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呼啸而来,很快就开到他藏身不远处,车灯照得街面上煞白一片,他凝神听着,嘴里默默的念着数字,将摩托车的数量统计出来以后,猛然往外一跳,抬手朝三处光源连着三记点射,跟着朝左前方一个翻滚。
“噗噗噗”——连着三声玻璃炸开的脆响,街面上立刻重新陷入黑暗。伴随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吱嘎”,“那里!”“射击!”“抓住他!”叫喊着、枪声响了起来。
子弹在欧阳云身边的街面上、墙壁上炸响,发出“咄咄”的声音,火星四射。他蹲在地上,微微蜷缩着身子,尽可能的利用着防弹衣的防护面积,然后飞快的蹿起,一个翻滚到了街道对面,站起身子举起枪来,向着冒出火舌的几个点一一点射。
“啊!”“哦!”惊叫声,喊疼声响起,黑暗中也不知道击中几人。他仗着枪上有消声器,身上有防弹衣,站在那里继续进行点名射击,直到将一匣子弹打光,这才转身飞奔起来。
小鬼子枪口上闪出的火舌完全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偏偏他们一时分辨不出子弹从哪里射来,顿时死伤惨重,以为刺客人多,只得停止追击。于是,枪声渐渐稀疏下来,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等他们和跑步赶来的大队人马汇合再行追赶,欧阳云已经和楚天歌碰了头,开始往客栈跑了。
历史有的时候会出现惊人的巧合,两个汉奸社长在4月30号凌晨被杀死在日租界内的消息一经曝光,再次在中日两国朝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中国最高当局难免又狠狠的“娘希匹”了几人:“娘希匹,他们就不能消停会!是,汉奸要杀,可是也要看看形势嘛!何应钦做事不用脑子的吗?!”可怜的何应钦,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却背上了黑锅;而日军驻华北囤驻军司令部则将这次刺杀上升到“事件”的高度,定性为“河北事件”。不同的是,这一次平津美治郎等人动了真怒,一方面因为老窝被端恼羞成怒,一方面为了让手下的大小汉奸们安心卖命,所以一上来就气势汹汹,一边派出参谋长酒井隆与驻华使馆武官高桥坦会见何应钦,声称此案“系中国排外之举动,若中国政府不加以注意改善,则日方将采取自卫行动”;一边安排驻天津日军在河北省政府门前连日武装示威、举行巷战演习,进行**裸的威胁。可苦了何应钦,这位国民党的元老,曾经的黄埔军校教育长,现在怎么说也是一方大员,却上下两头受气,偏偏发作不得,倒也真难为他了。
次日,从楚括机处得知这个消息的欧阳、楚二人,楚天歌当场就怒极反笑,大骂起来:“无耻啊无耻!”
欧阳云现在算是彻底看穿了小鬼子的伎俩,冷笑两声并不发表看法,对自己的使命有了新的认识。杀几个汉奸、日本鬼子容易,但是要真正打败小日本并不简单。中国积弱太久,现在又是名义上的一统;小日本狼子野心,蓄谋已久,此消彼长,优劣立判——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实在很多啊,这样看来,两个老人家设计好的路线倒是深思熟虑,可行性相当的高。恩,看来必须抓紧时间了。
楚括机昨天听侄儿说起这事,还不相信是他们干的。杀两个靠笔杆子摇尾乞怜的汉奸没什么困难,但日本宪兵什么实力?结果九死四伤,一般人可做不到。他也没想到这事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有点担心他们的安危,于是连夜派人将他们送往位于郊外的25师学生训练班。
25师学生训练班一共两百多人,成员大多是在天津读书的热血青年,看见他们,欧阳云不由想起了宋哲元搞的那个学兵团。
29军的学兵团是个悲剧,惨烈的悲壮。
他如此清晰的记得学兵团的故事,源于在军校的一堂军史课,授课的是个老教授,不知道怎么扯到了这个话题上,然后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老教授说起这段历史的时候,表情非常的悲壮:“……学兵团全部是一二九运动后投笔从戎的进步学生,他们不仅有知识,而且有理想——大家想一想,当时全中国有多少大学生,有多少中学生呢?宋哲元将军其实舍不得让他们当兵。所谓的学兵团,是想将他们培养成29军未来的地方干部。他们的驻地在南菀兵营的南部,也是日军攻击可能性最小的地方。当日军扑向南菀的时候,学生们领到枪才刚刚几个小时,他们甚至不知道在枪响的时候应该卧倒——如果这些人能够活下来,那将会给我们中国留下多少栋梁之才啊!可惜,为了民族的独立,为了国家的富强,他们却投身到了他们并不擅长的战场,用他们的热血浇灌了自己热爱的土地——在和日军的白刃战中,他们往往要用十条鲜活的生命才能换取一个敌兵,可是他们换了,没有一个人后退。学兵团1700人,活着回到北平的,不过区区600人——”说到这里,老教授的声音哽咽了,然后,他嘶哑着嗓子喊:“全体起立,让我们向这些先辈致敬!”接着,首先低下头去——
不自觉的,欧阳云的眼睛湿润了——他们往往要用十条鲜活的生命才能换取一个敌兵,可是他们换了,没有一个人后退。学兵团1700人,活着回到北平的,不过区区600人——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既然自己来了,那么,这种悲剧绝不会让它发生,他在心中暗暗的发着誓,用力的闭了下眼,用手在脸上一抹,将泪水擦去,然后拉起楚天歌跑向不远处的训练场。训练场上,一些学兵正在端枪练习着瞄准,还有一堆人正在一个军官的带领下学习操作迫击炮。
看见他们,军官站起来,微笑着问:“新来的?”
