于不列颠，它便是不列颠帝国全境的国王。”

安静地，安静地注视着插入在石头深处的王选之剑------「Caliburn」。她那时的目光意外的柔和，柔和得一点都不像她。

“你也赶快回老爹那边去，否则让别的骑士见到了又该嘲笑你。像豆腐般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就不要拿剑了。”站在我身旁的凯冷眼看向台阶上的亚瑟，只是淡然地说了这么几句话。

“听见了没有，最后警告你一次，给我老老实实回家去！”正因为宠溺自己的妹妹，凯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亚瑟，直接选择无视了凯所谓的警告。

“我说，亚瑟啊。”沉默了良久，我对上了她那双墨绿而惆怅幽深的眼睛，“在你准备拔出那把剑之前，还是好好想想比较好。”

“为什么？梅林你不是说过，只有拔出王选之剑，我就能拥有永远守护他人的力量了么？”她侧过脑袋看着我，神情中带有几分疑惑。

“哼，哼哼哼……”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之前是又没听我好好说话了。你记住的只是重点之一。”我朝着她竖起了右手食指。

“然后呢，快告诉我吧！”

“每个人为了得到自己所需要的，都必须付出代价……你也是。”我向前迈了一小步，“我是为了你好才说这些的。总之，对你而言还是放弃比较好。”

“那么可能！”我突然被她的声音下了一大跳。

“亚瑟……”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走到这一步的！？我需要的是力量，是实实在在的力量！只有这把剑，能够赋予我。你明白吗！”嗓音中微微带着几分颤抖。

透过她的眼眸，犀利得仿佛能透过玻璃，一眼望到你的灵魂深处。

“看来即使是师傅我也没办法劝阻你了呢……”

“你说的没错。”

“记住，这是为师对你最后一次的提醒了。拔剑之后，你将不会再是人类了。不仅如此，拔剑之后的你，会受到世人的痛恨，最终迎接你的将会是惨痛的死亡……”我特意在「死亡」这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

“不过是死亡而已……怎么说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类。”她小声嘟嚷了一句。

“不。”

“可以吗？”

她抬起头，真诚地看着我：“如果代价仅仅是这样的活，让许多人还能够继续笑着，所以我想，那并没有任何错。”

“你真的以为你现在是英雄，是救世主吗！？别开玩笑了，亚瑟！”我一下没能遏制住自己的情绪，失声吼向她。

她突然呆了呆，随即又恢复了笑容：“现在不是，不代表将来不是。”

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了。

真正错了的，其实是我自己……

“呲咚～”剑身和石缝间擦出激烈的火花，她果然还是拔出了王选之剑了呢。不愧是身上流淌着龙之血脉的女人……

“你选择了一条艰辛的道路呢……不过，奇迹必将伴随着代价。亚瑟啊，你将用你最重要的东西去交换。”

我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拄着拐杖，幽幽地离开了。

为了进一步发展她的能力，我给她制定了一套有条不紊的修行计划。

每天太阳还没有升起，后院里便能隐隐约约听到长剑与木桩的碰撞声，一直从早上持续到黑夜。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当结束修行的时候，她已经能够熟练地掌握使用王选之剑「Caliburn」的多种技巧和剑技了。对我这个愚师而言，可谓是相当满意的。

至少……她能够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了。但要保护别人，还是远远不够的。

亚瑟在皇宫继承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王位，开始了那被称为「亚瑟王」的传说。

在经历过许许多多的变故后，她的情感变得愈发愈麻木，渐渐失去了原来的心。

作为一名合格的王，对自己国家和国民就必须负责。她思考了很久，也做出了很多周密的计划。

令我感到吃惊的事，她率先领导军队，发动了与被恶魔傀儡统治着的萨克逊人的第十一次会战，并打败了卑王伏提庚。

这时的雨下得淅淅沥沥，外面的世界朦朦胧胧。

小雨点儿在空中打转着，好似翩翩起舞的舞者，表演着一支支优美的舞蹈。

在空中舞完了，又啪嗒一声落到地上，像一曲无声的歌谣，从四面八方飘然而起，时断时续，悠扬悦耳，从远而近，从近而远。

“伏提庚，你输了！”亚瑟王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柄，径直将刃峰指着伏倒在地上的卑王。

雨水打落在她的脸颊上，却没有丝毫的影响。她还是那样，保持着她那冷漠的眼神。

“哼哼哼。”伏提庚抬起手腕将嘴角边的血迹擦掉，“愚蠢的家伙们，为了击败暴君不惜换来更大的毁灭！”

冷酷与疯狂，绝望与希望，毁灭与重生，都在这风暴与雨水中相遇!汇聚!融会!交锋!