双脚并拢,欧阳云帅气的做出个标准的立正姿势,敬礼大声道:“学兵沈云前来报到。”
“学兵郭啸天,报到!”楚天歌有样学样。
欧阳云身子一晃,差点晕倒——两个人的名字自然是假的,原先商量好的,楚天歌改叫郭夏天,没想到,他竟然会改成郭啸天。难道,《射雕英雄传》也穿越了?
被欧阳云标准的军姿打动,军官眼中闪过一抹亮色,立正,还了一礼说:“稍息。沈云,你是不是当过兵?”
“唰”的立正,欧阳云大声说:“报告,我在美国当过童子军。”
“美国的童子军?!”军官有些吃惊,心说美国的童子军都能够训练出这样的战士,那美国的正规部队那还了得?!
这个说辞是欧阳云深思熟虑过的,当兵久了的人,无论以后干什么,身上都不免留下军队的痕迹,与其苦心的掩饰,不如找个光明正大的借口。“是。”
“很好,会打炮吗?”
“打炮?!”欧阳云眨巴两下眼睛,有些诡异的笑了。“打炮”这个名词在特种兵大队代表着其它的涵义,很暧昧,习惯了用它来开玩笑,现在猛然听人正儿八经的提起,他难免失态。
军官看出来了,一愣,问:“有什么问题吗?”心说看来毕竟不是正规部队,军姿是不错,这心态就差多了。
他倒抬举欧阳云了,心态岂是“差”能概括的,简直就是不堪。
特种兵大队里不太计较等级观念,官兵相处的极其融洽,互相开玩笑那是家常便饭,不像现在的国军队伍,官和兵等级森严,欧阳云作为一个后世来人,只知道国军队伍里对军官应该称呼长官,其它方面就知之甚少了。还好,他有美国这个背景——“长官,在美国,打炮有另外的涵义。”
长官也是个年轻人,好奇心蛮重,立刻来了兴趣:“哦?说说看。”
“在美国,打炮专指男女那种事情。”
“噗——”有学兵忍俊不禁,嘴角咧开了。更多的人则停下了手上的活计,看着欧阳云,张大了嘴巴,包括军官——美国人还真能扯啊,打炮能和男女之事扯上关系?!有人不禁这样想。
楚天歌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前面描叙过,这小子有点憨,而且非常谦虚,有不耻下问的良好习惯。他摸摸脑袋,在打炮和男女之事之间怎么也划不上等号,于是问道:“大哥,这哪码跟哪码?完全不相干嘛!”
“笨蛋!”欧阳云不客气的赏他一记爆栗,左手捏个圈,右手中指往里面一捣,说:“打炮!明白了?!”
“啊!”楚天歌老实孩子啊,立刻骇得张大嘴巴,呆若木鸡。他这模样够憨够逗,“哄”的一声,很多人一起大笑起来。
军官也不禁莞尔,看着欧阳云的目光又添新的内容,矜持的问:“那么,美国人怎么说?”
“You will be fired?你会开炮吗?”
“你会吗?”
欧阳云自然会的——作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特种兵中的精锐,上天要能开飞机、跳伞,下海要能开汽艇、泅水,地上的交通工具更是必须全部掌握,而且必须精通其中一种,要做到能开会修。他之前做过医疗兵,所以在小组里担任得最多的是现场救护,队长没有要求他必须精通某一种车辆,但即使如此,类如换轮胎、更换火花塞、清洁油路等简单工作,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至于武器的使用,除了导弹,真没有他不会的。
“五十一的口径,有炮弹吗?”
见他看一眼就将炮径报了出来,军官对他登时刮目相看,存心考校,伸手指向前方,说:“前方最远处的那个靶标,试射。”
靶标距离这里一里地的样子,位于一个小土丘上,欧阳云站直,先目测一下,然后伸直左手,照着靶标竖起大拇指,闭起左眼瞄了瞄,接着开始校炮。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学兵们固然是被他的架势给镇住了,军官眼中露出狂热的色彩,低头看了看炮身上的刻度,问:“距离多少?”