“吾弟尤瑟之子啊，你是拯救不了这个世界的，因为和平的时代早已结束了！新生的魔王大人，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新统治者！”

“切，区区被恶魔附身的傀儡……”亚瑟咬了咬牙。

“以后迎来的将会是文明的时代，魔族的时代！以你根底所拥有的力量，是无法与魔族相较量的。”

“你活着的不列颠……不，是这个世界就没有未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伏提庚突然展开双臂大笑道。

“住口！！！”亚瑟的瞳孔猛地收缩，终于挥出了那道终结伏提庚生命的一剑。

鲜血抛洒在空中，和雨水混为了一体。

不过，在这场战役之后，这边的白垩之城卡美洛建成了。这可是个相当不错的城市呢……

不管是物资还是兵力什么什么的方面，我几乎找不到其他的城市能够和卡美洛这个地方相比。

它实在是太美了，美得仿佛就是一个巨大的花园。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这么评价一个城市。

亚瑟王整合着旗下的诸侯们，和萨克逊人的战争也有了不错的进展。

嘛嘛，可以说是稳定的态势吧。

就如先王尤瑟的野心一般，一个理想的王诞生了。

“人类虽然喜欢正确的事，但却讨厌过度正确的事。只要你还是「人类的理想」，他们就会依赖，同时也会开始疏远你。”我慢慢地合上了手中的书本。

看着面前的亚瑟仍不为所动，我皱了皱眉头：“你必须要承受一切，或者是践踏一切，君临在那之上也不是不可以。”

“否则你被给予的只会是不义和不被理解呢，亚瑟王。”

“我越痛苦，国家就会变得富饶？魔族就会停住入侵？”

“嗯，你明白的吧。当时你是知道的，才拔出了王选之剑。”我走上前敲了敲她的脑袋。

“请看着吧，梅林！虽然不是马上，但我一定能让这个世界恢复它应遵循的秩序！我的国家绝对不会输于传说中的理想乡阿瓦隆！”亚瑟的嘴角微微上扬。

我情不自禁地呆住了。自从拔出王选之剑后，她就几乎再也没怎么笑过了。

不过，这才是真正的她嘛。

我这名「监督者」也就是在这时才察觉到自己的错误，对她而言重要的并不是身为「王」的存在方式。

她只不过是为了人们的生活而拿起了剑。从一开始，王的尊严什么的根本就不能曾有考虑过。

尤瑟和我的罪过，就在于我们追求的事物和她所追求的事物相差太多。

我也实在是太小看她了……

“滴答滴答……”时间仍然在流逝着。

“终于要远征罗马了啊。你有胜算吗，亚瑟王。”跟随在亚瑟的身后，我俯身向她问道。

“那是当然！”她充满信心的点了点头，“备好马鞍，所有敢于践踏不列颠土地的外来之敌，我要全数歼灭！”

本来亚瑟是准备立刻出行的，但在她离开的前几分钟，她还是选择来见我一面：“谢谢你，梅林。真的真的很感谢你。对我来说，您是名伟大的老师！”

“哪里哪里～”我骄傲地挠着头发。

“我并没有和你一样和妹子交往的经验，所以我不这样的心情究竟是什么。”她的语气有些羞怯，“但是我觉得您在我身边这件事，还有您陪伴我的岁月都是相当难得可贵的。”

“搞不好……我是爱上你了。”她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哈？？？！！！”

亚瑟王纵横驰骋的十二场会战的最终战-------延续至命运之丘的旅途就这样开始了。

“与罗马结下合约了……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他们是不敢在攻过来了吧。”她已经很累了。

“报！！！莫德雷德卿，已经被魔族感染了……她已经在国内发起了叛乱。”士兵半跪到了亚瑟王的面前，“七大氏族诸侯和莫德雷德都……卡美洛城，沦陷了！”

“不……不可能！”亚瑟惶恐地后退了几步，她，不敢接受这一切。

“你也会有今天啊，亚瑟王……”莫德雷德蹒跚地在尸体堆中走着，她的盔甲早就因为先前的战斗而破烂不堪了。

“莫德雷德吗……”亚瑟把圣枪横在胸前，警惕着注意着莫德雷德。

“太慢长了！为了走到这一步，我早在这战场上徘徊已久……”莫德雷德仰起了头，狰狞地笑着。

“怎么样？你的国家已经完了，一切都结束了！不管是你赢还是我赢，一切东西都已经毁灭殆尽了。未来只属于魔族！”

她笑完之后，却还是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为什么不把王位让给我？为什么不承认我是你孩子的身份。”

“为什么我会以这样的形式诞生？为什么不回答我？！”她对着亚瑟大吼道。

“我只能用战斗……告诉你。”亚瑟已经攥紧了拳头。

“去死吧，亚瑟！”莫德雷德举起了手中的剑，咆哮着冲向了亚瑟。

在短兵相接的那一刹那，亚瑟放下了手中的圣枪

“为什么……为什么你最终还是没能下手？亚瑟！”

亚瑟身上的盔甲已经完全碎裂开来，因为……莫德雷德手中的剑已经深深地插入了她的胸口，护甲之后的身躯，已经是鲜血淋漓。

她全然不顾身上的伤痛，蹒跚地走向了已经吃惊地目瞪口呆的莫德雷德。

这毕竟是她的女儿，难道不是么？亚瑟苦笑着，但泪水已经顺着她的脸庞流了下来，好似断了线的珠子。

神啊，求求你了，哪怕是自己最后的请求。请一定要让我的女儿……

亚瑟缓缓地向着莫德雷德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着面前之人的脸庞：“如果你想怪罪我的话，就尽管在我面前说罢了。明明一直都是我的错……却没有一次机会能让你……”

“不……不对，这和我想的…根本就不一样。”莫德雷德呆呆地望着亚瑟，不自然的抬起左手，颤抖着搭在亚瑟抚摸着她的手掌，“你明明……明明能比我先出手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不使用那个能力？！那个冻结时间的能力！”

泪水已经湿润了莫德雷德的眼眶，她悄然松开了握着长剑的右手。

“咳！”一口鲜血从亚瑟的嘴中咳出。她的眼瞳，已经开始有些浑浊。

这朵美丽的玫瑰，即将开始凋零……

“别哭，这样我看着……会难受的。”亚瑟摇了摇脑袋，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梅林她呀，很早之前就告诉了我。我剩下的时间也不久了。”

“如果我能死在我爱的人手上，对我而言也是一种欣慰吧！”亚瑟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一直都这样。从我小时候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莫德雷德咆哮道，“你从来都是为了别人，而舍弃自己。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莫德雷德的嘴里开始含糊，她支支吾吾地说道：“你这样的做法，只不过是会让我更加难受而已，让罪恶感束缚住我！”

“是么……”亚瑟渐渐垂下了头，可能从十几年前到至今，一直都是她的错吧。

不管是对国家还是人民，或是自己的亲人朋友。所有的罪恶，都应该由她承担下来……

自己，终究是没法实现，和格尼薇儿之间的许诺了么……

“别把所有东西，全都由你自己一个人承担啊！你又不欠他们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拼命？”莫德雷德将亚瑟紧紧地拥入怀中。

亚瑟已经太虚弱了，以至于她连呼吸，都感觉到十分困难起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拔剑之后，你就不会再是人类了。」

「我无法把她看做是一个人。」

「你的国家已经不行了。」

「亚瑟王……不懂人心。」

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近乎要使她昏睡过去。

“喂，你还不能睡啊！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啊！”莫德雷德颤抖着身子吼道，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了。只能紧紧抱着亚瑟。就这么，感受着她逐渐消逝的体温，以及两人身上所承受的痛苦。

“你还记得吗？你说过，要给摩根母上一个惊喜！”

“你说过，要好好陪我去其他国家进行旅行！”

“你说过……”

“你说过，你要活着看到格尼薇儿啊！这一切的一切，你都没有做到！你就是个骗子！”

亚瑟缓缓地抬起了脑袋，说道：“你说的没错，女儿……”

莫德雷德突然娇躯一震，她好久好久没有听见旭明对她说一声「女儿」了。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选择让我杀了你……”

“因为……你是我的光啊！”亚瑟渐渐地……闭上了她的眼睛……

“太好了，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那么再见了，我的母亲。”

莫德雷德抱在怀中的人，已经停止了呼吸……

再美丽的玫瑰，也终有凋零的时刻。

“如果来生，我们仍将会成为母女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一定会抓住一切……”

尤瑟王和我完成了理想的王。本来觉得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在那之后，显示和我的预想渐行渐远。我们的目标是理想的王。

而你的目标，却是人们的幸福啊……

我在也忍不住了……眼泪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傻呀？

难道是因为我们从一开始看到的东西就不同？那个不同，要是我能早点发现就好了。

反正只要继续统治下去，这个女孩也会后悔的。到时候收手就好。

我第一次为曾经那样想的，那个丑陋的自己而感到羞耻。

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到头来，谁都没有打从心底认同骑士王。称颂着理想的王的同时，一旦发现那理想无法拯救万人之时，便将所有责任推卸给她。

“没事，做你自己就好了。”我看着她的尸体，勉强挤出笑容，但也伴随着泪水。

即使死亡了，但她的选择并没有错。

那个人生是值得夸耀的，那个结局，最后她选择将其接受了的话。

待我回到贤者之塔后，也就没有出去的必要了吧……

“你所追求的，

你所留下的，

你 给予我的……那一切都是，我的报酬。”

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我去感叹，为什么生命过于脆弱，为什么亚瑟选择了这条路。

“已经看了该看的东西。不，已经够看了许多美丽的事物。”梅林看着窗外的风景，却怎么也无法欣赏。

“我好像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艾利泽从梅林身后钻了出来。

“如果你想的话……那就去吧，艾利泽，我在这里就好啦。你就去自由地触碰美好的事物吧。”

“这可是你说的，别反悔哦，rua～”艾利泽朝着梅林做了一个滑稽的鬼脸。

这位魔法使什么都没想，点了点头。

将自己最后的同居者从贤者之塔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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