“500米左右。”
“好小子!不错!来,跟我走。”
“是。”
目送他们离开,不少学兵眼神热切起来,有人羡慕的说:“这个新兵好厉害啊,看来要进特训组了。”
楚天歌有些闷闷不乐,他忽然发觉自己有些离不开欧阳云了,心里寡寡的,接过话头问:“什么特训组?”
“你连特训组也不知道?”
“他和刚才那个都是才来的。”
军官叫梁大伟,隶属于中华民族复兴社核心组织力行社特务处,年纪虽轻,却是一个老资格的特工。
自《塘沽协定》签订以后,日军在华北地区的渗透越来越肆无忌惮,平津地区随之出现了大量的汉奸,使华北形势有失控的危险。复兴社里面的开明人士觉得必须对这种局面进行遏制,于1934年成立了忠义救国会。而梁大伟和他的上司曾澈就是救国会在天津的负责人,他们目前正在组建天津小组:“除奸特别行动组”。
恰巧25师搞了个学生训练班,曾澈便动用关系将梁大伟调到里面当教官,然后在训练班里成立了一个特训组,对外宣称为一些特长生进行专业培训,实则上是为行动组挑选培养人才。今日训练场上,欧阳云“一炮成名”,梁大伟自然不肯放过这么个“打炮能手”,于是立刻带他去见曾澈。
历史上,抗战时期在平津地区曾活跃着一支民间抗日团体——“抗日除奸团”,这个“除奸团”专杀汉奸,其中最著名的当数1940年7月针对北平《新民报》社长、总编辑吴菊痴的刺杀行动,并因此引来了日本人的报复——“八月大逮捕”。而 “抗日除奸团” 就是曾澈一手组建的。
欧阳云并不知道这些,他见曾澈身着蓝衣黄裤,脑中不禁闪过蓝衣蓝裤的“蓝衣社”众人,起了一丝疑惑,心说难道,他们竟然也是“蓝衣社”的?那自己这个伪特派员看来是不能当了,幸好,这事只有白流苏知道——他想得倒美,混没想到自己蓝衣社的身份在中日高层中间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曾澈三十几岁,一副文文弱弱的模样。他详细的询问了欧阳云的各项情况,比警察查户口还问得仔细,得到自认为满意的答案后,开始对欧阳云进行洗脑教育:“……值此多事之秋,作为炎黄子孙,想当兵报国是好的,不过,报国的途径多种多样,也不一定非要当兵嘛,像我们特务处……”
欧阳云开始还有些懵懂,搞不清楚什么状况,听他絮絮叨叨的讲了一堆,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对复兴社没什么印象,对“蓝衣社”却颇有好感,盖因沈剑等人的行径当得“国士”一说,让他由衷的敬重。弄清楚曾、梁两人国民党特务的身份,潜意识里,他不禁希望沈剑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见曾澈并没提到“蓝衣社”,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
欧阳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对“特务”这么反感——本来,特务只是个名词,并不存在贬义褒义之分,但是自从和国民党挂上钩之后,这个词就貌似带上了贬义色彩。
他反感“特务”的理由,说起来竟然如此孩子气。
特务欧阳云是肯定不会当的,他一边听着曾澈滔滔不绝,一边正思量着如何拒绝才好,一声响亮的“报告”在门口响起,打断了他的“特务情节”,也打断了曾澈的演讲表演。
喊报告的是两个年轻人,穿着学生装,正是特训组的学兵。左边那个看见欧阳云,眼神凝滞呆在那里。
“鸿乐、文举,你们回来了,来来,介绍一个新同志给你们认识,”梁大伟说着,为三人做了介绍。他注意到朝鸿乐的表情有些怪异,看了欧阳云一眼,问:“怎么?你们认识?”
欧阳云也注意到了对方的异样,有些奇怪,说:“我今天才见他。”
朝鸿乐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走到梁大伟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
欧阳云暗惊,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玄机,为了安全起见,右手轻轻一抖,钢针在手;曾澈眼珠子转了几圈,右手伸进了腰间,握住了枪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人的职称里都有一个特字的原因,他们一个昔日的特种兵、一个现时的特务,在小心谨慎上竟然惊人的雷同,第一时间都从朝鸿乐的举动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梁大伟听完朝鸿乐的密语,先满脸惊讶,接着兴奋起来,看了欧阳云一眼问:“你确定吗?”
“是。”
“哈哈!”变得有些诡异的气氛里,梁大伟大笑起来,笑得其他人一头雾水,然后他走向欧阳云,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说:“真看不出来,兄弟竟然是位高人!梁某佩服!”
他这么一说,欧阳云立刻猜到是怎么回事,感情日租界的事被朝鸿乐知道了,却有些想不通,他是从哪里得知的。右手两指轻轻的弯了弯,将钢针退回针囊里。
曾澈和庞文举一头雾水,前者右手离开了枪柄,后者则焦急的叫了起来:“鸿乐,究竟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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